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珠再度嵌入了何其雅的心口。眾人等了半晌,而何其雅終未醒來。


    “龍珠是假的!”玉樓悲憤地道。


    “我看未必。”錦瑟道,目露悲涼。


    雪千尋想了想,若有所悟,歎道:“原來如此。這本該是預料中的事啊。”


    伊心慈不解:“什麽預料中的事?”


    雪千尋道:“因有龍珠鎖魂,何其雅的魂魄才能寄存在這幅僵屍軀殼中。現在龍珠被奪去了那麽久,何其雅的靈魂不可能一直留在陽界,大概早被吸入了冥府。”


    ――何其雅之所以沒有複活,不是因為龍珠有假,乃是因為現在的他,已經成為名副其實的僵屍。


    回到了何其雅的居所。


    玉樓將龍珠取出,送到傾夜麵前:“花前輩,物歸原主。”他覺得,這顆傾夜原本贈與巫美的龍珠,現在理應還屬於傾夜。


    傾夜望著那顆價值連城之物,卻沒有接,隻道:“你收著罷。”不等玉樓謝絕,轉而對雪千尋道:“雪,你現在感覺如何?”


    雪千尋剛把西風安放在床上,她自己也是麵無血色,而精神卻一直很好,道:“小伊姐姐幫我療了傷,我覺得已經大好。”


    伊心慈正在給昏迷中的西風把脈,不由轉過頭來望著雪千尋,神色有些異樣。


    傾夜溫聲道:“你接連覺醒了‘威懾’和‘狂戰’,由此帶來的反噬,大概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不小的損傷。接下來還當好好靜養。”


    雪千尋撓了撓額角,道:“小伊姐姐醫術了得,我感覺已經恢複如初了。”


    伊心慈忍不住道:“雪妹妹,並非是我醫術精道。我探測你的脈息,有血氣枯竭之象。可是你的精神卻這樣好,實在匪夷所思。方才,我一時拉你不住,你飛奔出去抱了西風便跑,你那個樣子,真叫人害怕。”伊心慈當真怕雪千尋透支太過,身體會猝然崩潰。


    雪千尋撫了撫心口,認真地道:“我現在既不疲憊,也不痛不癢。”


    眾人一致盯著她,隻見她麵容蒼白,虛汗濡濕了鬢角,這明明是筋疲力竭之態。可是,她的雙眼卻靈動生輝,神采奕奕。就好像,這個虛弱的身體,被一種詭異的力量,強自撐持著一般。


    雪千尋被同伴們盯得不好意思,轉而對傾夜道:“傾夜,說起來,我怎麽總是敵我不分呢?我發出的‘威懾’,還沒把敵人怎麽樣,就先害得小狐狸暈了過去。‘狂戰’的時候,則更是好像發了狂……”


    傾夜溫聲道:“你不僅武學功底淺,身體裏還住著禦龍符。當你開啟龍技時,爆發的多是來自禦龍符的巨大靈力,這對一個絕頂高手來說,也是極難駕馭。你最後能克製自己暴走的趨勢,已經很了不起了。”


    雪千尋感受到傾夜細致的好意,心中溫暖,可是盡管有了傾夜的寬慰,她自己還是很介意,道:“西風繼承了龍吻的強大靈力,卻駕馭得很好。她就不會敵我不分。”


    傾夜道:“西風是禦龍一族天賦最卓絕的霸王,且她自幼習武,功底深厚,對靈力的控製已臻化境。不過,你忘了麽?饒是如此,西風在剛繼承龍吻全部靈力的時候,也是以暴走的形式來覺醒‘威懾’的。所以,狂暴,並不是你的錯。隻不過,我希望你以後能夠遏製龍技的爆發。”


    “為什麽?”雪千尋如被潑冷水,不甘心地問。


    傾夜道:“你開啟‘威懾’時,釋放的是禦龍符的殺氣。你進入‘狂戰’狀態,激發的也是禦龍符的潛能。”


    提起禦龍符,雪千尋忙問:“傾夜,能不能告訴我禦龍符到底是什麽?”


    到這時,已經再無隱瞞雪千尋的必要,傾夜索性直言:“禦龍符是個有意識的靈魂。目前種種跡象表明,禦龍符的力量正在複蘇。而當它的意識也覺醒了,便會將你吞噬。禦龍符和龍吻不同。後者隻是魔君的九分之一分魂。而禦龍符最初便擁有龍神的二分之一靈力,加之吞噬了數代劍鞘之魂,它的力量之強,恐怕非你所能抗衡。西風淨化龍吻,是一種史無前例的奇跡。我不敢奢望那種奇跡會再發生一次。”


    禦龍符將會吞噬雪千尋這件事,除了雪千尋外,在場之人早已心知肚明。此刻,傾夜將這一切直白相告,雪千尋卻表現得出奇地平靜。


    “其實我已經猜到了。”雪千尋輕輕道,目光落在了西風身上,無限溫柔,“我知道,你們不告訴我,是怕我恐懼。”而她佯作不知,則是默默接受同伴們的好意。“可是,假如事實真如傾夜所說,我倒還放心呢。”


    雪千尋此語一出,聞者無不驚異。


    玉樓忙道:“你不怕禦龍符吞噬你麽?”


