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娘你這是做什麽?”


    蘇夫人這一巴掌來的太突然,待眾人反應過來,素衣的左臉已經灼紅一片,由此可見她用了多大的力氣。


    慈夕宮內一片司機,侍候在旁的宮人早已顫著身子跪倒在地,掌摑一國東宮,即便是當朝太後尚要論罪,更何況蘇夫人尚未任何封號,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老太太卻似並未解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赤紅著雙目:“孽子,你父親本就傷重在身,你不僅不盡心救治反而不顧他的安危舉行登基大典,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要但這個太子,還是,原本就是故意為之,好早一些坐上皇位。”


    喪夫之痛讓蘇夫人失去了理智,隻顧發泄內心的怒火,絲毫沒有意識到從她口中說出的話,有多……傷人。


    蘇逸雖然冷心冷情,對待自小便將他悉心培養的蘇寧遠還是懷有深厚情誼的。眼中閃過痛色,當即臉色便有些不好看,卻仍舊抿著嘴角不為自己辯駁一句。


    慕容瀾站在他身旁,心疼不已,雖然不置一詞,眼神卻越發冷了下來。


    “蘇夫人這話說的未免欠妥,即便是老夫也聽不下去。關於先皇重傷不治的事實相信蘇夫人已經從蘇三公子口中盡數得知,既然如此,又因何如此動怒,甚至當著奴才的麵做出有違體統之事。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不禁夫人自己,便是大公子、三公子和慈夕宮的下人們都難逃追究。”


    “你威脅我?”


    “老夫不敢。蘇夫人乃是太子之母,便是將來的太後。慕容簡不過是一介文臣,豈敢口出狂言。”


    將來的太後,也就是說現在還不是,至於能不能坐上那個位子,成為世間最尊貴的女人,還得蘇逸做決定。


    蘇夫人指著慕容氏父女和始終不發一語的蘇逸,身體因悲憤而輕顫。


    “好、好好……蘇寧遠,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蘇鴻上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左右為難的喚了聲二哥。


    蘇逸站在那裏,周身氣勢淩厲內斂,不怒自威,沉下聲音:“今日之事我不希望聽到任何的風言風語,宮裏也容不得造謠生事的人。”


    深吐一口氣,看著靠在蘇鴻身上,情緒不穩的蘇夫人,神色有所緩和:“母親便在慈夕宮好好休息,政務繁忙兒臣先行告退,三弟就留下來好好陪陪您。”


    最後叮囑一句“傳禦醫”便踏著步子轉身離去。


    “蘇夫人大概是從一些居心叵測的人口中得知先皇喪禮規製減了三成的消息。這才借題發作。太子不必放在心上。”


    蘇逸突然停下步子。轉過身看著慕容簡,就這麽無聲的看著,直到對方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


    “那倚太傅大人所言,該如何整治那些賊心不死之人?”


    “慕容簡”似模似樣的思考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挫敗的垂下頭。這個略顯調皮的動作配上這樣一張老臉,還真是……詭異。


    哀怨的瞪了他一眼:“連親生女兒都能瞞過,怎麽還是被你認出來了。”


    隻聽音色清脆婉轉,這副歲月滄桑的皮囊下分明就是一個妙齡少女。


    蘇逸卻不回答,也不再去看那張臉:“功力恢複了?”


    “哪有這麽容易,易容術而已。”


    不舒服的扯著臉皮,讓剛剛轉過身的蘇逸眼角猛的抽搐一下。


    “你是怎麽知道我……法力全失?”


    蘇逸麵無表情的將她看著,輕輕兩個字:“豫州。”


    原來他是將豫州洪災的功勞算到了他頭上。正待解釋,卻被不速之客打斷。


    慕容瀾揮退宮人,緩緩走來。


    “父親。”


    “慕容簡”略微頷首,正考慮要不要叮囑幾句多為夫君排憂解難之類的話時,蘇逸卻先開了口。


    “朝中宵小之輩。還要有勞太傅多多敲打一番。朝中諸事繁忙,蘇逸便不留嶽父在宮中了。”


    隻剩下夫妻二人,慕容瀾細細打量著夫君,超綱不穩、政事繁忙,若不是婆婆進宮,還不知多久才能見到。


    視線觸及他臉上尚未消退的紅腫,心疼之情溢於言表,手指尚未碰到傷處,蘇逸已經微微向後撤去。青蔥般的玉指僵在半空,隨即若無其事的收了回去。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了,蘇逸淡淡開口道了句“無事。”


