更新時間:2014-05-01


    ps:我的錯,出門之前定了定時發布,結果發是發在了在線寫作裏,但沒定時,弄成草稿了,回來睡了一覺上來一看,悲劇了……


    另外,今日起日更恢複萬字,衝最高全勤,今日三更兩萬字,這是答應渭南同學的,另外兩更定在中午一點,晚上九點,這次定好了,不會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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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蒼茫的山河裏,白茫茫的總覺少了些味道。


    若無大唐龍旗飄揚,再美的地方,那也是缺憾。


    將錦娘那一撥好歹勸歸了中軍,衛央即令寅火率繞西而行,數日間風餐露宿,將本便發了熱的將士,又倒了幾人,若非率中竟有頗知藥理的連忙雪層深處挖些藥根來救,縱衛央也深知醫理,這尚是群林遍野的黃土塬上,他怎知地下生有甚麽藥草?


    如此走走停停,眼見著邪風襲了的將士漸漸有,漸漸起,大風雪眼見起時,終爾方到了沙坡頭外圍。


    將山裏尋個妥當避風處教周快押軍,衛央自引王孫要往前頭探察,周快勸道:“隻教遠哨探了便是,何必親自去往?”


    這衛央用兵絕無蹤跡可尋,周快這些日子來竟未曾窺出他的到底心思,若這一番果真去往前頭探察了,看他隻帶王孫一個,那能不孤身冒險去往裏頭?


    周快雖是猛將,卻是個保守的人,這樣四零五散的行軍雖能將敵人教他摸不著痕跡,卻也教己方不知究竟,倘若如此,正輔兩軍不能呼應,倒要眼睜睜漏掉諸多戰機。


    衛央笑道:“隻咱們這一率人馬,更要甚麽周全?此番去,據錦娘所言,寨裏並無聯軍,隻那些個早教收買的叛將兵員,不過三五千人,賊何能放心至此?此中定有蹊蹺,不能親眼所見,如何以區區五百人馬複失地,卻賊詭計?周大哥放心就是了,我這人出了名的愛占便宜,送死的事情怎麽可能去幹?帶好眾兄弟,這些日子來行軍辛苦,須好生歇息,然山中獵物可取,山外敵輜重不可劫,火不可出秘洞,便有弟兄憋屈地急了,也不可教出山去,待王孫歸來,自見吩咐。”


    又教竇老大:“徐渙取圖子給你沒有?教你個乖,這幾日興許無事,早晚教眾將士細看這坤輿圖,待戰勝歸營,我須挨個檢查,若無人彼時識得自家家鄉,以軍法定重重懲處!”


    竇老大不解其意,然軍令既下,那便不可違逆,一時肅容應令。


    一邊卻急壞了徐渙,他如今隻是衛央親軍般隨從,步步都不曾遠離,這一去沙坡頭,將他這親隨丟在這裏算甚麽?


    當時叫道:“衛大哥,隨你牽馬墜蹬的也沒個人,不如帶上我,一朝裏王大叔歸來取軍,身邊你也有個說話跑腿的不是?若教我在這裏幹等,豈不急死個人麽?”


    衛央笑道:“這沙坡頭裏人雖不多,誰知聯軍有沒有暗兵埋藏?我自與老王拐將進去,誰要牽馬墜蹬的?好生在這裏待命,取大槍時,你可得給我擦地幹幹淨淨不能沾染灰塵。”


    徐渙好生不願,又道:“咱們這麽些人,擦槍喂馬的還能沒有?隻帶我去了,大槍若有一日沒擦拭,白馬有一日未洗刷,回頭都算在我頭上,可好?”


    衛央細看這少年,黑瘦了許多,也精神了許多,這是個讀聖賢書有城府的少年,他那一夥少年夥伴,這幾日來教他借勢分拆早收攏在了手心裏,倒是這自信,教衛央十分高看。


    自徐娘子歸後,徐渙便待他很是依戀,想想這一去不準便是三五日,隻帶個王孫,但凡有另外的用處確少人手,便點頭應允:“那也罷,隨我去便是了。”


    徐渙將竇老大打量了片刻,借衛央去瞧熱火未退的幾人,將竇老大拽在一旁低聲道:“竇大叔,你可莫要小瞧這一張圖子,這些日子裏別的事情不做也罷,隻這教咱們率上下都熟知圖子,在其上能點出自家家鄉的軍令,千萬不可出了差錯,若回頭率正點察時有不悅之處,恐怕一頓軍棍少不了你的。”


    竇老大立時凜然,這小子伶俐的很,許多衛央的心思,在他那曲曲繞繞的腸子裏恐怕能比常人多轉上百個來回,方才衛央安頓,他雖肅然接了令,心裏卻並不當甚麽要緊的事情,照徐渙說來,這才是這些日子裏自己的頭等大事不成?


