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燈滅了那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那扇門。


    自動門打開,那女醫生過來,白大褂上沾染了很多血,顏色之中的鮮明對比讓盛寰歌看得很是心驚,扶著牆起身,幾步走到醫生麵前。


    秦錦生眉頭緊蹙,表情忽然變得很不好。


    圍著過去,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都顯得十分急切!


    “醫生,他……怎麽樣了?”


    “醫生,四哥如何?”


    “醫生,我表哥他……”


    “……”秦錦生卻是沉默了。


    幾個人插了嘴,雜亂得很,那女醫生想來剛才見過盛寰歌,就對著她交代,“手術雖然成功了,可是病人今夜或許會有一些並發的症狀,如果發燒感染什麽的還是有危險,你們最好留下在這裏守夜。”


    “好,我……留下。”盛寰歌應得爽快。


    “我也留下。”羅宋自告奮勇。


    “你留下幹嘛?”先開腔的是陸天頌,而後眼神瞟了那醫生。


    隻見那醫生瞥了他一眼,看著羅宋,“那是加護病房,留的人多了不好,人一多,萬一病人感染傷口你付得起責任嗎。”


    人家盛寰歌是明著的家屬,羅宋退到一邊,暗自啜泣,剛才還沒幹的淚連同著此時的小委屈,怎麽看怎麽招人……


    陸天頌腹誹,難怪,曉諾評價今日這飯局的時候,還多嘴問陸天頌這羅宋是不是……那什麽!


    女醫生的眼神轉向盛寰歌,“你去護士那裏登記一下,對了,和病人多說說話,興許醒的快一點。”


    “好。”


    盛寰歌朝著護士站走過去,秦錦生眼見著她走遠了。


    “老六,這事情一定同你脫不了幹係。”秦錦生的目光轉向另外一處,“還有你!”


    女醫生扯下口罩,下麵是大大的微笑,難為她眼睛裏故意透露出滲人的寒意,還要憋著笑容。


    “小夢,你也同他胡鬧。”


    陸天頌擺擺手,方才盛寰歌問他是不是騙她的,其實那句話應該這麽斷句,騙倒你是希望,是,欺騙!


    “胡鬧什麽,堂哥他本就出車禍,這是真的,隻不過呢,我略微聯合小夢動了些許的手腳,效果不是挺好嘛。”這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他這次的神助攻,還不讓表哥手到擒來。


    “好,你還是考慮考慮一會兒怎麽和老四家那位交代吧。”秦錦生拍拍陸天頌的肩頭。


    “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麽能差點將放縱焚毀了,得,我回去睡覺了,你自求多福。”連君承工作了大半夜,被人一通電話召喚而來,對著陸天頌笑笑,出門去了。


    羅宋收了收眼淚,“合著就是一場騙局。”騙了他這麽多眼淚,“六哥,我祝你被四哥四嫂折磨得半死,哼。”


    說完這句“祝福”,羅宋拂袖而去。


    秦錦生盯著那女醫生,“你也和他一同胡鬧。”她說醫院有急事要走,他本想送,可卻被硬生生拒絕了,還以為她藏著什麽事情,剛才見著她從手術室出來,秦錦生看到醫生是她,就了然了,這場啼笑皆非的戲碼,絕對和陸天頌脫不了關係。


    “老四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真是出了車禍,就在離總醫不遠的地方發生的車禍,真是慶幸表哥買的是那輛車,帶了防彈功能,那夥人是針對表哥而來的,夏部說暫時呆在這裏穩妥一些。”有可能真和毒梟有關係。


    秦錦生方才放鬆的眉頭又緊繃起來,“敢動老四的人,那還真是屈指可數,如此不要命的……敢在s市犯事的,也隻有一個了。”他大概猜到會是誰,老四忙的事情,難道和這個人有關。


    “大哥,別揣測了,小鄭讓我不要擔心來著,夏叔那邊自有考量,倒是如今表嫂這裏怎麽辦?”他預計到了開頭,可沒有想好結尾。


    “你自己撒的謊話自己圓。”拉起某醫生的右手,“你好歹是小夢的哥哥,盡教些不入流的,別指望小夢幫你,你,跟我過來。”


