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蹲下,巴巴的看著他,不敢確認眼前這個是真的蘇逸,還是假的公孫儀。


    那人同樣對我熟視無睹,自顧吃著碗裏的東西。一碗餛燉下肚,仍舊吝嗇給我一個眼神,除了蘇逸再無旁人。


    我湊過去捏住最後一個雞肉卷塞進嘴裏,天知道我忍的有多辛苦。


    他放下筷子,淡淡看了我一眼,不緊不慢的拿起帕子擦嘴,動作優雅舒緩,能將小攤子上的宵夜吃出豪門盛宴的感覺,也算是一種能耐。


    “百忙之中還能抽出空閑來看看我,倒真是難為你了。”


    這話聽著不對味兒,卻又怎麽都想不出自己哪裏得罪了這位二公子。這裏又不是什麽風景秀麗的好地方,犯不著我一個正值芳華的少女天天往裏麵跑。


    “宮宴上驚鴻一瞥,提親之人踩破了相府的門檻。怎麽樣,有沒有合心意的?”


    看著他那副不鹹不淡的模樣,有些好笑有些無奈,這廝的獨占欲似乎越來越強烈。


    在他身旁坐下,語氣中帶著扼腕:“人妖結合,是要遭天譴的。”


    他沉默不語,閉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


    “風扶遠已離開上京,臨行時讓我給你帶一句話,武聯諸事穩妥,南流蘇功不可沒。”


    後麵這句話純粹是用來膈應我的。


    他臉上的無一絲波動,冷清至極。


    聒噪的聲音突然消失,風扶遠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眼瞼微抬,一張放大的麗顏映入眼眸,心髒一窒,向後撤了撤身子,竟有些不自在。


    兩個人自小相識,以她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便是坦誠相見也是有的,卻是第一次有這種窘迫的感覺。


    不由得沉了語氣:“做什麽?”


    在他臉上捏了捏,摸了摸,毫無痕跡可尋,不由的感慨現在易容術如此之精妙。


    “整日帶著這東西,不會悶嗎?”


    “透氣。”


    哦了一聲,接著伸手去扯,被他不耐煩的拍掉。


    “不要動手動腳。”


    “……能不能接下來讓我瞻仰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不乏戲謔。


    “你不是妖嗎?怎麽這點兒小事都辦不了?”


    狀似無奈的攤了攤手:“你知道的,我出手向來沒個輕重,萬一把那層真的接下來可就不妙了。”


    “……”


    “宮宴上舞劍之人從哪裏找來的?差點兒連我都騙了過去。”


    “蘇家的人,生來便有一個替身?”


    “那人是誰?”


    他瞥了我一眼,不冷不熱。


    “佛曰,不可說。”


    “……”


    什麽信息都沒得到,站起身子,拍拍手上子虛烏有的塵土,準備打道回府。


    一直愛搭不理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你去哪裏?”


    “回家睡覺,要不然在這裏跟你大眼瞪小眼?”


    “今晚留下來陪我。”


    怔了一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缺愛的要求。


    “不好意思,本小姐隻陪聊不賣身。”


    他不怒反笑:“你若是敢踏出牢門一步,從今往後就別想我再陪你睡覺。”


    “……”


    真是,很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牢獄中條件再好也與外麵一件普通的客房無法相比,尤其是一張木板床,又窄又硬,兩個人側著身子挨著擠著才勉強躺得下。


    打了個哈欠,閉著眼,已經進入半睡眠狀態,感覺有一隻微涼的大手在我背上輕拍,嘴角輕輕上揚。


    “蔻粉的事,可還怨我?”


    “……不會。你是阿逸,無論你做什麽,我都會原諒你。”


    注視著懷裏已然熟睡的人,良久,收緊手臂,歎了口氣,慢慢閉上眼睛。


    太陽初升,露水中帶著些微冷意,走在街上,如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般晃動著酸麻的手腳,被整整壓了一夜,渾身像是有無數個蟲子在啃咬。


    相府後門的小巷裏站著個人,正巧擋住我的去路。


    長得不錯,而且……有些眼熟。


    他抱著劍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似乎正在熟睡,發絲眉毛上沾著密密的露珠,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不忍打擾,踮著腳悄無聲息的繞過去。


    “喂。”


    回過頭,卻見那人已經睜開眼睛,正冷冷的把我看著。


    看著那雙冷若寒冰的眸子,終於想起,此人不正是在冷宮湖邊對我刀劍相向的那個左姓將軍。


    “這位公子剛剛可是在對我說話?”


    三兩步來到我麵前,步履穩健,神色清明,徑自向我伸出一手。


    “拿來?”


    我是真的不明所以,瞪著眼睛一臉迷惘的看著他。


    他眉頭緊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帕子,你在湖畔撿到的帕子,還給我。”


    麵對他不分青紅皂白的責問,心頭溫怒:“你哪隻……”


    總算記得維持大家閨秀的姿態,硬是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端起文秀笑意:


    “左將軍怕是誤會了,你口中所說的帕子代婉並未見到。


    小女子的膽子還沒有大到,在差點兒命喪劍下的情況下還有心思左顧右盼。”


    他抿著唇,瞪了我一眼,冷著臉轉身離去。


    性格還真是……差勁。


    心兒從後門出來,便見自家小姐笑的歡實,不由得疑惑。


    “小姐為何發笑?”


    “哈,跟某個人之前簡直一模一樣。”


    順著她所指的方向,心兒隻看到一道冷峻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轉角。


    “小姐,那人好像是左冷左將軍。”


    此話一出,卻見她笑的愈發不可自抑。


    “你說他叫什麽,左冷?還真是……人如其名。”


    倒了杯水遞過去,心兒看著自家小家紅暈未退的雙頰,嘟起了嘴。


    “才一晚上未見,怎麽像個深閨怨婦一般,女大不中留,是該幫你找個夫家了。”


    “小姐……”心兒跺著腳,滿目嬌羞。


    “您昨晚一夜未歸,偏偏又不派人傳個消息,可知心兒有多安心。”


    看著她眼下的大片青色,心生愧疚,這丫頭想必整整在後門等了一夜,否則也不會一聽到動靜便推門出來。


    “好了,我保證,絕對沒有下次。”


    事情解決的比想象中還要快,刺傷皇帝的凶手當日便被抓捕歸案,嚴刑拷打之下供認出主使,竟是最受皇帝信任輔政王侯,滸侯。


    而我昨日才得到消息,顧州滸侯已歸順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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