    當時虛心請教,徐渙撓撓頭:“竇大叔,詳細的我哪能猜得到,隻是自先覺著,時常瞧這圖子時眼見長安便在戰場後尺寸之地裏,這死戰禦敵的力氣都多了那麽三五分,想必衛大哥也出於這個想法,要教咱們知曉若今日不戰明日賊寇便打到了家門口,也不知想的對不對,總歸這件事你須當心謹慎便是了。”


    竇老大恍然,搓著凍得腫了的手點著頭道:“大抵該是這樣了,你不說我倒想不起,瞧著這坤輿圖,眼見長安隻在這裏五指之後,由不住心裏不安的很。這樣好,這一路去,雖說率正萬人不可敵,然總在狼巢虎穴,你與老王兩個須事事留心,萬一有失,不可逞強,咱們這一率弟兄,此一番出來便未存回去的心思,縱前頭是雄關險隘,咱們總要闖他一闖!”


    又叮囑王孫一番,知曉這是個賤人,竇老大更是鄭重,警告道:“不可任性由著性子來,沙坡頭不比馬家坡子鎮外,存十分當心,怕也隻得一絲活念。”


    王孫啄米般點頭不迭:“放心,放心,我自知好歹。”


    當時將龍雀裹了破布背在身上,解掉衣甲隻著布衣,竇老大遠遠將三人送出了一重山去,回頭看自先歸去的周快,憂心忡忡謂左右心腹弟兄:“率正這一去,凶險莫測,周隊正這人哪,嘿,他可跟咱們不是一條心。”


    說完,竇老大又搖搖頭,他是街頭裏浪蕩過的,出身並不那樣好,隻好憑一雙察言觀色的眼睛方苟活到了今日,周快待寅火率愈發不肯真心隻憑著幹係職責方勉強隨來,竇老大怎能瞧不出來?


    倘若身是正軍,竇老大倒寧願在周快手裏聽用,這人是個熱忱報國的,行事簡單自家能瞧出道道,衛央卻不同。


    然既為配軍,竇老大卻甘願就此隨衛央,無它,這才是個麵冷心熱的人,恐怕戰罷真將寅火率引上了抬舉,這一率老兄弟多要熬他的苦頭吃,然隻要順了他的意,那些個齷齪不爽快的心思,自不必有了。何況這個率正能千方百計為率中一潑配軍解脫後顧之憂,這一點周快必不能做出。


    而周快的出身及他念念不忘的那段顧慮,竇老大也甚瞧不上眼的很。


    “率正有一句話說的很不錯,倘若好男子治國禦敵,封侯拜相那才是榮耀,這些個公侯貴族,隻好出身便能高高在上?”竇老大心中想道,“事已至此竟為圖個靠山將公侯朱門念念不忘,這人蹤也算是個猛將壯士,怎能是咱們心悅誠服的上司?”


    這一廂裏彼此的念算,要在寅火率裏翻起風浪來那是千難萬難,衛央這一去,心裏倒無牽掛,他也不怕。


    敵有千方百計,這天地如此的大,怎肯教他將一切的便宜都占全?


    引著兩人一路隻趕好辨認的山林裏往前繞,這路途雖不能大軍走馬,三五人卻如魚得水,走地王孫好生不耐,眼瞧著天色昏沉雪落將至,掐指一算,奇聲歎道:“啊也,不著想,明日便是大雪時節了。”


    這廝奸猾的很,他嘴裏說著大雪,卻拿眼睛瞧衛央,言下之意甚是明朗:“要大雪啦,咱們這樣慢吞吞地記著路趕路,卻非背著毛驢探親戚麽?不如加快腳步,早早沙坡頭選三寨裏安穩落腳去!”


    徐渙雖嘴上不說,心裏也這樣想。


    衛央停下腳步,回頭往來路上瞧,哼道:“你兩個一唱一和的,真當咱們是去奔親戚投朋友麽?我問你們,若大雪封住了來路,情急教你兩個星夜往山裏取眾弟兄,你自這一路去,引軍自此路出,風雪裏你兩個任誰能記得清路途麽?”