    雪千尋輕輕握住西風的手,輕聲道:“龍吻寄居在西風身體裏的時候,西風能夠聽得到它的聲音。可是,我卻從來感應不到禦龍符的意識。當我的‘狂戰’覺醒之時,我隻覺得,那種嗜殺的意識都來自我的內心。它是如此真實而貼近。我很害怕……害怕有一天我真的會成為敵我不分的狂戰者……假如,那種可怖的戾氣來自禦龍符,我反倒寬心,並且有勇氣與它抗衡。我真正恐懼的卻是:禦龍符的意識根本就不存在。”說到這,她轉過臉來,凝視傾夜。有些話,也是唯有在西風聽不到的時候,她才敢於說出口,“傾夜,或許我,本身就是禦龍符。”


    眾人大驚,半晌沉默。


    最後,傾夜終於淡淡道:“你怎麽會這樣想?”


    雪千尋反問道:“江湖傳聞,得禦龍符者得天下,而身為江湖筆的你卻說,得禦龍符者毀天下。誰是得禦龍符的人?江湖筆以生命與榮耀為所說的話負責,你為何向世人宣告這樣的預言呢?”


    傾夜道:“得禦龍符者毀天下。這句話不是預言。――是曆史。”


    “禦龍符毀天下的事曾經發生過?”雪千尋迫切地問。


    傾夜道:“得禦龍符者毀天下,是皇家密檔中記載的一句話。但是關於那段曆史的詳細資料,卻幾乎被人盡毀。我隻知道,那件事,發生在一千多年前。”


    “一千多年前……”錦瑟喃喃,“是魔君前一次轉生的時代。”


    伊心慈正在為西風療傷,也不由轉過臉來,傾聽。


    玉樓道:“話說第一代江湖筆,也正出現在一千年前。是我們夙沙家的一位先祖。”


    傾夜道:“前一次魔君轉生,發生了重大的意外。可是,千年前流傳下來的那本江湖筆記,卻同樣被人毀了大半。其中關於魔君轉生的記載,就隻剩下隻言片語。我隻知道,一千多年前,執劍者不知因何原因,遲遲不肯拔劍。他拖延了太久,以至於魔君終於覺醒。”


    聽著這些,雪千尋陷入了沉默,她握著西風的手,若有所思。


    錦瑟道:“那麽執劍者最終戰勝了魔君麽?”


    傾夜道:“沒有記載。不過事實表明,魔君的確沉寂了千年。也就是說,那一世,魔君確曾死了。”


    錦瑟道:“這個世界上,能殺死魔君的唯有禦龍符,是麽?”


    傾夜點頭。


    錦瑟道:“由此可見,千年之前,禦龍符最終還是出鞘了。”


    傾夜道:“應該是。”


    錦瑟望著雪千尋,對傾夜道:“如果禦龍符是個有意識的靈魂的話,它應該有記憶罷?”


    傾夜也望向雪千尋。看著她那純真的臉孔,傾夜默了默,終於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錦瑟凝視雪千尋,隱現一絲苦笑,喃喃道:“如果隻能在兩者選擇其一,我也寧願禦龍符是個寄生魂魄。”


    假如是那樣,縱然有著雪千尋被吞噬的危險,也至少可以希冀能夠找到將禦龍符清除的法子。而雪千尋自己則是信心滿滿、鬥誌昂揚地願與客魂相抗衡。可是,一旦雪千尋就是禦龍符本身,當如何是好?


    “夜,如今,距離魔君前一次沉寂,已經超過一千年了,是麽?”錦瑟問道。


    傾夜點了點頭:“大概已經比一千年還超過了一百年左右。”


    錦瑟道:“那麽魔君一定已經在這個世界上了。它現在哪裏?是否已經覺醒?魔君覺醒的契機又是什麽?”


    麵對錦瑟問出的一連串問題,傾夜卻是無一能夠回答。


    “抱歉,這些問題的答案,我也一直在苦苦追尋。”最後,傾夜隻是這樣輕輕地道。正因她也有著無數的困惑,所以才會這般痛苦。


    雪千尋沉默了半晌,好似終於回過神來,忽然道:“我們不能把海霸交給東王!”


    眾人被雪千尋這沒來由的一句話弄糊塗了。


    伊心慈忙道:“雪妹妹,你不必對賭博爭海霸有什麽壓力,我倒是覺得,輸了海霸沒什麽大不了。到時隻要我們能夠從東王那裏得到一條船……”


    “不。”錦瑟忽然打斷伊心慈,篤定地道,“千尋說的對,絕不能把海霸交給東王!”


    傾夜與錦瑟對視了一下,立刻便明白了彼此所想。傾夜也道:“沒錯,我們必須守住海霸。”


    玉樓終於若有所悟,緩緩道:“我好明白你們的意思……”


    唯有伊心慈不解,追問:“到底為什麽?”


    雪千尋道:“海盜們看中了海霸,大概因為它是一個載著豐沛物資的、會移動的島嶼。但是姐姐忘了,這座島原是什麽地方。”


    “是……水月宮!”伊心慈終於徹悟。


    雪千尋道:“這裏原是星海的地盤。更是龍吻的秘密基地。”她望了一眼沉睡中的西風,接著道,“龍吻被西風徹底淨化之後,隻留下了靈子。它的記憶和意識都不複存在。但是,它是千年前來自魔君的分魂,即使不能總是找到適宜的寄主來寄生,它存在於世的時間,也遠遠超出了凡人。它跨越了千年時光。傾夜不是說了麽,關於‘得禦龍符者毀天下’的皇家密檔,以及關於‘魔君覺醒’的江湖筆記都被人毀掉了。我覺得,也許那些資料並未被毀。而是……”


    “而是被龍吻藏在水月宮!”伊心慈忍不住接道。


    玉樓不由低頭看了看腳下,唏噓道:“就藏在這隻海霸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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