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五章】他的縱容


    女眷們之所以如此想。


    其實隻怪平琅平時吹噓自己。女郎嫁人後,便不允許隨便出門,便是參加宴會,郎君們也隻會帶那些未嫁人的女郎,為的是讓那些氏族郎君可以見到女郎,進而求娶。


    當然,如果對方勢力大些,便是去給對方做側室,做妾,甚至當個侍妾也是可以的。隻要氏族中的嫡女最終可以嫁人為正妻,庶女嘛,做妾做姬的便無所謂了,能為家族帶來利益,才是這些庶女存在的關鍵。


    所以很多氏族的後院,除了正妻因是嫡出,有些見識文才外,旁的皆是些空有姿色的庸俗女郎。於是道理到了她們口中,便隻認準是否可以為她們的夫主(丈夫)帶來好處,能帶來好處,便是對的,沒有好處,便是不對的。


    所以平樂的做為,在她們眼中,是大逆不道的,是讓她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的……哪怕被主母欺辱,被夫主冷落,她們也從未生出離開之心,更別提自己的女兒可以當著天下人的麵,說任何人不得欺她們了。


    她們的存在,本就是為愉悅郎君。


    被欺,被辱,似乎早己命中注定。


    明明該是大快人心之事,至於對這些妾室來說,這樣一個女郎,敢挑戰天下所有氏族那不成文的規矩,敢說自己的母親,任何人不得欺之……


    可平樂的話,卻觸犯了她們夫主的利益,也就是平琅和平厲的利益,所以在女眷們的心中,平樂實在是個膽大妄為的粗俗女郎……


    平樂話音落下,平琅和平厲卻沒有反駁。因為他們知道,平樂有這個能力。現在這天下,隻要她說想護,便何人都護得。同理。她若想將平氏打入地獄,那平氏便永遠不得超生,平厲不由得有些後悔,想著當初該待平樂親厚些的。也不至於她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前,對他這個生父這般無禮……


    至於平琅,隻恨當初被送進姬氏的不是平樂,如果是平樂,她哪裏還能在這裏耀武揚威。該耀武揚威的便是他的阿芷了。


    平澤的心思則單純多了,雖然他一肚子壞水,可比起父親與大伯的彎彎繞心思,他還是心思‘單純’的,他隻是驚歎於平樂此時的滿身風華。


    如果當初知道平樂可以生得這般明豔動人,便是不能真的招惹她。吃些嫩豆腐還是可以的,反正他們又不是一個娘親生的,便是兄妹又如何,世上又不是沒發生過這樣齷齪之事。有些氏族中的郎君還搞大了妹子的肚子呢,最終不過是將女郎沉潭生生造就一場意外就是了……


    平氏阿樂。平樂,他該早些發現她的好的。


    平氏幾十個人,唯一對平樂懷著善意的便該是平煥了。這個平氏嫡子,這個曾經被殷五親口讚過的人,這個曾經與她共患難,一同為淮陽疫情出過力的平煥。自始至終,平煥看平樂的眼神都是溫和的。不同於平澤的晦暗不明,平煥的目光很澄清,像是由山顛滴下的清泉,清洌洌的,卻透著一股潔淨……


    趁著平氏諸人不備,平樂對平煥輕輕一笑。


    平煥目光一亮。先是眼中閃過淡淡的疑惑,隨後又是一副霍然開郎的樣子……這位大兄,其實是個聰明人,之所以最終毫無建樹,並不是他不夠優秀。而是他太過愚孝。哪怕平琅的話是錯的,他也不會忤逆。


    便是這種孝,即讓旁人敬佩,又讓他最終一事無成……撫著李氏,平樂緩緩走向殷氏大門。


    那樣的豪門顯貴之地,那樣的金碧輝煌之處……


    平氏諸人屏息。


    最終,平琅清了清嗓子。


    “阿樂,你難道真的讓天下人看我們平氏的笑話不成……”他這是將軍了,用天下悠悠眾中將了平樂一軍,而且是死將。哪怕平樂占了再多的道理,今天若真的將平氏拒之門外,總會有些蜚語謠言。


    通常謠言都會斷章取義。


    也許一天後,謠言便會說她平氏阿樂現在富貴了,卻嫌棄親族了,以至親族千裏來賀。卻拒其入門……


    平樂是個善於製造輿論之人,也曾靠輿論打過幾場翻身仗。她自知謠言可以造就一人,亦可以瞬間毀掉一人。


    她之所以擺出這個陣仗,其實意圖己經很明白了。


    她不能不讓平氏諸人入門的。


    這在道理上,無論如何也講不通。可她不會讓他們輕意入門,便是入得殷氏門,也得讓平氏諸人聲名狼藉……


    將來,他們休想靠她平樂的名聲再去坑蒙拐騙。


    至於殷五的名聲,更不能被平氏這些人破壞,所以,平樂先將了平琅與平厲一軍。這才有了那場看似激.烈,不過都是平樂掌控中的戲碼。


    最終,輿論果然傾向於她。


    所以,平樂很爽快的揮揮手,示意護衛放開攔住平氏諸人的長槍。現在他們即便進了殷氏,在旁人眼中,也是厚顏無恥的死皮賴臉的進去的。將來,便是想仗著平樂或殷裔的名頭行事,也很難事成了。