    即便是教訓,陸天夢也是屁顛屁顛地跟著某人離開,陸天頌這邊仰天長嘯,他容易嗎,為了盡量真實,他甚至穿這種找人嫌棄的衣服上陣,以示他的焦急程度,這一個二個的,倒都不管他啦。


    隻剩他了,得,活該他費這功夫,跟著往樓上過去。


    陸天夢倒是也沒含糊,這是之後準備裝修的一幢樓,裏麵的配備還未搬走,所以病房和設備都是完善的,她還真給陸天唯安排了一重症監護室。


    受了劇烈撞擊,此刻陸天唯安穩地誰在病床上,壓根不知道陸天頌撒了什麽慌。


    盛寰歌換了衣服,走進那病房,充斥著她最為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的手上吊著點滴,和剛才在辦公室一樣躺得安穩。


    不過,應當說是氣息更沉。


    她人生的這二十年中,盛寰歌在醫院零零總總呆了起碼有一年。這些儀器,她知道是重症病房裏才會有的。


    住這種病房,陸天唯如今的情況能有多好。


    所謂關心則亂,陸天頌隔著那玻璃看到盛寰歌一副深情款款,絲毫沒意識到其實陸天唯的父母都未到場,要真那麽嚴重,他不可能不通知的。


    他這月老當得雖然辛苦,但效果好在挺不錯的不是,散了宴席,送孟曉諾回家,十點半左右的時候,接到了那通電話,


    小鄭第一個給他打電話,當時怕事情節外生枝,讓小鄭先不慌通知其他人


    他的別墅就在那附近,所以第一個趕到,場麵十分混亂,不過好在陸天唯的車子安全係數非常高,裏麵的安全氣囊盡數啟動,唯一的問題是他們打不開車。


    陸天唯那車遭遇撞擊會啟動應急模式,刀槍不穿不說,還會自動落鎖,門上的密碼鎖隨機亮起了數字。


    陸天頌忽然想到那天不是給盛寰歌慶祝生日,用了盛寰歌的生日四位數,還真打開了,不由得感慨兄弟倆果然都是忠犬啊。


    陸天唯身上沒什麽傷,貌似隻是經曆了衝擊而已,召了救護車,那車上的醫生是陸家的私人醫生,檢查了沒有大礙,不過是送到醫院再做些精細的檢查。


    天夢撿了一個孕婦回醫院,剛巧就趕上這事情了,如此天時地利人和,不發揮他的聰明才智,豈不是可惜。


    這事情,也就三個人知道,小鄭回去同夏部複命,無外乎陸天唯無大礙,隻是要留院觀察,為之後的事情騰出時間。


    然後小鄭再給盛寰歌打電話,天夢在醫院布置,而為了增加可信度,陸天頌甚至連自家幾個弟兄都沒告訴一個二個要麽從夢中,要麽從辦公室被陸天頌莫名其妙地交到醫院,理由是陸天唯出車禍了,晚上吃飯不是好端端的,這會兒就出車禍。


    戚南麽,當真也是電話沒打通,不然也要來當群眾演員的。


    你要說是為這哥們兒義氣的也不全然,送孟曉諾回去的時候,嘰嘰喳喳的說著表哥和表嫂幾多相配的,難道他們不配嗎,她夢想的是和表嫂一同嫁人,所以,不給表哥加快進度,他自己這邊往後可就難辦了,雖然他和孟曉諾都還小,但這世上最怕的就是變數,任何事情隻有成了定數,才無轉彎的可能。


    眼見著,盛寰歌站在病床邊,嘴裏喃喃著什麽,可他卻聽不到,這玻璃也忒結實了。


    其實陸天頌想知道那句話,最簡單不過,“陸天唯,我生平最討厭這裏,你可以不要這樣躺在這兒嗎!”她不疾不徐地說,床上的人沒什麽反應。


    盛寰歌默默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發著呆,也不走動,安靜地存在在那裏,半個小時就那麽過去了,期間陸天唯連側身都是沒有的。


