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劍神的裁定,瘟神頗為不滿。單看競武的結果:西風獲得十四點牌麵,瘟神獲得三點牌麵。倘若二人平分出局者的賭注,瘟神自己倒也有些汗顏。然,一場賭局還有兩個階段尚未進行,西風卻首戰獲得了兩件至寶――尤其那把歸凰琴,還是瘟神日思夜想、夢寐以求之物,因此,他無法不對此裁決耿耿於懷。


    然而,劍神話一出口,就絕無更改餘地。而旁觀別家海盜更是無一提出異議。瘟神心有不甘,卻也無能為力。


    身為海上成名人物,瘟神不便再做徒勞的申辯,索性灑然一笑,朗聲道:“劍神的裁斷,老夫順服。”轉而又向自己的手下道:“呈上來!”


    隻見一壯漢趾高氣昂地捧上一個小小的錦匣。瘟神接過錦匣,向賭桌上一擺,道:“我加注。”


    西風便明白,瘟神是想激她把剛獲得的戰利品再押回賭桌。


    已經變成旁觀者的玲瓏好奇地湊上前,問:“倒黴鬼,這又是什麽寶貝?”


    方才的競武,瘟神對玲瓏下手狠辣,競武結束,玲瓏對他既不畏懼也不仇恨,言談態度一如往常。


    瘟神道:“發簪。”說著把錦匣打開,果然是一支精美絕倫的發簪,論品相,必定價值不菲。


    玲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看他們當中女子眾多,便拿出首飾做賭注?這東西你又是在哪買的?該不會又是從那個貪財的北冥織娘手裏淘換過來的罷?不過,這東西再好看,怕也隻值百金。豈能與紫鸞蛋和歸凰琴相提並論?”


    瘟神隻是冷冷道:“這支發簪,出自東海雷震島莫惜金之手。”


    玲瓏笑容斂住:“兵器師莫惜金?”


    瘟神道:“沒錯。此發簪,其實更是一件兵器。”


    玲瓏道:“莫惜金最擅設計精密兵器,東王障目的指環刺便是出自他之手。”


    瘟神緩緩牽出一個冷笑:“所以,這支發簪的價值……”


    玲瓏正色道:“這價值可了不得,怎麽也有古琴歸凰的一半了!”


    瘟神臉色變了變,冷哼一聲,轉而向西風道:“小丫頭,你覺得這支發簪如何?”


    西風已經默默審視了那支發簪半晌,慨然道:“這東西相當不錯呢。”


    這種精密別致的武器,正適宜靈巧溫秀的女子。而她們當中,恰有這樣一位女子。


    瘟神心中暗喜,想她畢竟是女兒家,看見如此精美的首飾果然動了心。瘟神麵上卻不動聲色,道:“你可敢加注?”


    西風道:“有何不敢?我也加。”


    瘟神眼光瞟向歸凰琴。


    西風卻夾起歸凰琴、捧著紫鸞蛋,施施然走到自己同伴中間,正待瘟神吹胡子瞪眼要喊住她時,西風去而複返,手裏多了一樣輕透純白之物。


    西風把那樣東西放在賭桌中央,宣布:“加注。”


    瘟神幾乎石化,一字一顫地道:“你押什麽?”


    西風道:“冰魄綾綃。出自兵器師北冥織娘之手。”


    這時候,就連一直低沉不語的孔雀也不禁露出詭笑,悠悠道:“兵器譜上排名第五的冰魄綾綃,我聽說,是被華鼎皇家得了去。”


    西風卻不理會孔雀,隻問瘟神:“你覺得,這件兵器,與你那支發簪比較,如何?”


    當著眾人,瘟神不敢顛倒黑白,咬牙道:“隻高不低。”


    莫惜金製造的兵器貴在設計精密、工藝巧妙。而以冰魄絞以雪蠶絲織就的冰魄綾綃,不僅需要高超的紡織技藝,其原材更是珍稀難得。


    賭注既已下定,首場賭博的第二階段――競技便即將開始。雙方協定,本回合的出戰者數目為各二人。


    瘟神方,瘟神船長再度親自出戰,而他的搭檔,則是一個名叫白鬼的少年。人如其名,白鬼看起來隻有十□的樣子,形容枯槁、膚色蒼白,襯得他一頭烏發十分紮眼。此人一出,倒令伊心慈等人想起了小狼兒。


    西風退歸座中,幾人稍加商議,最後決定以雪千尋、伊心慈搭檔出戰。


    待四人在賭桌前坐定,玉良便給雙方各發一枚由鯊齒打磨而成的空白簽。並同時點燃了一根計時香。


    香火緩緩燃起,玉良開口:“從此刻起,競技正式開始。”


