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兩盞酒下肚,西風便醉倚雪千尋的肩頭,不省人事。


    小影子走上前來,皺起眉頭:“西風也太弱了。”又道:“雪姑娘,你還出去玩麽?”


    這兩日,她與雪千尋玩得最是投緣,兩人都有小孩心性,對新鮮事物具是一樣的好奇。每當小影子提議去什麽地方,哪怕明知道水月宮的機密場所都設有危險機關,雪千尋也都非常爽快地響應。遭遇險阻,既不退縮掃興,也不會魯莽胡來,她很聰慧,一路跟著小影子倒是學會了不少奇門遁甲的入門學問。小影子極是喜歡這個既隨和又不沉悶的玩伴。但這一次,雪千尋望了望沉睡的西風,卻是堅定地搖搖頭。


    雪千尋放心不下醉酒的西風,這一點雖在意料之中,小影子卻仍不甘心,誘惑道:“我們去找水月宮的財寶,好不好?”


    雪千尋對財寶沒有太大興致,況且財寶是死的,偌大一個海霸島獸上隻有他們幾個人,早去晚去並無太大差別,便道:“今日我不想去。”


    小影子隻好去找別人結伴。殊沒料到,這兩天都在靜養的傾夜忽然興致盎然,不僅自己願意移動大駕,更提議大家同往,連一向喜靜不喜動的巫美都被迫拉上。


    錦瑟和伊心慈閑來也是無事,欣然應允。


    何其雅則粗魯地拍了醉醺醺的玉樓一掌:“起來,去找寶藏了!”


    雪千尋見其他人都走,樂得清靜,輕輕推起西風,手臂向她腰間一攬,順理成章地把西風橫抱在懷。霎時間,隻覺懷中玉人柔軟無比,女子特有的暖香伴著淡淡甘醇酒氣,若有若無地在鼻端蕩漾,雪千尋望著臂彎裏的秀麗容顏,仿佛這會才感覺酒後微醺,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悸動,緩緩波蕩。


    玉樓本已經醉了,見雪千尋突然當著眾人的麵把西風抱了起來,還肆無忌憚地長久凝視懷中人,他陡然間酒醒了大半,急聲道:“千尋,你做什麽?”


    雪千尋微微一怔,訥訥道:“我送她去屋子裏睡覺。”


    玉樓用力晃晃腦袋,氣運丹田,推化五髒,一忽兒便將體內酒氣逼出體外,精神恢複如常,聲音也不再含糊:“我來把她體內的酒氣逼出,大家一道去。”


    雪千尋振振有詞道:“目下安定無憂,我們兩個單獨留下也沒什麽危險。把散布全身的酒氣強製逼出,對內髒也是一種傷害,倒不如讓她安安靜靜睡一覺為好。”


    玉樓堅持道:“區區兩盞淡酒,沒有多少酒氣,以外力逼出體外,並不會給五髒造成太大負擔。”許是內心深處依然不能接受兩個妹妹那超乎尋常的情誼,玉樓下意識地想阻止什麽。


    雪千尋淡然道:“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下。”說完,不再理會表哥,兀自抱著西風飄然上樓。


    何其雅望著兩人的背影,心情複雜得就仿佛傾心已久的羔羊被狼叼走了似的,有種說不出的悵惘,末了,竟是毫不留情地猛拍玉樓一掌,帶著賭氣地道:“走了!”


    玉樓隻得作罷。


    而這時候,傾夜早已離開,餘者也都向門外走去。


    雪千尋把西風放在床上。不知是因為走得太急,還是因為酒後微醺,此刻隻覺心髒跳得格外厲害,呼吸也變得急促。


    眾人都已走遠,整個閣樓一片靜謐。


    仿佛是害怕吵醒熟睡中的人,雪千尋下意識地減緩呼吸,輕輕彎下腰來,全神貫注地端詳西風。


    雪千尋與西風初見於十歲之春末,離別於十三歲之初冬。在那期間,西風始終麵帶白玉麵具,雪千尋雖看不到她的全貌,卻對那雙清澈的眼睛、秀美的嘴唇和端麗的下頜刻骨銘心。以至於十七歲時偶遇於帝都昕京的時候,雪千尋心中劇震,堅定不移地相信她就是數年前“死”去的那個人。


    “終於可以好好地看你清的模樣了呢。”雪千尋輕聲呢喃,坐到床邊。


    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撩開西風額邊的發絲,食指順著發際緩緩下滑,拂過鼻梁,再勾過嘴唇,掠過下巴,雪千尋的動作輕緩而溫柔,仿佛在悉心描畫這完美輪廓的剪影。當纖指滑至那白皙的脖頸時,她卻驀然停住了。


    不知為何,明明沒有任何人看到,雪千尋竟然不好意思起來,就仿佛做了什麽壞事一樣心虛。


    害羞地縮回了手,起身。


    頓了頓,卻又轉回身來。靜靜望著熟睡的人。最後,雪千尋的視線落在西風的嘴唇上,不知怎的,忽然間,就紅了臉。


    “那天……親過了呢……”雪千尋默默想,心髒快要跳出來。


    “可是,不記得是什麽感覺……”雪千尋不無遺憾地想著。


    “因為當時我都快死了啊!西風被龍吻吞噬,我親了她,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呢!”雪千尋憤然地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已經隨著思想微妙變化。


    “總之是,白親了啊!”