    想起,那醫生說多和他說說話,輕啟口,“讓你……不要靠我這麽近,如今變成這樣了吧,我生來從來沒有運氣,要不媽媽怎麽會這麽辛苦,這輩子不曾安樂,要不陳寒怎麽會……”怎麽能想到陳寒,陸天唯不一樣的,不過是小小的車禍,他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不可能因為這車禍就怎麽樣,硬生生抹去心底的想法。


    隻不過走近了一些,垂首,便見陸天唯的眼睫毛很長,他那張臉,他說過,遺傳自他太爺爺,沒有軍人長期的風幹露宿,“第一次在放縱,我醉了吧,可是見著你遠遠過來,我是不像曉諾一樣花癡,但看你,當真是覺得世上居然有男人會傾國傾城的。”


    想來覺得他聽不到,盛寰歌多說了幾句。“還記得我生日那次嗎,到最後仍舊沒有能在遊樂園裏玩玩,還在飛機上昏死過去,你說我還能有多背,陸天唯,我的人生之中從來沒有過幸運,又怎麽會去期待屬於我的一份幸運呢。”手背上落了一滴晶瑩,她總是這樣在病床前落淚,所以又怎麽敢去奢望,真的和你怎麽樣!


    她走到床邊,手輕輕放在他臉上,手指觸及他額頭有些紅色印記的紗布上,“你對我而言根本就是讓人望而卻步的一份幸運,我總是覺得不該是屬於我的,不……是一定不屬於我的,我……要不起。”可為什麽此刻,心裏的恐懼夾雜著心悸百感交集。


    “這些話,之前為什麽不說!”這個節骨眼上,陸天唯居然醒了。應當說,她方才走近的時候他轉醒,隻是她太過專心,並未發現而已。


    盛寰歌拿起自己的手,退後幾步,方才還充斥著淡然地臉上布滿了震驚。


    眼見著陸天唯摸摸自己的頭,那厚厚的一層紗布是怎麽回事,將頭上纏著的東西給扯下,第二層上有紅色的汙漬,光潔如新的額頭哪裏有什麽傷口。


    陸天頌這下知道,要做壞事,串通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他忘記了陸天唯送到醫院的時候確實是昏迷的,如今他扯下了紗布,壓根沒受傷,這事情可怎麽收場。


    拔腳推門進去,砰的一聲,這罪魁禍首還是趕鴨子過來了。“表……表……表嫂,別動怒。”


    盛寰歌本是愣在那裏,聽得陸天頌叫她不要動怒,合著當真是一場騙局。


    而她是騙局的主角,可是誰是導演,她不知道,“陸天唯!”剛才於夢中她叫了他的名字,而今,雖然也叫了,可明顯情緒不對,說不要她為了回報去宴席的人如今居然設下這樣的騙局。


    說他出車禍,陸天頌和小鄭怎麽敢欺騙。


    人說處於怒氣中,叫盛怒,盛寰歌的怒火也可以簡稱是盛怒!


    “你沒出車禍,沒有受傷。”


    “是啊,我沒受傷。”身體上是沒有,隻是撞擊之下,暈了過去。


    看他一臉淡然的模樣,她更是扭頭想走,自己像個傻瓜還在床邊同他說話。


    被陸天頌攔在門口,“表嫂,和表哥沒有關係,是我的主意。”他除了自首,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陸天唯把紗布丟到地上,他不過是覺得腦子裏沉沉的,眯了一會兒,怎麽盛寰歌就在旁邊說起那些話,“你小子又做了什麽?”盛寰歌眼裏滿滿的讓人懼的火,連帶著這病房的氣氛都不對了。


    “額……這個……”要他自己一五一十地說出來麽,難以開口啊。


    “他,帶著不三不四的心辦好事!”秦錦生帶著陸天夢推門進來,說不管陸天頌,似乎不厚道,畢竟是秦錦生的六弟,陸天夢的老哥。


    “是啊是啊,出些餿主意。”陸天夢說罷還對著陸天頌眨眨眼。


    “你倒也好意思說老六,來,還不快來給弟妹賠不是。”


    “堂嫂,我是陸天夢,是堂哥的堂妹,也是你的堂妹,至於那不懂事的是我哥,我……可出於無奈是被逼的,你可千萬別同我計較。”方才還冷若寒蟬的女醫生,這會綻開比春陽都燦爛的微笑,現下還真是大白了,根本就是串通好的計。


    小鄭、醫生還有陸天頌,她這一條鏈子就是這三個人串起來了,很好。


    “哥,都怪你想的破招,都是你的錯。”害得她在堂嫂麵前形象這麽差,那女孩子和她年紀相差無幾,埋怨著陸天頌,又加之暴力,畫麵感實在滑稽。


    “堂嫂,表嫂。”這兩人一言一語連帶著這畫麵都攪得人頭疼。


    “大哥,究竟怎麽回事?”


