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響了幾聲,對麵沒有人接。陸征掛了電話。


    “怎麽,沒接嗎?”白露問。


    “可能睡了。”陸征考慮的是時間,現在都快一點鍾了,按理來說,她是應該睡了。


    白露想著也是。


    兩個人回家時,白露和兒子說起另一件事:“聽說晏子給你打了電話?”


    八成母親在他進手術室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他的手機通訊記錄。


    “是的。”陸征坦誠地說,“在你們走開的時候,她打過來的,她在找彤彤。”


    “聽說她和彤彤的感情很好,看來是真的了。”白露是難免擔心,這事兒會搞到陸家和姚家之間出現問題。


    “媽——”陸征邊開車,邊轉過頭看了下母親安慰,“這事,姚叔肯定不會埋怨爸。再說了,現在彤彤已經沒事了。”


    “你確定她沒事了嗎?”


    “吳教授說她可能喪失所有的記憶,我說挺好的。”


    白露聽見這話不得在兒子臉上瀏覽了眼,見兒子那表情百分之九十九像極了老公:“吳教授有沒有說,這話是你爸說的更好。”


    “沒有,但他說,要是我爸肯定也是這樣說。”


    果然。


    白露都不知道說這對父子好了,這兒子還是她一半遺傳呢。


    “等她醒來再說吧,一切順其自然。當然,這事得捂著,不能被晏子知道了。”白露冷清的聲音說著,語氣裏那種就事論事的冷,和兒子剛才說話也沒有兩樣,隻是她自己好像沒有察覺。


    “爸是打算把她送走嗎?”


    “既然敵人的注意力接下來都放在你爸身上了,是時機把她送走,否則留下來隻會像今天這樣。那些人,不會像以前給她機會讓她逃脫的了。”


    “那些人為什麽那樣恨她和她家人,媽知道原因嗎?”陸征的表情嚴肅地注視著前方。


    “恨這種東西,說起來,和利益卻是關係不大的。一把小提琴而已,被人炒作到天價都好,都不至於開口就是要殺人。其實,她心裏也清楚,必定是以前,她姥爺欠了人家的人命。否則,人家也不會這樣死活要他們全家弄死。”


    陸征聽著母親這些話,愛恨這個東西,他年紀還比較年輕,人生經驗還少,真的不是很懂。


    “你沒有親眼看過某個重要的人在你麵前真正失去的那種感覺。其實,我也沒有。”白露流露出和兒子一樣有點困惑的眼神,“但是,這樣一種感受,你爸懂,你姚叔也懂,他們經曆過。”


    陸征知道母親說的是,自己姑姑曾經在父親眼前被人奪走的那種感覺。正是因為這件事,改變了君爺的一生。否則以君爺那樣的出身條件,本也該養尊處優的一個人,根本不會養成如此冷血無情的性格。


    老婆兒子走了,君爺收拾下東西,和姚爺一塊準備出發。這時候,護士過來說,說手術後的病人醒了。


    兩個爺互對眼之後,先向病房走了過去。


    史慕青躺在床上,晃動了下眼皮,睜開眼,望見了撩開白色簾布出現在她麵前的兩個人。


    “醒了?”


    君爺的聲音,那樣沉重。


    史慕青看著他,像是要把他的五官深深刻在腦海裏,最終搖了搖頭。


    姚爺站在君爺後麵,望著這一幕,對跟在自己身邊的人說:“準備一下,今晚送走。”


    不久,吳正淳接到了君爺的電話,說是人到了醫院門口。吳正淳急急忙忙到門口去迎接。周司晨留在閔師姐的病房門前,坐在走廊裏冰冷的板凳上,兩隻手插著口袋,表情不可測。


    君爺和姚爺肯定是先去和醫院裏的人打好關係。


    等關係打好了,吳正淳陪著他們兩個,走到病人的病房,說:“現在病人在裏麵,我剛和周周進去過一次探望,人沒有醒。病人家屬說是明早上八九點的飛機到。我到時候可能需要接人。”


    “如果你覺得麻煩,我派人去接。”君爺這樣說。


    吳正淳幾乎是感動到要拘一把淚,手都搭在君爺肩膀上了:“雖然所有人都說陸隊是鐵麵無私的一個人,但是,我就是欣賞陸隊這種風格,最少不會隨便冤枉一個好人。”