    兩人忙四下打望,果然一齊搖頭,笑話,風雪裏眼也睜不開,口也不能張,這山林裏連個問路的下家也沒有,不牢記,怎能情急間不出差錯?


    一時間慚愧不已,兩人當時謝罪,衛央方笑笑吟吟道:“早知你兩個一個不安穩一個太年輕,你們瞧,下了這一道坡,後頭那片林子內豈不是隱藏著咱們的人馬麽?”


    細細瞧,真無差錯,徐渙心悅誠服讚道:“衛大哥,你總是表麵上滿不在乎很浪蕩的樣子,心裏把甚麽都算計著了,將來做了大將軍上將軍,那定是百戰百勝的名將,你可不能趕我走,便幫你牽馬墜蹬,那,那也好過回頭教那些個自命不凡的潑才取笑我殺了人作過配軍。”


    不必細說自然明了,徐渙本是個讀聖賢書的人,以他的聰慧,若無波折將來定能抬舉個好的出身,然一旦染上了人命官司,以他仇家那橫行市坊裏的德性,能留徐渙歸去的後路?恐怕功名早教割了,這一番回去,平日學堂裏的同窗,與他有齷齪的能不借機來譏笑於他?


    這少年也是個烈性的人,血脈裏流淌著唐人的秉性,戰場裏略略走了一圈下來,與同袍們生了情分,留戀這裏自然,兩廂比較,若得不死,怎會自這能教他暢快得意的軍營裏回隻好教人欺負地市坊裏去?


    衛央有一句話在心裏沒有說出來。


    徐娘子待她這兄弟愛惜的很,生來徐渙便是她的天,配軍在沙場裏,她果真能安心回去?聽說後方會組織收屍隊類似的民夫來清掃戰場,以衛央之見,恐怕這早將長安的那個家鍋了冰了灶也冷了的女郎,定又要故態萌發易釵而弁混入收屍隊來沙場裏瞧一瞧。


    若徐渙無礙,她在遠遠處看著,那自好得很。若徐渙戰死了,她也能來收斂屍體。


    這是個嬌娘豔如牡丹,性勝須眉的時代,徐娘子是這樣的人。


    目光掃過尚不自知的徐渙,衛央沒想過要說破這件事。


    這既是人家作姊姊的承當,也是蒼茫世道裏一個柔弱嬌女郎的無助,想必教徐渙打死的那人家,也教這女郎心裏提防的很,在這沙場裏,又隻在民夫中,料必無礙。


    權且容得一個女郎的小心思,如何不好?


    教衛央說破引兩人山裏轉悠的用意,王孫本是個伶俐的人,他知若要回山來取軍,徐渙年少當不能付重擔,立時用起十二分的心思,來去的路上教他牢牢記住了常人瞧去並不顯眼的標識,天黑時候,三人方轉出山來。


    出此山,已到了沙坡頭後頭,若繞過群山往北去,不遠便是大河。


    由此南下,往西南走不一兩日便到了沙坡頭境內。


    圖子上顯示,沙坡頭主寨坐落在平川裏孤零零又一處群山裏。


    那片山呈蓮花狀,三麵有出路,正是扼守聯軍南下,唐軍北往的要道,原為唐營偏將鎮守,聯軍南下之時,那廝戕殺了兩個副將,將原本近萬地銳士不知何處去了,隻引本部雜軍三千餘,為高繼嗣囑托,依舊把守著沙坡頭。


    隻在左右兩翼,據斥候回報,偽魏的拓跋雄與黨項的拓跋觥各據一處。


    兩翼卻在主寨左右十數裏之外的綿延群山裏,若主寨有失,兩翼可飛馬來救,甚至不必烽火不必斥候,隻要打旗號,三寨便能彼此呼應聯絡,這是塊難啃的骨頭。


    “此處往沙坡頭去,半路裏有沒有鎮甸村落?”王孫不曾細看過圖子,哪裏記得住那上頭密密麻麻的圈圈環環,依著山腳避風歇息時,低聲問徐渙。


    徐渙瞥一眼縮著身養神的衛央,不知他怎生計較,教王孫問地急了,隻好據實回答:“往南去,半路有個距沙坡頭百裏的鎮甸喚作吳鎮,住的都是唐人,間雜有黨項商旅,彼處多是客棧旅舍,據說便是戰區,這裏的人煙也絕不斷絕,是個北地裏少有的安寧商鎮。”