    秦錦生不緊不慢間把事情說了個完整,一字不落。


    “簡直是胡鬧。”輕微腦震蕩,陸天唯這會兒發脾氣,牽帶著隱隱作痛,他怒起來,當真有乃父風範,“平日不穩重就算了,這種事情你也拿來玩。”


    “咳咳……你愛玩不是,我讓你去該去的地方玩個夠。”陸天唯生氣了,很久不發脾氣,陸天頌快忘記這虎狼一樣的男人是什麽樣了,嚇得躲在盛寰歌身後。


    按說他不該如此,隻是如今能平複陸天唯怒氣的,隻有一人,果然陸天唯把目光放過來的時候,柔和了很多。


    這種事情,羅宋可以做,他卻不可以,陸天頌時常覺得,表哥對於他太過嚴厲。雖然也知道為了他好,但他骨子裏本就有玩心。


    “其實算不得騙的,表哥的情況本來也就不怎麽好。”默默地對盛寰歌說了一聲。


    不好,想來躺了一會的緣故,比方才在辦公室醒來的時候,要好太多了。


    穿著白大褂的某人拉著盛寰歌站在床邊,進行權威性發言,“堂嫂,這我可以證實的,堂哥確實有輕微的腦震蕩,我哥雖然說得過頭,但其實傷的也不輕呢,這吊著的點滴也是真的啊,不是普通的葡萄糖。”


    但盛寰歌把她判為同謀,似乎略帶著不相信的疑問。


    “弟妹,小夢她一向不說謊話的,想來老四確實受了點傷,受傷嘛可大可小,他們雖然誇大,但也絕非刻意欺騙,畢竟車禍的事情是真的,你讓老四別這麽激動,剛出車禍的人別把小事情給硬生生整成大事了。”他也是料想過,陸天頌是不敢拿這種事情當做玩笑的,不過是借了東風。


    同樣是說話,秦錦生就比陸天頌說得藝術得多,也到位得多。初知曉是陸天頌的招數,她確實有幾分怒火的,畢竟被人欺騙,可現在他們把話說開,讓她又有些惻隱之心。


    臉色平靜了很多,“那我……要先走了。”去它的是不是騙局都無所謂,這樣愣頭愣腦地來,又昏頭昏腦地說那番話,如今要給他平靜,那就走吧,隻是她一反手,陸天唯用另一隻手拉住了她。


    “我們,還有話未說完不是嗎?”什麽他是她不能握住的幸運,什麽事不屬於她的,講不清楚,今夜他難眠。


    “你知道我明天要參加項目討論,沒什麽時間耗在這裏。”


    “不論你是什麽項目,我都有辦法幫你。”陸朝朗那是誰,陸氏是他的,難道陸天唯還沒辦法,反正死活不放手,“天夢,給我換個普通病房。”


    “好。”


    不一會兒,就調成了普通病房。而某人,仍舊力道不輕不重,不能掙脫地拉著某人。


    “我保證不走,陸少放手可以嗎。”她雖然喊的是陸少,後麵那句話,可一點尊重不給,就像訓誡一般。


    聽得她這樣說,陸天唯放手了。


    陸天夢嘻嘻地笑著,像是見活寶一般,原來堂哥還有這一麵,今兒她沒去參加那飯局還真是太不湊巧了。


    陸天頌呢,牆角那裏麵壁思過。


    “今兒天也晚了,煩請弟妹照顧老四了。”僵持中,秦錦生開了口,他這弟妹二字,讓盛寰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看她不說話,陸天頌還想著她還生氣,“表嫂,我下次不敢了還不成麽,看在曉諾的份上,就原諒我吧。”這樣賣萌的招數都使出來了,盛寰歌真想讓孟曉諾來領人,這陸天頌到底幾歲,又變著法子開玩笑,又在這裏裝可憐的。