    周司晨聽見了他們由遠及近的聲音,從板凳上站了起來,麵對他們。


    彼此現在都很清楚彼此的關係了,君爺和這個溫世軒的兒子麵對麵地看著。


    姚爺和吳正淳都很知趣,閃到了一邊,吳正淳先帶著姚爺進去看病人。


    “你好,陸隊。”周司晨道。


    “幾天沒見,好像長大了不少。”君爺說。


    周司晨想,他這是裝作誰的長輩呢。


    說起來君爺就是他長輩。


    “我都過了長身高的年紀了。”周司晨比了下自己的個頭,假笑道。


    “我是說,經曆了這件事,能讓你快點長大。”


    周司晨臉色微變,他這分明是被君爺抓住了把柄。好吧,活該他做事沒有做好,活該是百密一疏,被對手給抓住了把柄嘲笑。


    “陸隊訓話訓的是。這件事是給了我一個警鍾,一個很深刻的教訓。但是,陸隊不見得就有這個資格來教育其他人。”


    君爺冷冷地翹起苛薄的唇角:“許多年了,我已經不記得了,有誰曾經在我麵前說這樣狂妄自大的話。”


    “是嗎?陸隊總以為自己高人一等,所以,別人說陸隊一句不是,陸隊都沒有辦法接受。”


    吳正淳說是進了病房裏,但是耳朵貼在門板上竊聽,現在聽著小弟弟肚子裏的火藥像是全爆了,齊對君爺發火,心裏那股焦急。


    姚爺一隻手按住了他肩膀:“沒事兒,不就是一隻沒長齊牙齒的小老虎和獅王鬥,被教訓一下有利於成長。”


    吳正淳無言地幹吞了下口水。


    “有嗎?”君爺神情淡然地說,“多少人在背後罵我,我好像從來沒有聽過有人誇過我的話。”


    君爺很有自知之明,從來知道自己不被人喜愛。


    周司晨在口袋裏捏了捏拳頭:“陸隊,我想問你一句話。”


    “你說。”


    “你恨我爸,為什麽還要救他?”


    “因為我是個醫生。”


    和吳正淳說的一樣。周司晨那口牙齒咬的都快斷了:“陸隊,我實在很佩服你,你沒有感情嗎?”


    “有。你不是說我恨你爸嗎?恨不是一種感情嗎?”


    “可是恨一個人,不該是想殺了他嗎?你為什麽救他?你不覺得這點不合邏輯嗎?”


    “不,很合邏輯。恨一個人,不意味一定要殺他。看著他活在這個世上飽受折磨,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涼颼颼的風,刮在每個人的心頭上。吳正淳扶著眼鏡看著姚爺:君爺還真是這樣一個可怕的人。


    周司晨涼涼的那口氣抽到了心底裏去了:“我不得不服你。你簡直不是人。”


    “從來沒人說我像是個人,但是,我確實是個人。而且,確實救過很多條性命。你不是也是因為崇拜我,才選擇想當醫生的嗎?”


    不用說,君爺這句話像道雷,把聽著的人全劈了。


    姚爺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相信吳正淳也一樣。


    “聽人說,陸隊說冷笑話為一絕。”吳正淳認為君爺這是在說笑話。


    姚爺卻搖搖頭,以對兄弟的了解,君爺這話不太像是冷笑話。


    不無意外的是,被君爺這句話成功調侃到的某個小弟弟,臉蛋漲到通紅,像火山一樣要爆發了:“你說,我崇拜你?!”


    “不是嗎?”君爺嘴角噙著幾絲玩味打量眼前這個與他兒子年紀差不多的小夥子,感覺,這個小夥子臉紅的樣子就像自己兒子小時候惱羞成怒的樣子一樣,確實蠻有意思的,“你現在據說,也是一個小有成績的醫學生了。聽說對待女人,一樣是冷冷的,而且,做任何事情都是意圖精準幹脆,最重要的一點是,你想像我一樣,忍著,忍到有機會來臨。”


    周司晨那邊,忽然間變成安靜,安靜到什麽聲音都沒有。


    吳正淳可以想象到君爺這番話在他內心裏造成的打擊,基本是毀滅性的一擊。


    “你這樣的孩子,我身邊除了我兒子,還有一個。他比你更冷。當然,他的命是我救的。他家裏說起來和我也是世仇,各種複雜的關係交錯在一塊。但是,他比你更聰明的一點,他知道,做任何事都好,要有自知之明。”


    “你意思是說,我不該挑釁你?”