    王孫撓撓頭,再問徐渙沙坡頭與此地的間距,徐渙很快告知:“也隻百裏之地,隻是要往沙坡頭去,須走大路,往吳鎮,隻偏東上小徑直投便是了,盞茶功夫能到。”


    不待王孫來勸,衛央坐了起來:“沙坡頭裏景象,這吳鎮一瞧當能有個三五分端地――也罷,隻好背著弟兄們,咱們三人在這吳鎮先吃盞熱湯最好。”


    這兩個自然歡呼,又歇腳片刻,再上路時,這北地裏已飄起了雪花,徐渙伸手接住一片,唏噓道:“長安此時天尚未冷哩,阿姐此時定在屋裏燒起了火盆,隻可惜她做的那許多美味,沒有個搶著要嚐的人了。”


    這沒良心的,你那阿姐,恐怕也在民夫營裏小心翼翼生恐教人看透了行藏,正忍饑挨冷為你擔心呢。


    雪尚未大落,山間平川裏黑暗地沉悶,徐渙畢竟年少,緊跟著生恐錯亂了腳步遠遠落到後頭去,漸漸人定之時聞山中豺狼夜吠,風過山崗時,簌簌有百鬼行的聲,由不住想起馬家坡子鎮前那戰裏眼前恐懼驚怕的敵人,再升騰起的,隻那血色的蓬霧裏驚忙逃竄的人命,腳踝一時生軟,走不得路,上不得道,越發又驚怕起這山裏的聲來,愈想要跟上,腳步便愈是遲緩,漸漸力不從心,漸漸心中竟生起死的念頭來。


    以他想來,既衛央那番教導他的話能說出口教自己信服,定他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曆,迷蒙抬眼瞧處,前頭已隻兩道模糊的背影。


    陡然間,山中風靜,有狼嚎地最淒慘,熱辣辣的汗珠子自鬢角滴落,咬住牙,徐渙心中想起衛央的教導:“倘若沒了一身力氣,戰場裏也不能倒下,人總有諸多的幻覺,若要緊時候自先倒下了,那便是傳說裏的撞見鬼,要再站起來,那是千難萬難。”


    一使勁,咬破了嘴唇,徐渙靈智方歸了心,睜眼瞧去,哪裏是三人相隔千萬步遠?衛央已與王孫停下了腳步,正是他撞在了王孫背上方磕破了嘴皮,若不然,迷迷茫茫的,哪裏來的力氣下那等狠心咬傷自己?


    王孫這廝是個天生的狠人,甲屯裏殺人最多的便是他了,隻在下了戰場後略有不適,如今哪須人來寬懷?由是,他怎知徐渙出了的狀況,不解地撓頭:“小徐子,怎地這麽些腳程,教你竟走出了一身的熱汗?這可不行,再教冷風一吹,好容易行軍途中未著熱病,眼見著進城去享福了,反鬧出這個笑話!”


    衛央踢了這廝一腳,鬧了半晌,原來在這廝心裏,這番出生入死竟隻是去吃熱乎的湯餅?


    這也忒地沒出息了!


    徐渙一身力氣盡都失了,再行路甚傷筋骨,隻好將他扶坐一邊,衛央似明知了這少年心裏的恐懼,拍拍他肩頭歎了口氣,甚麽也沒說。


    當年在那空間裏,自己不是也恐懼好長一些日子,現實裏也神色恍惚心智不寧過麽!


    但凡是個正常人,如徐渙這個年紀時,甚麽他都略知了些,甚麽又都不能明知,正是成人但覺無妨處,他才是最胡思亂想自己恐嚇自己的時候。


    想想前世的時候,隻有凶犯砍殺了一人在熱鬧繁華處,目睹了慘狀的正常人能有幾個無動於衷的?何況那戰場裏殘肢斷臂能絆倒人馬,眼能見的都是血,耳能聞的都是殺,能覺到的都是血腥,是個人,怎能不做噩夢?


    徐渙秉性剛強不願教人小覷了他,這些日子來定是咬著牙忍著的,至此那幻覺與心裏的胡思亂想撞在了一起方發作起來。


    衛央也知,隻消過了這一關,徐渙方真能成了老卒。


    這小子有靈性,有些成就將校的天賦,終究真不真,便隻看這一遭自己嚇自己的心境過了之後他的表現了。


    王孫眉眼裏都生著察言觀色的本領,這片刻裏他怎能沒有察覺出徐渙異狀的根源?