    一個沉穩有度,一個可憐兮兮,好,她惹不起。


    眼見著陸天頌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盛寰歌淡淡地說,“給我找些白紙和鉛筆過來。”


    “好,立馬送過來,嗯,表哥有什麽話可要趁熱打鐵,我一定快去慢回。”撒丫子跑出去。


    “堂哥,我和秦大哥回去了,堂嫂,勞煩你了。”四十五度的鞠躬,和天頌果真是兄妹,她們這才第一次見麵啊,這堂嫂叫的十分順口了。


    “有勞大哥了。”


    “嘻嘻,送我回去,他開心都來不及的。”自然地挽著秦錦生,那女孩子和盛寰歌差不多大,秦錦生比陸天唯的年紀還長,看上去這樣的搭配實在是……要不是陸家也不是小門小戶,頗有些傍大款的嫌疑,那麽她同陸天唯,還倒真是她傍大款了不是。


    最後陪床的人,還是一樣隻剩下她。盛寰歌看著陸天夢離開,忽然若有所思。


    “想什麽?”


    “沒什麽,隻是意識到一個問題。”


    “嗯?”


    “為什麽一個叫你堂哥,而另一個卻叫你表哥,他們不是兄妹麽?”陸天夢和陸天頌。


    “天頌是我姑媽的兒子,姑媽和姑父早喪,他被過繼給了叔叔,隻不過這稱呼他一直就沒改過來。”陸天唯的右手抵在額頭上,撞擊太猛,以至於現在頭還有些沉,按著太陽穴。“天頌自作主張,雖然魯莽,但未見得不是好意。”


    何止是好意,簡直是神助攻。


    不知剛才是誰衝著陸天頌吼叫來著,吼得二十多歲的男人直往盛寰歌身後藏。


    “可若他不鬧這一出,我要什麽時候才聽得到你心裏的話。”


    “我那是害怕,才說出來了的。”


    “害怕什麽?”早知道,他多躺會兒,再聽一會兒,不過醒來時候她在身側就讓他急不可耐,才起身的。


    害怕,是啊,害怕什麽呢。


    看了陸天唯一眼,她是害怕著麵前的人隨時停止呼吸,害怕那些儀器瞬間變成直線,沒了波動。還是,害怕失去,陸天唯是她的誰,她為什麽會有如此的恐懼。


    她的眼神裏裝的訊息太多,一條條過濾,也讓陸天唯看不透徹。他不是才說要來日方長的嗎,他不是信心滿滿注定有朝一日要她以他的女人自居的嗎,也罷。


    “你不是還要加班,我讓人送你回去。”頭暈著,陸天唯卻沒忘記正經事,天頌這場胡鬧,其實他能不開心,她放下設計稿,過來,又流了淚,還說了那些花,但孰輕孰重,他也知道,既然想要她,就非得尊重她的一切。


    這裏四下寂靜,今夜連個守夜的人沒有,陸天頌剛才大概也被陸天唯給嚇住了,還是等他回去安神好了,“不是讓天頌拿白紙去了麽,我在這裏加班也一樣。”


    “你……”他心裏十分之歡喜,就因為她小小的一個決定。“好。”


    然後陸天頌拿了東西過來,她坐在那沙發上,將白紙鋪展在茶幾上,彎下身子咬著筆杆。


    某人不卻不閉眼躺下,一直盯著她。


    “陸少,既然是病人,就早些休息吧。”在那樣的目光下,怎麽安心設計呢。


    “這幾天,過了十二點,就很少能安穩睡覺了。”一來眼前這樣的畫麵太過美好,二來他的生物鍾最近不正常,到了晚上反而精神。


    “難怪你去辦公室的時候,眼睛紅成那樣。”


    “時間真的不夠了,要不我幫你說說情,別忘了你們老板是什麽身份。”陸朝朗是他的叔公,平日裏就和陸天唯關係極好。


    “就是老板,你千萬別再出麵了,林月的事情我可還沒忘呢。”簡直就是折磨,那次林月來求她的事情,陸天唯不出麵,她都招惹了藍可可,要是知道她帶著後台,不知道又該有什麽額外驚喜了。


