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州諸侯王除了豫州簡清璋之外其他皆攜軍抵達上京城外,天朝對於各州的武裝數量是有嚴格限製的,因此除了少數幾位手握兵權的王侯擁有武器精良的正規軍隊之外,其餘大多為護院水平,沒有實戰經曆,即便人多勢眾也可忽略不計。而在前者之中,有三位實力可謂旗鼓相當,一是未到的豫王簡清璋;二是巴山武侯,另一個則是涿州寧侯。不負所望,蘇鴻在天亮之前帶五萬精兵先行抵達上京。


    察覺到來自其他王侯的飽含深意的目光,蘇鴻麵無表情的吩咐士兵原地待命,鎮定自若、威風凜凜的姿態與平時大相徑庭。望著高高的城牆,想到父親的話,一雙眼睛閃爍著亮光,身體裏的血液沸騰而起。


    城門大開,禦林軍列隊而出,麵對大批軍隊,絲毫不減氣勢。為首一人徑自來到諸侯麵前,行了個標準的軍禮:“在下禦前侍衛統領成林,奉蘇大人與慕容太傅之命前來迎接諸位入宮。”


    眼前的架勢,讓原本做好準備迎接腥風血雨的諸王侯愣了一下。神經敏感的開始琢磨起成林剛才那句話的意思,禦前侍衛統領向來隻聽命於皇帝,此次卻是奉了蘇逸與慕容簡的命令,什麽個意思。


    “一個小小的禦前侍衛就想打發我們,蘇逸跟慕容瀾怎麽不出來,算起來我們既是蘇逸的長輩官職又比他高,豈可如此怠慢。”


    麵對諸侯的叫囂不滿,成林眉頭都不皺一下,依舊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兩位大人在處理兩位先皇的喪失,一時脫不開身,還請侯爺見諒。蘇大人已經吩咐人準備好酒席,到時定當親自賠禮道歉。他還說了,若是宮裏的吃食不合諸位的口味,自己動手也是可以的。”


    諸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害怕會中了計謀竟無一人敢進城。


    蘇鴻嗤笑一聲;“都說人越老膽子就越小,今兒我可見識到了。外麵都是你們的兵。整個天朝的人都知道你們的行蹤,眾目睽睽之下還能把你們怎麽樣,枉我二哥花這麽大的陣仗迎接,真是狗咬呂洞賓。”


    說完,看也不看身後五顏六色的麵孔,帶著親兵徑自入城。


    諸王侯麵麵相覷,蘇鴻那個黃口小兒一番話倒是將他們逼得不得不進去,由於城中空間有限,是以每人都隻帶了三千士兵,其餘留在城外原地待命。


    剛一進城便為其中的景象所詫異。與他們所想不同。整個上京城井然有序。百姓生活富足祥和,近期發生的一連串變故似乎並沒有對他們的生活產生任何影響。


    勤政殿被大火燒為灰燼,所以迎接諸封地主的地點變更為逐鹿台,此地乃每一位君王齋戒沐浴祭神之處。神聖不可侵犯,足以見得蘇逸對這些人的重視。就而後的效果來看,諸侯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


    蘇鴻趕到逐鹿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景:金色陽光灑在高台之上,他的二哥背光而立,看不清表情,月白色下擺隨風而動,不怒自威,整個人比天空中的太陽還要耀眼。那聲二哥在嘴邊徘徊許久,始終未能發出聲音。還是蘇逸最先看到他,嘴角上揚:“傻愣在那裏看什麽?”


    還是平日裏的二哥,蘇鴻回以燦爛笑容,朗聲換了聲:“二哥。”


    “父親還在路上。預計三日之後抵達。”


    蘇逸點點頭。


    “二哥,我們蘇家……”


    後麵的話被尾隨而來的王侯們打斷,蘇鴻眉頭一皺卻不得不隨著二哥接待那些居心叵測的人。


    夜裏,蘇逸帶著某人喜歡吃的夜宵來到天牢,與她說起了這件事。


    代婉看著眼前喝的七八分醉的人,嫌棄的向後撤了撤小板凳。


    “蘇鴻問我,天下是不是就要成為蘇家的了?”


    “你怎麽說?”