    這小子是個衛央看重的,王孫可不想教他心裏待自己生了齷齪,在一旁心下暗忖:“難怪這小子千方百計要跟著出來,原來戰場裏的恐懼教他壓著沒有當時發作直到了如今――這些日子來,這小子既借他與率正親近的勢收攏他那一火的人心,又拿些小心的話來籠絡手下,可見是個知大體識厲害的小子,若長大成人,那少也能是個人物――他不願教人瞧見他軟弱之處,因此隨了出來,若我並無表示為他記在心裏,難說往後會不會記掛,這可不好!”


    眼珠一轉,心裏有了主見,這廝竟一拍額頭,啊地一聲叫,睜著眼口水洶洶訝道:“小徐子,你該不會至此方發作了待戰場的不適罷?難怪這些日子裏你小子能板著個臉人模人樣,咱們背後還說你這定力快比得上率正了,原來你也不是不怕,隻是給壓到了如今!”


    說到這裏,王孫一豎大拇指:“你可把咱們這些都比下去了,當時下了戰場,人前人後凶神惡煞的,都躲個沒人的偏僻地帶涕淚亂飛,生將臉麵都丟盡了!”


    自樹根下抓些冰淩吞幾口,將胸口的惡心約約壓住,徐渙聞聲驚訝地抬眼望王孫,他哪裏能與這人的鬼祟心思比?竟教那一張怎樣看怎樣煞有其事的麵孔欺騙過去,一時間想起自己強壯鎮定欺騙人家不好,又不願說出來,一張微微泛了黑的清秀臉蛋火紅一片,熱辣辣地教他愈發靦腆。


    “真的這樣麽?那,那我怎沒見到?”在徐渙心裏,他自是不能與衛大哥比的,隻要與常人一樣,那就很知足了,雖心中靦腆,卻很想再聽王孫旁敲側擊地將他與眾人瞧作一樣,躲避著衛央古怪笑著轉過頭去的背影,徐渙仰著臉眼巴巴瞧著王孫,隻盼他能用愈發肯定的語氣再將自己的勇氣肯定一遍。


    王孫咧咧嘴,他就知道定騙不過衛央,能騙過徐渙便好。


    於是麵不改色氣不喘地心口胡說八道:“那還能假麽?嘿,你當然沒瞧見,一個個都忙著找沒人處沒出息,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袍澤,誰願教旁人瞧見自己的軟弱?說實話,當時回來往清水裏一照尊榮,我當場嚇了一跳,後來找個了沒人的地方――就鎮裏西北拐角那片人家的院牆後頭――嘿,那可吐了個昏天暗地日月不明哪。”


    衛央就著精鹽吞了幾口冰淩,湊了個趣哼道:“我說是那夜周遭有誰鬼鬼祟祟來著,原來是你這廝,說,有沒有把膽汁也吐出來?”


    王孫嚇了一跳,他是信口胡說的,這要是率正也是個也尋沒人處沒出息的,豈不哄好了徐渙,卻教頂頭上司記在心裏了?


    不自信地瞧著衛央那張臉半天,王孫篤定自己是多慮了。


    這個人,你要說他躲在沒人角落裏偷瞧女郎沐浴那還正經些,他會頂不住戰場裏的血腥尋僻靜處自找沒出息?


    哪個恁沒出息的能匹馬單槍闖敵連營?


    “率正當時在那裏作甚麽?”心中猜著這人恐怕真是當夜出去不正經的,王孫莫名便膽壯,不答衛央的話反理直氣壯反問他。


    作甚麽?


    衛央作打太極裏懷中抱月狀動作,手指微微抖動,一手在前先探了,另一手又往更前去,如此三番,風裏深吸一口氣,彷佛嗅見了那鳳凰馨美的體香,手掌心裏也似感受到她火辣豐茁的凹凸,這賤人麵帶微笑如春風蕩漾,笑吟吟道:“我麽,當時自然在跟內衛的小杜將軍在談人生談理想。”


    而後將王孫一瞪:“怎麽,老王還想找我家小杜將軍盤問到底我倆談了甚麽麽?”


    內衛?


    王孫腳一軟就勢蹲在地上不起來了,就算長了兩個腦袋,那也沒法和內衛玩啊!