    伊心慈和雪千尋正在研究鯊齒簽,剛發現它有正反兩麵之分,便聽劍神宣布競技已經開始,不由微微一驚,卻無法插口,隻聽得玉良將競技規則娓娓道出。


    原來,本次競技也是隻以一回合定勝負。雙方各自在鯊齒簽的正麵刻下符文作為己方牌麵。點數、天幹、地支,甚至八卦爻紋,任意皆可。


    在出牌之前,賭家應竭力保管己方鯊齒簽,同時,當想方設法獲知對方鯊齒簽上所刻符文,並把對方符文刻在己方鯊齒簽的反麵。


    在香火燃盡之前,牌麵可不限次數地磨掉更改。然,鯊齒簽薄如樹葉,正反兩麵各刻一次符文,都需十分小心,倘若磨掉一層再刻,便有損壞薄簽的風險。


    待香火燃盡,雙方各把鯊齒簽封在桌上的甕中,表示出牌,並分別道出己方與對方鯊齒簽正麵的符文,賭局仲裁人玉良便開甕亮牌。


    倘若符文與其所述一致,則記一分。不符、或空白,則給對方記一分。


    再看鯊齒簽背麵,若與對手正麵符文相同,再記一分,不符、或空白,再給對方記一分。


    鯊齒簽斷裂或穿透者,則給對方記一分。


    最終以得分高者勝。


    玉良道:“競技賭博乃是千術之爭,可以惑人五感,無血即無罪。卻不可以武力傷人,見血即輸。競技過程中,可任意使用道具。東王已為諸位提供十分豐富的器物,如不需要,亦可自備。到香滅之時,未將鯊齒簽送入甕中者,將被判出局。”


    玉良將規則敘述完畢,計時香已經燃掉了三分之一。


    伊心慈與雪千尋對視了一下,幾乎異口同聲道:“我們需要道具。”說完,兩人起身去指定的地點挑選出千的道具。


    瘟神與白鬼一句也不交談,起身尾隨伊、雪兩人。


    存放千術道具的空間,隔離了旁觀者及仲裁人的視線。此處被置物的架櫃隔成了九轉八折,瘟神和白鬼雖比雪、伊兩人晚踏入一步,卻在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雪千尋將空白的鯊齒簽交給伊心慈保管,自己則全神貫注地選擇適用的物件。很快,她似乎找到了一樣合心之物,轉回身,對伊心慈無聲示意,伊心慈便將鯊齒簽交還了雪千尋。雖然身邊無人旁觀,兩人遞交鯊齒簽時還是以袖遮掩。雪千尋拿到鯊齒簽,用手攏著,悄悄瞥了一眼,仿佛記住了牌麵,對伊心慈微微點首。接著,兩人便分頭行動。


    隻轉過了一條置物架,雪千尋便迎麵碰上了伊心慈。


    “這麽快?”雪千尋以唇語對伊心慈道。


    伊心慈以同樣的方式無聲作答:“看到了。”


    雪千尋麵露喜色,取出了鯊齒簽。剛要交給伊心慈,卻忽地頓住,向四周瞥了一圈,輕輕搖了搖頭,很小心地掩住牌的正麵。


    伊心慈會意,在袖下飛快地比了一個“四”的手勢。雪千尋便在鯊齒簽的背麵,小心翼翼地刻了四顆圓點。


    忽然,伊心慈仿佛覺察了什麽,神色嚴峻,對雪千尋做出一個手勢,便先行一步,消失在前方不遠的轉角處。雪千尋也不追,算計了時間應該所剩不多,便決定離開這個置物間,回到賭桌。


    走到置物間門口,雪千尋與伊心慈再度匯合,兩人相視一笑,執手而行。瘟神與白鬼仍是尾隨二人之後。四人到得賭桌前,計時香已經燃至尾稍。


    待瘟神與雪千尋分別將鯊齒簽置入甕中,香火恰好燃燒殆盡。


    仲裁人玉良將四副紙筆分發四人。四人分別在紙上寫下己方與對方的正麵牌麵符文。


    玉良將四人寫好的紙箋收回,凝氣於指端,便有一股柔和的靈氣,將四頁紙送到大廳中央的一塊塗膠的石壁上。這樣,在座所有人皆能看到紙上的內容。


    雪千尋與伊心慈的紙片,一致寫著:申、四點。表示她們認為自己的正麵牌麵是申,對方正麵牌麵是四點。


    白鬼的紙片寫著:五點,乾卦。


    而瘟神的紙片卻寫著:四點,乾卦。


    上方的字,代表己方牌麵。下方的字,代表對方牌麵。


    看到這四張紙箋,在座的看客無不興致盎然。


    玲瓏離得最近,笑嘻嘻道:“這回有意思了。”


    白鬼臉色微變。回頭看瘟神,卻見瘟神微闔雙目,渾若無事。


    玉良先打開瘟神一方的甕,亮出鯊齒簽的正麵和背麵,分別為:四點、乾卦。


    白鬼一見此狀,再也按耐不住,大驚失色,轉頭問瘟神:“船長,怎麽會是四點?!”


    瘟神似乎也是一怔,卻並未顯出驚慌,隻是敷衍般地“唔”了一聲。


    玉良將兩粒珍珠放到雪千尋和伊心慈麵前,道:“雪千尋、伊心慈,皆說中對方牌麵,記兩分。”


    白鬼叫道:“你們怎麽知道是四點?!”