    他擺擺手:“幸好被人打斷,要不然……”


    “要不然該怎麽告訴他,天下不會成為蘇家的,而隻是蘇逸的,是數十年前被滅族的周氏王朝的。”


    蘇逸向來嚴謹而自製,即便飲酒也絕不會超過三成,除非……真的有煩心事。


    大局已定,寧侯蘇寧遠將會成為新朝的第一位皇帝,這就意味著蘇逸將不得不與其他兩位兄弟爭奪皇權,尤其是在軍中曆練多年又極受蘇夫人偏愛的蘇鴻,這是他最不願意麵對的。


    蘇逸不知何時已經趴在桌子上熟睡,眉心緊皺,麵色疲憊。


    輕撫著他的頭,代婉語氣輕柔:“你的天下會是一個全新的紀元,而不是周朝的延續。我會為你,掃除一切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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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諸侯的反對,按照規矩本該與第二日下葬的兩位何氏皇帝的葬禮隻得推遲,待新皇登基之後再做定奪。除此之外,再沒有產生分歧。


    上京迎來難得的雨季,大雨接連下了幾日,宮中難得迎來平靜,平靜的近乎詭異。


    蘇寧遠進京之時天空卻一反常態的豔陽高照,於是寧侯乃天命所歸的下一任君主的傳言在百姓中間不脛而走,加上蘇逸前不久才凱旋歸來,一時間蘇氏一門的威望與呼聲無人能及。


    民間的動靜或多或少影響了宮中,在第一次的諸侯會議上便有人提議擁立寧侯為帝,那人便是滸侯。


    倒不是說他對於蘇逸的救命之恩銘記於心,他也清楚自己的命能夠保住,不過是身上的利用價值。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無論是經濟還是軍事實力都無法與涿州、豫州相抗衡,與其抱著根本不可能實現的帝王夢,倒不如站對毒霧,做開國功臣。


    此話一出立即便得到反對,何氏已無男丁,這也就意味著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機會。各懷私心的情況下永遠得不到統一意見,最終隻有將朝廷中有威望的大臣召集過來共同商議。


    太傅慕容簡即是當朝國舅,在此次的清君側中同樣居功至偉,是最有威望發表意見之人。畢竟是做學問的即便明裏暗裏都偏著蘇家,可一番理由卻說的頭頭是道。


    “如果是推選新皇,本公主似乎比各位都更有資格。”


    隨著鸝啼之聲,一道窈窕身影從殿外緩緩而入,卻是身著孝服的文昕公主。她是何氏王朝的正牌公主,也是何家唯一的嫡親血脈,自然是有資格的,甚至整個天下的走向都會因為她的話而改變。


    “文昕以為豫王爺簡清璋,是新皇的不二人選。”


    目光一一掠過所有人,最後定格在一個方向,文昕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底閃過憤懣與恨意。


    恨意。蘇逸眉頭輕皺,不明白她的這種情緒來自何處。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一直被諸侯可以遺忘在腦後的人便這樣毫無預兆的被人提及,朝中老臣一番思量,都覺得文昕公主言之有理,便提議還是等豫王爺到了,二十四州州主齊聚時再做定奪。


    “帝王駕崩,舉國哀悼。國喪之禮豫王爺遲遲未到,本宮認為這就已經足以表明豫王爺的態度。公主又何必強人所難。寧侯聖賢之名天下人皆知,若是得等大寶,兩位先皇泉下有知也能心安。”


    同樣一身素服的代言玥在眾人的視線下踱步而入,與文昕公主分庭抗禮。


    兩位皇室遺孤意見不一,均言之有理,倒是難為了一眾諸侯大臣,本以為此番商議會在混亂中落幕,新皇人選還要再議,另一個人的出現卻讓鬧劇變成了定居。


    左冷代表軍中諸將,擁護寧侯蘇寧遠為帝。


    手握兵權者掌天下,即便仍有人心生異議,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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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婉沒想到,第一個將蘇寧遠擇日登基的消息告訴她的會是……代言玥。


    “寧侯登基,蘇逸身為世子必將入主東宮,屆時我希望你不要忘記答應我的事情,盡快將父親放出來,天牢裏可不是處處都像你這裏一般舒適。”


    說到最後一句,代言玥的眼神驟然變冷。她之所以擁立蘇寧遠不過是看清了背後的利益關係,至於文昕公主,她不過是為了間接報複代婉的言而無信,沒有保住慕容皇後,可即便如此,又與她有何關係。


    代婉眯著眼睛坐在幹草上曬太陽,嗯,蘇寧遠登基,她在這裏是住不長了。


    隻是那個寧侯似乎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為了周朝複辟盡心盡力。看來以後蘇逸不僅要與自己的兄弟鬥智鬥勇還要與自己的父親龍爭虎鬥。


    嘖,真是可憐。


    二月初六,欽天監測出的黃道吉日,蘇寧遠的登基大典便定在這一天。在這之前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等待處理,何銘父子的屍身已經停放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好在氣候寒冷沒有散發出異味,不過葬禮是不能再拖了。悼詞由蘇寧遠所題,並親自扶靈送至宮門,裏裏外外給足了麵子。


    誰也沒有注意到那隻毒箭是如何射進他的胸膛,待反應過來之時,蘇寧遠已經仰麵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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