    “小叔公也隻會做他力所能及的,不會像三哥那般咄咄逼人。”


    那次畢業設計麵試的時候,盛寰歌見過陸朝朗,溫潤的中年叔叔,看樣子在陸家輩分頗高,陸天唯尊稱一聲叔公,那麽算起來,是陸天唯爺爺的弟兄嗎,這些輩分什麽的最頭疼。


    “要是旁人也覺得不咄咄逼人就好了。”


    正要重新集中精力,放在桌上手機震動起來,盛寰歌這才忘記了,她出來的時候忘記了一個人,在醫院又關機。


    出病房門,走到窗邊,“喂。”


    “你個不孝徒弟,自己一個人去哪裏瀟灑了,虧我還特地陪著你加班。”


    剛才viki去了洗手間,然後盛寰歌接了電話就跑出來了,都沒來得及和viki交代。


    “我在醫院裏呢。”她壓低了聲音。


    “什……什麽,小徒兒,你哪裏不舒服,我這就過來看你。”


    “不是我,一個朋友出了點小事情,不過viki,你放心,我會接著剛才你提出的要求再補充的,今晚上我要留在醫院。”


    “好。”


    “那你回去休息吧,謝謝。”


    viki掛了電話,覺得好笑,這案子是他的,也是他把盛寰歌牽進來的,如今她卻對自己說謝謝。


    握著鉛筆,viki將外套攏緊,小小的一盞燈,照亮了聚精會神的一個人,他好像比之前還要認真,這是收了徒弟嗎,分明就是拜了個師傅吧,他從來不會熬夜做設計,更加沒有如現在這般悸動,倒不僅僅是盛寰歌說的那句話的緣由了。


    什麽時候,他也開始認真了呢,得,就這一次,僅此一次,將盛寰歌給帶出來,然後再功成身退,其實想想也有些小得意。


    ……(我是陸少車禍真相分割線)……


    小鄭打電話過來,陸天唯開了免提。


    “怎麽樣了?”


    “陸少,監聽報告顯示,目標在移動中。”


    “哪條路上?”


    “沿著華南路行駛,而且是……往我們這裏而來。”


    陸天唯看了看後視鏡,身後果真緊跟著一輛車,這條路上的車本就少,而兩輛豪車這樣一前一後,更加不太可能是巧合。


    “他們,應該在我身後。”


    秘密監聽的信號,可以知道毒梟的一舉一動,而今,他這舉動,是挑釁麽。


    “陸少,怎麽辦?”


    “他既然要玩,就照著他的劇本先演一遍好了,無論一會兒發生了什麽,你們都隻需要在部室監聽好另外一個信號,我自會同他們周旋。”


    “好,陸少千萬小心。”


    電話掛斷,複而又有電話。


    又一次按了車內免提,“你好,陸少。”那聲音,顯然是經過變聲的。


    “毒梟。”


    “很榮幸您知道是我。”


    “這不陰不陽不男不女的聲音,我想猜不出也難吧。”


    對方倒是沒有動怒,“陸天唯,我既然回來了,就該給你送一份見麵禮不是。”


    “是要歸還我送給你的那一槍。”


    電話裏有捶東西的一聲悶響,那一槍,讓毒梟的右腿永遠留下印記,“你大可囂張,看看我們誰笑到最後,你在意的我會一樣一樣摧毀。”


    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在意的,陸天唯倏然想到盛寰歌,正要撥電話,後麵那輛車以很快的速度追尾,他的車啟動應急,車門落鎖,而且還緩緩停下,四個輪胎深深陷入,抓地力倍增。


    那一下撞動,將安全氣囊都弄了出來了。陸天唯從車子的箱子裏拿出一把槍,那是他自己的配槍,平日裏都放在暗格之中,他緊緊握著那把槍,知道那些人進不來,但避免他們耍花樣,一直保持清醒。