    “不過,現在或許可以……趁她沒有知覺……”


    雪千尋一邊想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彎下腰去,一寸一寸貼近西風的臉,最後,眼睛一閉,豁出去似的貼上西風的唇。


    然,雪千尋尚未好好體會那好奇已久的觸感,忽然間,自己的嘴唇反被對方輕輕叼住。雪千尋驚慌失措地睜開眼睛,隻見西風清澈如水的雙眼正笑吟吟地望著她,緊接著,雪千尋便覺嘴唇被溫熱的柔軟牢牢包裹,剛要開口低呼,卻被西風趁機攫住了舌尖。


    “嗚……”雪千尋亂了陣腳,她本是坐在床邊,彎腰俯身的姿勢,這一亂,便失了平衡,眼看就要跌落西風身上,她怕壓疼了對方,連忙手撐床沿,意欲起身。


    西風卻及時抬起手臂,將她箍入懷中。


    “別逃。”西風含糊而快速地吐出兩個字,卻是更加肆意地攻城略地。


    “西……西風……”雪千尋呢喃,“救、救命……”她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會喊出“救命”兩個字,話一出口,自己就被嚇住了。


    仿佛是被那酥軟的聲音點燃,西風忽然將雪千尋推到床上,隨即翻身將她輕輕覆住,凝視那臉頰紅成桃花的小人兒,西風的眼裏已經沒了方才逗弄的笑意,而是認真而深邃無限柔情。


    “雪,”西風輕輕的聲音飄出,“那個吻,我感覺到的。”


    正是那個輕柔的吻,把西風的靈魂從龍吻的吞噬中強有力地奪了回來。


    “你、你知道的?……”雪千尋的臉更紅,因為唇舌被再度俘獲,已經吐不出清晰的字。


    從來不知道冷酷沉靜的西風,會有這樣燃燒如火的一麵。


    怎麽突然間就變成這樣的狀況了呢?


    雪千尋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西風吸走了,早就潰不成兵,隻能跟隨她的節奏,呼吸吞咽。雪千尋感覺自己飄了起來,沒著沒落,隻有西風熾熱而柔軟的身體的包裹。整個世界變得空靈飄渺,明明睜著眼,卻滿眼隻能看到莫名其妙的璀璨星空,目眩、神迷,意識逐漸模糊。


    “西風……”雪千尋迷離地喚她。


    “怎麽?”西風輕輕問。


    “頭、頭暈……我喘、喘不過氣了……”


    西風終於停住,關切地望著身下的人。


    雪千尋迷蒙的雙眼深情凝視眼前人,緩緩眨了兩下,紅撲撲的小臉現出一抹溫存的淺笑:“我喜歡你啊,西風……”說完這句話,竟然合上眼簾,昏迷過去。


    並沒有明確的目的,而巫美體弱、傾夜重傷未愈,眾人便隻在最近的一處名為“挽月樓”的地方隨便逛了一下。此處是星海飲茶觀海之所,沒有險要機關,也無珍貴寶物。但是意外地找到了西風的兵器――冰魄綾綃。


    “看來星海並不很珍視這件兵器,可這畢竟是出自北冥織娘手筆,以雪蠶絲絞以冰魄織成,在武器譜上也是名列前茅嗬。”玉樓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冰魄綾綃,緊接著頗有幾分意外地道,“原來這麽輕!”


    小影子好奇地湊上來,拿在手裏摸了摸,道:“簡直是輕若無物。看來西風果真厲害,如此輕柔的綾綃,她用起來竟從心所欲,看似鋒芒畢露的霸道實則以陰柔至極的力道控製。星海不是不珍視這件兵器,而是他用不來。”


    錦瑟道:“西風雖名為莊王的屬下,在氣場上,卻不低於莊王。何其殊也曾慨歎,西風在心情好的時候才算是他的屬下。”


    何其雅見提起自己二哥,心裏不由感傷。他為了西風而複活,卻始終不曾與自家兄長正麵相見。他打定了主意,若能全身回歸大陸,必定去皇城與兩個兄長相認。


    小影子想起沒能陪自己好好玩耍的雪千尋,不由抱怨道:“西風武功雖強,酒量卻差得要命。怎麽兩盞淡酒下去,就完蛋了呢?”


    錦瑟幽幽一笑,道:“是啊,隻是兩盞淡酒下去,西風就差一點醉了呢。”


    “差一點?”玉樓重複,訝然道:“你是說,她其實沒醉麽?”


    錦瑟道:“你這做哥哥的,竟然如此不了解自己胞妹?你也不是不知道,西風的意誌力強悍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她怎麽會任由自己爛醉如泥?第二盞酒後,她的確瀕臨失控邊緣,但是她用最後的神智,及時把酒氣逼出了體外。就如同你後來才想起來做的一樣。”


    玉樓脫口道:“她沒醉,怎麽任由雪千尋抱?”


    錦瑟雲淡風輕:“誰知道呢,她老人家一時貪圖安逸,懶得自己走路罷。”


    “我們、我們回去罷!”玉樓語氣緊迫,說完率先往回走。


    眾人回到居所時,西風正一個人安然坐在廳堂裏喝茶。那沉靜悠閑的姿態,就好像她自始至終都保持這樣的狀態。


    “千尋呢?”玉樓緊張地問。


    “她……暈過去了。”西風緩緩地道,語調波瀾不驚,就仿佛一丁點的遺憾也沒有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雪千尋你這個笨狼,野心勃勃地叼了獵物回去,結果毫無作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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