    “不。你可以挑釁我,但是,你的論調根本站不住腳。我知道你想救你那個小姐姐,認為她到現在都不能治好病,都是我害的。可你是醫生,你很清楚,這個推論完全不成立。我連你爸那樣我最恨的人我都救了,她算得了什麽?她哪怕醒來,我會怕她一分一毫嗎?”


    君爺根本就不在乎溫媛能不能醒來。溫媛醒來的話,確實也做不了什麽事情。她早就是一個過時的人了,完全不成氣候的人了。再說了,溫媛之前和君爺鬥那麽久,有贏過嗎?


    “你不是很恨我們溫家,巴不得——”


    “一事歸一事,年輕人。你的父母,一個是我恨的人,一個還是我親戚呢。你說我對你的感情該有多複雜,既愛又恨。”


    本來這是一場嚴肅的對話,不該笑的。可是,君爺這句既愛又恨,還是讓姚爺噴嘴了。


    吳正淳吃驚地看著姚爺笑。姚爺笑的是,君爺這個既愛又恨,還是君爺自己造成的。


    笑聲傳出來,到了君爺耳朵裏,因為對這個兄弟過於了解,君爺幹脆選擇了麻木不仁。


    周司晨卻因為姚爺的笑響了起來:“我爸媽,聽說是你撮合的。”


    “是,我撮合的,我也從不後悔。我恨你爸,而且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同樣的,我討厭溫家人,一輩子也不打算諒解。但是,你媽是我尊敬的一個長輩,我肯定一輩子都會繼續尊敬她,隻要她沒有做壞事。”


    “我覺得你是個很複雜的人。”


    “沒有人是不複雜的,問題是在關鍵的時候做對的事。而很顯然,你沒有做對。”


    再次敗的一塌糊塗的小弟弟,黑著臉。


    “想看她嗎?”


    君爺突然開的這句聲音,讓周司晨抬起頭。


    “你說誰?”


    看來這個年輕人還沒有糊塗。君爺嘴角露出一絲意味的微笑:“她今晚走。但是,我想你被你錯誤的事情給絆住了腳,應該是走不了的了。”


    周司晨狠狠地甩過臉。他自己惹出來的禍,肯定是不能把吳正淳一個人丟在這兒麵對。


    “以後——”君爺擦過他身邊時,拍了拍他肩頭,“記住了。”


    “自知之明是嗎?我知道。”


    杜家


    杜玉心是半夜三點鍾醒過來的。本來,陸征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也聽見,但是,那時候她剛睡著,睡的迷迷糊糊的,陸征的電話隻響了三次就停了,她也就一頭繼續睡下去。三點鍾的這次電話響聲,是一直不斷地響。


    因為這個持續不斷的電話聲,杜家裏的人,全醒了。


    杜玉心接起手機的時候,初夏咒罵著上廁所。杜儒霖扒拉著睡的亂糟糟像鳥巢一樣的頭發,走到妹妹的房間門口聽動靜。杜宇是被吵醒以後,因為心情本來就不好,走到了客廳裏看會兒電視。


    “喂,劉師傅?”杜玉心見到來電是酒店裏的劉師傅的手機號碼,頗感吃驚。


    這半夜三更的,劉師傅不見得也在酒店的廚房裏當班,怎麽突然打電話給她。


    “不好了,玉心。”打電話的不是劉師傅,是劉師傅的老婆,在對麵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剛才我們家來了警察。”


    “什麽?”


    “現在那派出所的同誌要求你劉師傅跟他們去派出所接受調查。說是有人向派出所報案,聲稱你劉師傅今晚向酒店客人提供的自助餐出了問題。有人因此拉肚子到了醫院,現在性命垂危,說你劉師傅現在涉嫌故意殺人。”


    劉師傅的太太這話剛在對麵說完,杜家的大門口,砰砰,砰砰,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有人嗎?派出所的同誌,快開門!”


    杜家人全部正愣著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時候,隻聽屋外一個大嗓門這樣吼著。


    初夏嚇得在衛生間門口腳底一滑。杜宇手裏的玻璃杯掉到了地上,清脆的響聲好像震動了整座大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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