    陸天唯僅剩的直覺反應的,先是打電話確認盛寰歌的狀況,無論是她住的住所還是工作的地方,他都安排了人,最最忠誠的雇傭兵,隻是盛寰歌不知道,她的生活如同往常。


    他不能將這種恐懼帶給她,一絲一毫也不可以。


    知曉盛寰歌是安全的,而後聯絡了小鄭,


    直到看見陸天頌趕來,才將槍放回箱子的暗格中,而後人就不清醒了,而後,陸天頌導演出這麽一場戲。


    ……(我是病房內溫馨分割線)……


    陸天唯不困,自然隻能盯著某人,偏偏,盛寰歌低頭用心的模樣,倒是最美的。陸天唯後悔,自己怎麽不去學幾年美術,要是能畫下眼前的景象,永遠留住,多好。


    “你盯著我,我畫不下去了。”將筆一放,往後一靠。


    罪魁禍首很淡定,“我不盯著你你就能畫下去嗎?”


    反問得盛寰歌沒有話說,“反正,至少有畫出來的可能啊。”


    “別誑人了,你那眉頭少說皺了七八次了,是不是沒靈感。”


    陸少居然也曉得有靈感這回事,“以前從不靠靈感,覺得要靠的是實力,可如今發現,實力還是不夠啊。”


    “你又不是生來就拿著畫筆出來的。”陸天唯接了她的話。


    讓她很想笑,一個小嬰兒握著畫筆蹦出來,那畫麵,太違和了吧。


    “我畫不下去,陸少可有興趣講些好笑的東西讓我輕鬆片刻。”或許因著陸少那句話,她居然向他提出這個要求。


    “倒是從沒有人給我提過這個要求。”陸天唯想了會兒,“那我給你講個短的,一個人自誇能科舉高中,就說他夢見有人吹著鼓樂給他送了一塊牌匾,他的朋友說我也做夢了,夢見有人給你送了牌匾,上麵寫了四個字,那人就問寫了什麽,你猜猜是什麽?”


    盛寰歌多少有了寒意,“不知道。”


    “豈有此理!”


    “……”


    “不好笑?”


    何止是不好笑,她整個人都快被凍住了,“陸少,你果真是從小跟著你太爺爺長大啊,這麽別致的故事如今是找不到了吧。”


    “我小時候覺得不錯啊,太爺爺還自創了好多小故事,大多都是教育意義的,搞笑的沒多少。”


    “你跟著你太爺爺,脾氣怎麽還會火爆呢,天頌說過你槍擊飛機那事情。”


    “總會有例外,我父親脾性就烈,大體上遺傳了一些,當兵後就更甚了,軍人要有傲氣,更要有血性,但這傲氣和血性都建立於保家衛國之上,父親雖然責罰我,但如若當年他遇上,又會是什麽樣呢。”


    “換個故事吧,說到好笑為止。”


    “你也不怕凍得慌。”


    一個接一個,雖然都是冷笑話,但盛寰歌卻漸漸不怎麽冷,斜靠在沙發上,最後越發不清醒。


    說他疲憊,其實她自己呢,也不知道熬了幾個晚上了吧。


    陸天唯把她抱到自己的那張病床上,被子裏有溫度,將被子給她掩好。


    那幾張白紙上,隻是稀疏幾筆。


    即便此時不找陸朝朗,他也有辦法。


    拿過手機,在那白紙上沿著照片上的圖案畫了出來,想來還是有些天賦,臨摹得還不錯。


    這圖,可是出自陸朝朗的手筆,旁人可求都求不得。她第一次加班,他就知道為什麽了,那次去找陸朝朗,便求了一副設計圖,拍了放在手機裏,等著盼著小刺蝟服軟來著,結果呢,人家根本不讓他插手。


    你說我是你的幸運,越發像是這麽回事了,其實感情這回事,盛寰歌表現得十分懦弱,原來她心裏是這麽想的。


    乍看她是刺蝟,想來隻是為了保護自己,就像是昆蟲為了存活而加上保護色。走近盛寰歌躺的那張床,她這樣子不錯,靜靜地躺著,不會吧唧嘴,沒有什麽聲音。


    方才她將手放在他臉上,如今卻是角色轉換,“小刺蝟,我不僅僅是你的幸運,我……也可以成為你的刺,保護你柔軟的心!”