    目的即己達到,平樂便不再與平氏諸人計較。


    當人到了一定高度,就像平樂,她所思所想己經不拘泥於一家一族的恩怨。她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治理好殷氏,如果助殷裔驅逐命蠱,又如何可以讓百姓更加安居樂業,這些思緒一個比一個偉大……


    與平氏那些恩怨,相比之下,不過是些登不得台麵的。


    她不會死揪著不放。


    隻是平氏安份守己,她肯定不會餓著他們。


    至於他們所求的一些旁的,如想仗著她的名聲,在濮陽購田置地,甚至插手商界,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


    便是殷裔不理會,她也不會眼睜睜看著這幫白眼狼吃了拿了還向外捎帶……


    平樂覺得自己這次露麵算是公德圓滿了。


    所以打算鳴金收兵。


    所以對平琅那句挑釁之語根本理也不理,卻不想,突然間,一道音線揚起。


    當那聲音揚起時,便是一些早己嫁人的婦人,心中也不由得微微一顫。


    那單調,冷淡中透著儒雅,淡漠中帶著關心。


    他說……


    “阿樂早己是我殷氏之人,與平氏還有什麽關係?”一音落,萬音起。卻是百姓們陡然歡呼起來。


    ‘五郎,竟然是五郎……’‘你錯了,哪裏還有五郎,是帝君,我大盛的帝君。帝君……帝君萬歲。’


    ‘帝君,我願委身,求帝君收留……’總有幾個不和.諧的聲音,自然,這些聲音直接被殷裔屏蔽了。


    平樂回身,隻見殷裔一身墨染的長袍,袖口用金絲勾勒著大片的祥雲。每一朵都仿佛要飄然而去,而他那個人,便似走在雲間。


    富貴身,謫仙姿,皇帝命,傾城色……每見一次殷裔,平樂的心都會跳上幾跳,便是身旁一直傷心憐女故去的李氏都不由得被殷裔的姿色震懾住,臉上一片呆滯之神。片刻後,李母回神。


    “阿樂,這便是殷五郎嗎?”李氏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實在是太意外了,便是早己知道平樂要嫁入殷氏,要嫁給殷五郎,也知道殷五郎名聲很響亮,曾號稱第一公子,可是沒見麵之前,她實在無法在腦中勾勒出殷裔的身形……


    現在一見,真的驚為天人。


    這樣一個有著傾城權勢與相貌之人,竟然要娶阿樂為正妻。


    當真是蒼天開眼啊。


    平樂輕輕點頭。


    這時,隻見殷裔毫不理會因為他的出現而一臉菜色的平琅諸人,而是幾步走到李氏麵前,隨後規矩的彎身行了一禮。李氏大驚,慌忙伸出雙手去扶。


    便在這時,殷裔喚道:“母親……”


    李氏一驚,仿佛不敢置信。而平樂,則傻在當場。


    他喚阿娘什麽?


    母親嗎?


    母親……平樂發現自己越來越脆弱了,他隻是輕輕的兩個字,她竟然心情激動的仿佛麵前揚起了驚濤駭浪。


    殷裔是帝君,自然不會真的行跪禮,隻是微微俯身,於殷裔來說,己是極難得了。他是真的把李氏當成長輩來看,便是對殷延之,殷裔許都不會如此。


    天下間,能讓殷裔俯身的。除了皇天後土,李氏恐怕算第一個了……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如此,隻是知道平氏來投,他竟然有些放心不下平樂,雖然知道以平樂現在的身份,隻需一根小指頭,都可以讓平氏永無翻身之日。


    可他還是出來了,便在這時,他聽到平琅的那句話。


    他殷裔求娶的女郎,他嫡子之母,竟然被人這般恐嚇……便是她的族人,他亦不容。所以,才有了那句讓平琅嚇的幾乎丟掉魂的話,才有了這聲‘母親’。


    “好孩子,快快起來,你能娶阿樂為妻,我在心裏不知多感激你。裔兒……好好待阿樂,阿樂是個難得的好女。”


    “母親放心,裔兒省得。”有了第一聲母親,第二聲便理所當然了……


    這廂認母,那廂,卻是戰戰兢兢。


    平琅狠狠瞪向平厲,告訴他小不忍則亂大謀,便是再不喜李氏,單平李氏是平樂的生母,便該對其禮遇之,討好之。可平厲呢,竟然想出手殺人……


    好歹是給殷氏護衛攔下了,若真的讓平厲得懲。


    別說是入殷氏了,便是把美食擺在他們麵前,他們也沒命去享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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