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殿試,崔玄嘴角閃過一絲玩味,對著紀安說道:“阿安,近來京城就要科舉,你雖然直接進了殿試,可還不是萬無一失。這些天我給你出些題目,好好溫習功課。爭取倒是拿個好名次,這樣,也能更好的選擇外放的地方。”


    紀安點點頭,他是個半罐子的水平,要不是得了三門魁主,現在還得去一級一級的考。崔玄這樣說正和他的意,若不是他作為晚輩,有長輩在不好分府另居,他都想自己買上一間別院搬出來住。


    現在的紀府,除了紀老太太,他是哪個都不想見。恐怕就是紀老太太也不知道該怎麽來麵對他吧,錯了十五年,不是一句話,一件事,說能消除就能消除的。


    和崔玄聊完之後,紀安心情稍稍好些,剛剛準備溫習一下功課,就有人送了紀老太太的信過來。紀老太太對他一直很好,在這個時候,紀安可以拒絕任何人,可卻拒絕不了紀老太太。


    於是,他又回到了紀府。呂嬤嬤早就等著了,作為紀老太太的心腹,她也是知情人之一。對著紀安有些拘束,身份變了,立場也隨著變了。她對著紀安再有感情,也比以前多了一分疏離和客氣。


    紀拿心中自嘲,果然,一切都回不去了。


    紀安被帶到集福堂,才一兩日未見紀老太太,紀老太太的臉色發黃,眼眶下沉,一看就是憂心過度。紀安有些心疼,給紀老太太請了安。


    紀老太太扯著笑說道:“安哥兒,過些日子你就要殿試了。近日事多,我這個做祖母的都忘了給你慶賀慶賀了。這是祖母給你的禮物,你好好用心,再接再厲,爭取在科舉中得個好名次。”


    說著親手給了紀安一個黑色的木盒,眼中露出一絲忐忑。紀安瞧著心中發堵,自己的祖母在擔心自己和她生分了,心中有所顧忌才試探一下自己吧。紀安沒有推辭,接了下來。


    紀安柔聲道:“祖母,孫兒正想著到您這討些好東西呢,沒曾想祖母就備好了。咱們祖孫果然心有靈犀啊,孫兒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紀老太太瞧著紀安還以前一樣,沒和自己生分,露出笑來,慈愛的說道:“好,好孩子。”


    紀安說道:“祖母,您別憂心,多保重身體,以後等著享孫兒的福才是。”


    這句話一出,紀老太太心中酸澀,多好的孩子啊,怎麽就換了呢?她這侄女瞧著是個聰明的,可卻沒用在正途上。即使為著自己的親子換了孩子,那就好好待他,安哥兒是個有良心的,若是阿蓮真心以待,就算現在真相大白,阿蓮也不會失去這個兒子的。


    瞧著阿蓮的樣子,對著安哥兒還是有感情的,可卻盡為難安哥兒了。哎,這都是作孽啊。作孽啊!


    偷偷的眨眨眼,把淚水憋回去,紀老太太扯出笑,對著紀安說道:“安哥兒,祖母這兒有件事情想和你說。你要是覺得為難,就當祖母沒說過。”


    紀安沒說什麽,隻是看著紀老太太,紀老太太很是猶豫,可想到白氏的可憐樣,還是開口道:“安哥兒,我知道阿蓮做錯了事情,可你和她做了十幾年的母子。她現在病了,想見見你。”


    想想紀安的孝順和懂事,紀老太太隨後說道:“我隻是說說,你要是不願,就算了。難得回來一趟,祖母讓灶房給你做幾個愛吃的菜。”就想把這個話題給岔過去。


    紀安聽紀老太太一說,心中是不信白氏生病會想他。他的第一反應卻是白氏又想了什麽主意。本想回絕掉,他不去對白氏做什麽,可也不願意再和她有什麽牽連了。


    白氏對他所作所為,紀老太太不清楚,他自己卻知道。那是恨不得處之而後快,說心思歹毒也不過分。可麵對著一無所知,小心翼翼的紀老太太,紀安心軟了軟。罷了,他就去看看吧,白氏到底想做什麽。


    紀安對著白氏說道:“祖母,我去看看白姨娘,回頭再來和您吃飯。”


    雖然語氣淡淡的,可紀安還願意去看白氏,紀老太太已經很滿意了。讓呂嬤嬤帶著紀安去了白氏的院子,傷沒養好之前,白氏還住在原處,並沒去佛堂。


    紀安到了白氏的院子,陶嬤嬤瞧見紀安很是吃驚。趕緊請了紀安到了屋子裏,白氏在屋子裏聽見動靜,知道紀安來了,激動的坐了起來。昏昏沉沉的腦子也醒了許多,強撐著要下地。


    紀安進來的時候,白氏的淚就留了下來。紅著眼睛,對著紀安哽咽道:“安兒,你來了。”