    當然,人跟人不同,他雖自知膽大,但要看和誰比。


    和這上司比,王孫覺著自己就是剛出殼的小雞仔,這人能身為一州刺史的女婿還去勾引內衛府將軍,膽子能小到哪裏去?隻一個區區輕兵營的百將就敢吞賄金揍大官,乃至與神明般的平陽公主相處他也自由自在,這樣的人,天底下恐怕隻這一個了,王孫心想將他和天底下第二個大膽的加起來恐怕也及不上人家膽量一半多。


    他不問,徐渙卻要問,真當衛央那夜裏與杜丹鸞談的是正經事兒,稀奇問道:“衛大哥,為甚麽要王大叔尋杜將軍去問呢?你說便是了,我們自然相信哪。”


    王孫駭然,若徐渙再問,他定會撲過去將這小子堵住嘴先一頓打。


    這不是撩撥虎須麽,再說,你與女郎幽會,那裏頭的風流繾綣肯與旁人講?


    猛然間,王孫想起這小子有個美如仙子的姊姊,摩挲起下頜麵帶微笑走神心想:“那麽一個美人兒,家境不好的很,若與咱們率正有些眉來眼去,想這廝既是柴榮女婿卻敢勾引內衛將軍之故事,倘若真教他動了心,再勾引個徐娘子,那也不是做不出來的事情。若這媒人做成了,麵子上是不好看些,但好處卻不是一般的好,何樂不為?”


    當時嘿嘿自先樂了。


    不知衛央怎樣糊弄過了徐渙,王孫如獵人見了獵物般先將徐渙上下打量了個遍,心下記住了這個作媒人的打算,一本正經卻問衛央:“與那錦娘說時,率正道沙坡頭中能落幾多雪便可得幾多軍,莫非是要打哪不見影蹤的原守軍麽?那也有三五千罷?若能尋見搜尋在手,以邊軍精銳,以率正才能,取沙坡頭易如反掌,守之待中軍趕到,想必也不費吹灰之力。”


    衛央笑了笑,他猜測,那些不願從賊附逆的大唐銳士恐怕早不在人世了,據錦娘所言沙坡頭裏的境況,他的心思打在了居住在那裏卻未曾在來路上見過,洪德寨裏也沒見多少的原住居民身上。


    這可不是積貧積弱的兩宋,更非養臣如奴仆豬狗的“我大清”,這是文人能提劍殺賊,士民爭相開疆拓土的大唐,錦娘說當地雖失於賊,民卻教賊留著,唐人怎肯低頭於賊麾下?有振臂一呼,不愁無人應當。


    何況,以圖上所示,沙坡頭中寨是個若善守便固若金湯的地帶,賊雖有軍十數萬,得唐人過萬相助,賊再多些又何妨?


    他倒要瞧瞧,這高繼嗣將個當肥肉要誘平陽入彀的沙坡頭中寨裏,到底藏著甚麽機關!以寅火率區區這些人,縱再多沙坡頭裏唐人,分量怎能與平陽想必?到時中軍到寨外,內有守軍,內外合璧,這高繼嗣將那機關怎樣飛天遁地地來使出?


    便是聯軍氣急敗壞千方百計真引發了機關,寨中隻數萬人,不比中軍裏那多的人來自亂,要撤離也容易許多。


    走群眾路線,這是紅色大業的法寶,在這個民族氣節更比階級意識更濃地時代裏,於小小沙坡頭中施展出這本領,衛央有十足的信心。


    配軍尚能浴血沙場報效國家,何況視保家衛國為職責的唐人?


    當然,這個前提是先到那吳鎮裏瞧個明白。


    那雖隻是小小一處鎮甸,然在衛央看來,高繼嗣那些人馬,再加上黨項偽魏,再多個至今尚不得知的彀,怎能真有那樣的自信要將平陽留在沙坡頭寨裏?此中必與契丹有幹係,平陽既出,契丹怎敢坐視威脅京畿使大唐不敢全力掃北燕南漢的聯軍眼睜睜瞧著就此覆滅了?


    如此,契丹既要在這賺平陽的彀裏有所為,密探斥候必當聯絡沙坡頭處與他本部的消息,這吳鎮,真是個好地方。


    說不定,哪裏就有契丹的前線大帳。


    “若取沙坡頭破賊寇合計,引寅火率再往北去探查契丹以備接下來兩國的大戰,吳鎮也是個須當心的地方,此時不探,更待何時?”將背上的龍雀解下抱在懷裏,衛央辨別了方向,引著兩人拐上大路,加快腳步直往吳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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