    雪千尋道:“你告訴我的,是四點。”


    白鬼滿臉愕然。


    雪千尋道:“雖然不曉得你是怎麽做到的,但你的確是在極短的時間裏,易容成了伊心慈的模樣。”


    白鬼未答,玲瓏卻接口道:“你們初來乍到,對我們很不了解。其實我很想提醒你們:這個白鬼是鏡龍,他的龍技能夠讓他鏡像成別人的樣子。可巧了,你們這位伊心慈生得好樣貌,左右完全對稱,臉上一個斑點都沒有。我還擔心你認不出鏡像後的假伊心慈呢。”


    雪千尋微微一怔,道:“我確未發現假冒的小伊姐姐是左右反轉的。”


    白鬼道:“那你怎麽知道我是假冒的?”


    雪千尋道:“劍神宣布競技開始,我便在你和瘟神二人身上做了記號。用以出千的道具我早自備妥當,其實根本不需要去那個置物間借用別人的。”


    白鬼咬牙切齒:“著了你的道。”


    這時候,玉良已翻開雪、伊一方的甕,鯊齒簽的正反麵分別為:申、四點。


    白鬼這時倒平靜許多,但聲音裏仍難掩恨意:“你假裝不經意地給我看到你們的牌麵,那符文果然是假的。”


    雪千尋將一個白色的物件丟到他麵前:“你看到的可是這個?”


    白鬼拾起一看,卻是一個偽造的鯊齒簽。這時拿在手裏,很容易辨別真假,當時情況緊急,又是一閃即過,他便沒能瞧出端倪。


    “我明明瞧見伊心慈把鯊齒簽交給你了!”白鬼不甘地道。


    伊心慈道:“那是雪千尋變的戲法。鯊齒簽一直在我手裏。”


    白鬼愕然:“你是魔術師?”


    雪千尋道:“雕蟲小技。卻還不敢自稱魔術師。”


    “可是最後明明是你把鯊齒簽放入甕中。所以直到那一刻,我都沒懷疑過自己看到的是假簽。”


    雪千尋有些不耐煩:“不是同樣的技巧麽?我與小伊執手而行,何以連個簽子也換不成?”


    到現在,雙方的輸贏已經再明顯不過。可是自始至終,瘟神竟然沉默寡言。


    白鬼還在發愣,喃喃道:“可是,我說我方的牌麵是四點,卻是騙你的。”


    雪千尋道:“你們的牌麵本來是五點。”


    白鬼訥訥點了點頭,卻又生出新的質疑:“我方的鯊齒簽由瘟神船長保管,他有石化龍技,若是有人與他接觸,他便可以將那人石化。除非你們的速度能快到讓瘟神來不及發出龍技,或者,根本不需要與他接觸。我不信,我們調查過,伊心慈的武功並不很高。”


    雪千尋冷冷道:“可巧,你說的那兩點都被小伊占了。她不僅手法迅速,更能夠不接觸瘟神便讓他失去意識。”


    白鬼忽然想起了什麽,道:“是了,她是醫師。定是擅用毒藥。”


    伊心慈道:“我並未用藥毒他,隻是飛針刺入他的昏睡穴。我找到了你們的鯊齒簽,看完便物歸原主。拔掉飛針,他很快就會自動蘇醒,因為時間極短,他自己都不可能察覺。”


    至此,白鬼終於心服口服。再看瘟神,仍是一副陰沉不語的姿態。


    玲瓏在一旁脆生生道:“倒黴鬼已經被打擊得自己變成石頭了麽?”


    白鬼橫了玲瓏一眼,向瘟神道:“船長,您為何最後把牌麵改為四點,卻不告訴我?”


    雪千尋道:“你們的牌麵,是我在瘟神將它放入甕中的那個瞬間,借助道具,將其中一點磨掉的。本想著,即便被他發現了,也是無妨。因為一旦鯊齒簽落入甕中,便不可以取出更改。卻沒想到,他發現了也未通知你。”


    玉良道:“瘟神,你若無話可講,本人便要宣布競技結果了。”


    瘟神仍是無言。


    白鬼顧不得尊卑有別,忽地拍了瘟神一掌,喚道:“船長!”


    然,瘟神竟是晃了兩晃,砰然倒地。


    玲瓏眼尖,驚聲叫道:“天哪,倒黴鬼死了!”


    廳中一片嘩然。


    玉良急忙拎起瘟神的死屍,隻見他後腦勺下有一個細小的針孔,凶器不知所蹤,隻有暗紅的血從中溢出,業已凝固。


    競技賭博,見血即出局。更何況是殺人性命!


    白鬼厲聲叫道:“她們殺了瘟神!”


    雪千尋和伊心慈也是愕然對望,不明所以。


    旁觀的眾海盜一陣喧囂,紛紛指責來自內陸的新人不懂海上規矩,竟然做出這等嚴重的違規之舉。


    玉良向眾人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大廳立刻變得安靜,隻聽他對雪千尋和伊心慈道:“按照海上的慣例,假如瘟神確為你二人所殺,本人不僅要判你方出局,還需以命抵命,取你們之一的性命,來償還瘟神的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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