    就一夜的光景,天頌這下算是幫了他,誤打誤撞撞出她真實的外表。


    陸天唯躺倒另外一邊的床,就那麽看著一旁的那個小女生的容顏,就這麽不知什麽時候,也去找了周公。


    第二天,兩個人居然是同時睜眼,她卻先躺下。


    在他那幾個冷故事中,一派安然自得。


    “早。”


    “你應該叫醒我的。”


    陸天唯拿起茶幾上的東西,“用,或者不用,取決於你自己了。”


    全部都是構圖,並且是針對於香河園的,勾勒出的手法是盛寰歌所不及的。


    “這東西?”


    “我求人要的,反正給你了,就是你的,世上不會有第二份。”那天陸天唯拍了照,就將原稿燒了。


    ……(我是香河園評稿分割線)……


    藍可可進辦公室,看見打橫在那裏躺著的viki,他居然回來了,淩亂得不能再淩亂得辦公室彰顯他昨夜居然加班了。她知道,盛寰歌的那份設計圖一定過不了,卻想不到,viki居然肯連夜加班趕設計圖。


    探頭看了設計版,果真是改的不錯。


    “你又想打什麽主意?”viki轉醒,厲聲問道。


    藍可可聽得身後的聲音,被嚇了一跳,“我沒想幹什麽,隻是好奇viki你這麽早在辦公室來幹什麽。”


    “哦,好奇,我倒是好奇你為何要提及香河園附近的房開。”


    “不過隨口說說。”


    “隨口,coco,做人不要太聰明,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為什麽不帶你,因為你不配。”


    “viki,你不帶我也就算了,這樣詆毀我,你……”


    “前年進設計部的ling,那次她手摔斷了根本是你故意灑了東西在那台階上,別說不是你,拿油的時候不是還撞到食堂的員工,不是你做的又是誰?”


    “你既然知道,就該知道那是因為她拿了我的圖紙去參加比賽,話說回來,你又為什麽不告發我?”


    “因為啊,我覺得你和她半斤八兩,我多嘴護著誰都不舒服,但我告訴你,你下次再敢對盛寰歌做什麽,別怪我不講前輩的情麵。”


    “你不是對除卻lein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在乎的嗎?”


    “如你所見,如今我破例了。”


    “viki,你這麽對我,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透露出去麽?”


    秘密,就他和lein那點事情,慶幸的是藍可可不知道lein的真是身份,要不然,還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簍子,“你打可以跑到雜誌社宣揚,我怕什麽呢。”


    “倒是你,要小心,如果我的事情報道出來,我第一個就站出來感謝你的推波助瀾,這樣大家就都知道了你是如何對待同事的了,如此一來好不好呢?”


    “你……”


    藍可可再說下去,也說不過viki,這女孩子,明明年紀那麽小,心眼怎麽攢的這般多。


    他那好徒弟,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人的對手。


    盛寰歌發了短信,說是路上堵車了,她要晚一點到,viki等韋蘭來後,就同韋蘭說了堵車的事情,期間應馳找viki有事情。


    眼見著,清潔小妹照例打掃衛生。


    正準備起身換水,腳下一滑,眼見著一盆汙水潑向那設計版。


    整張設計板上全部都是水跡,連帶著viki奮鬥了一夜的設計圖也被盡數弄濕。


    ------題外話------


    作者的話:


    黛子腫麽了,居然又是萬更,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有木有,其實私以為自己是懶黛子來著的,沒曾想也能做萬更君,黛子就努努力看看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碼字一萬不發五千,是我的態度,如果狀態好,碼出兩萬神馬的,一樣照發不誤,不過要是倦怠期,以至於字數不堪,還請各位看官手下留情啊!


    畢竟碼字要絕對在保證情節的基礎上,所以不排除卡文等特殊情況的誕生。


    至於碼字中不小心的錯字,如有發現,請大家及時提醒黛子,謝謝!


    我會偷偷告訴你們明天確定也是萬更麽,如果黛子存了稿子滴就能提前通知各位看官的說,對於這樣打雞血的黛子,丟花丟鑽石丟月票先不說,黛子希望大家踴躍支持正版先,這樣也算對得起黛子的勞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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