    白氏以為這輩子紀安都不願意見她了,可沒想到紀安還願意來見她。這是不是說明紀安心中還是對顧戀她的,她還有機會為紀安做個好母親。


    紀安淡淡的說道:“白姨娘,我聽祖母說您生病了,所以過來瞧瞧您。”多的一句一沒有了。


    白氏的激動的心冷靜了下來,她打發下人出去,然後對著紀安說道:“安兒,你坐下。”然後,細細的盯著紀安瞧,好像能把紀安盯出一朵花來。


    紀安不懂白氏葫蘆裏裝的是什麽藥,他長什麽樣,白氏能不清楚,如此仔細的看著他,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他們是多年未見的親人呢。紀安也不急,坐下之後,盯著地麵看,屋子裏一下子變得靜悄悄的。


    白氏神情恍惚,越瞧紀安越覺得他長得有四五分像她的哥哥和父親。心中的疼痛不可言喻,她回過神來,對著紀安扯出了自己最為慈愛和溫柔的笑容,說道:“你瘦了。”


    紀安並不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白氏見了紀安不言語,心中酸澀的很,她知道是自己造成了這一切。想起自己的以前所做,白氏趕緊開門見山的說道:“阿安,我對不住你,我…….”


    白氏的話堵在了喉嚨裏,不知道該怎麽說。是啊,她親自給紀安下的毒,如何對紀安說,可若不說,紀安不知情,說不定連最後一絲生機都沒有了。罷了,罷了,隻要紀安活得好,恨她就恨她吧。


    狠狠心,白氏接著說道:“我曾經給你下過一種慢性毒,中了此毒,一般的大夫把不出來,這毒是江南善醫館的秘毒。你派人去趟江南,我給你一塊玉佩,到善醫館去,能找到解藥。”


    白氏不敢看紀安的神色,一股做氣的接著說道:“你還中過一種毒,這毒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隻是這毒應該是鄭氏或是鄭家下的。現在你身份已經大白,有鄭氏在,那毒應該能解。”


    紀安楞了楞,想過很多種白氏找他的理由,假設了許多場景,沒想到白氏會直接點明她下毒,讓他去拿解藥。後麵的話雖然有挑撥的成分在,可為了挑撥,暴露自己,把她最陰暗的一麵表現在他麵前,白氏什麽時候這麽無私和無腦了。


    白氏把自己身上的一塊玉佩拿下,給了紀安。對著紀安叮囑道:“不管如何,你中毒事情千萬不要告知你爹。”


    白氏了解紀博,若是紀博知道紀安短命的話,為著紀府,他是會全力保下紀晨的。這是她以前所依仗的,可現在卻是她所害怕的。她決定不允許自己的孩子被放棄,他,本該得到紀府的一切。


    紀安神情複雜的看著白氏,白氏的最後一句,或許在他聽來有種她想逃避罪責的想法,想在紀博麵前保持善良的形象。可其實這是多此一舉,若是白氏什麽都不說,他也拿她沒法子,甚至,他知道白氏最後一句的含義。


    若是紀博知道他沒有了生育能力且是個短命的,那紀晨的世子之位就一定不會動搖。家族,傳承,在紀博眼裏肯定是要比他重要的多。或許這樣說,紀博的心裏除了自己就是利益,他,誰也沒真正的放在心裏過。


    白氏今日所做的一切讓紀安雲裏霧裏,他把玉佩收下,對著白氏說道:“今日的事情我不會告知任何人,今後你好之為之。”


    想想,紀安還是說道:“人這一輩子有許多不得已,不要為了別人的錯而懲罰自己,也不要為了仇恨而害人害己。我言盡於此,告辭了。”


    白氏聽著眼淚順著麵頰止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看著紀安要踏出門口,白氏忽然出聲道:“阿安,你,有空閑的時候,能不能來陪姨娘說說話。”


    紀安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就這麽淡漠的走出了白氏的院子。


    拿著玉佩,紀安心中很堵很堵,白氏,這個他一直當做母親的女子,給他母愛給他溫柔的母親。他愛過她,恨過她,現在卻可憐她。紀安情願白氏一直狠都底,這樣,他自己才能更理直氣壯,更心安理得的疏離她,仇視她。


    可像如今這樣,悔過自新,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了。原諒,太晚了,仇視,太過了。


    不過,紀安的心中還是晴朗些,至少,他做人不是那麽失敗,至少白氏在這十五年裏曾經有那麽幾分真心,這就夠了,夠了!


    陪著紀老太太用了飯,宋嬤嬤就在等著紀安了。


    紀安最後還是隨著宋嬤嬤去了留園,鄭氏早已經等在了屋裏。一見了紀安,笑著說道:“安兒來了,累了吧。娘給你做了一雙鞋,你試試吧。”


    紀安拱手道:“太太!”


    鄭氏聽著有些難受,可也知道這麽多年她對著紀安從沒有過什麽好心,自然得不到紀安的親近。鄭氏安慰自己,沒關係,沒關係,她從現在開始對著紀安好,她們是母親,隻要她真心對他好,紀安是個重情義的人,總是能把他的心捂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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