    “妾身知道進來朝中之事繁雜,還望夫君多多保重身子。”


    蘇逸點頭,輕拍了下她的肩膀:“母親這裏還要勞你多費心。”


    慕容瀾臉上更多了幾分笑意:“妾身是夫君的妻子,照顧婆母本就是分內之事,何來費心。妾身自當處理好後宅之事,夫君莫要記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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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代婉幫他上藥,嘖聲不斷。


    “都說後娘惡毒,古人誠不欺我。”


    蘇逸正在看折子,臉被強硬的掰過去,視線根本無法集中,索性丟到一旁。


    兩人挨的極近,視線交錯,代婉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移開視線。


    “對了,刺殺你父親的凶手還沒有線索?”


    看到他眼神的變化,代婉後知後覺這個話題轉的糟糕透了。


    “已經有了眉目,但凡牽涉其中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代婉卻從中聽出了鋒利的殺意。


    房間裏充斥著濃濃的草藥味,兩人均不說話,氣氛平靜,卻又隱隱透漏出幾絲不安。


    敲門聲響起,進來的除了蘇逸身邊的內侍,還有兩位看起來有些麵熟的宮女。


    兩位宮女盈盈一拜,將托盤上的杯盞呈上前。


    “太子妃親自下廚為殿下做了幾道夜宵,特命奴婢們送來。”說完,同樣向著代婉屈膝一拜,“娘娘還說,代姑娘照顧殿下多有辛苦,特意備了兩份吃食,殿下的起居飲食以後還要多勞代小姐記掛。”


    宮人離去後,代婉仍在緊緊盯著桌上散發著熱氣與香味的佳肴,苦大仇深的模樣逗得蘇逸忍不住在她腦門兒上輕拍一下。


    “你這是什麽表情?”


    代婉咯吱咯吱地咬著手指甲,另外一隻手拽著蘇逸的袖子:“你說裏麵下的是砒霜還是鶴頂紅?”


    蘇逸瞥了他一眼:“你放心,即便她想害你也不會用如此明目張膽的蠢辦法。”


    代婉一聽,反應更為激烈,顫抖著手指將他指著:“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們夫妻合謀,想要將我暗害,真是好生惡毒。”


    演的可真起勁!


    蘇逸卻並不買賬,掀開蓋子,飯香四溢。


    “那你吃不吃?”


    “吃,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受人待見。”


    另一邊,慈夕宮內的冷凝氣氛一直從早晨持續到深夜。當年蘇夫人是在蘇寧遠的軟硬皆是之下才接受蘇逸進家門入族譜,也曾指天發誓絕不會將蘇逸並非她親生之事透漏出去。是以這麽多年,母子二人一直保持著平和,卻隻是表麵上的,如今中間隔了個皇位,蘇夫人再無法熟視無睹。


    將最疼愛的小兒子喚到身邊:“鴻兒,娘親問你,你父親駕崩的時候你在不在身旁?”


    蘇鴻點頭:“我和二哥一直陪伴到最後,母親緣何有此一問?”


    “那你父親有沒有明確說要將皇位傳給你二哥?”


    蘇鴻怎不知母親的想法,哭笑不得:“您多慮了,二哥是寧侯世子,父親稱帝,他自然是東宮太子,繼承皇位是理所應當。況且父親離世之時曾拉著二哥的手,讓他答應無論我和大哥犯了怎樣的過錯,都要保住我們的性命。二哥也答應了。”


    “母親,我從小到大都不明白為何你對二哥總有這麽多的不滿,不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您,蘇家有能力執掌天下的隻有二哥一人。所以,不管您存了何種心思,最好就此為止。”


    蘇夫人被氣的不輕,連聲嗬走小兒子,半靠在座椅上,頭疼欲裂。便當此時,宮人來報,慈夕宮外有人求見。


    國庫空虛,蘇逸的登基大典愣是拖到了兩月之後。豫州洪災已經得到控製,忙碌小半年的豫王簡清璋也終於進京得以與其他諸王侯匯合。


    作為當初最有實力登上皇位的王侯之一,不少人私下裏都對此表達了可惜之情,簡清璋倒是看得開,反而對蘇逸大加讚賞,不止一次在公共場合表示要效忠新皇,鞠躬盡瘁的輔佐江山社稷。


    蘇逸本就認定他與先皇遇刺脫不了關係,恨之入骨,偏偏在他進京的第三日再生變故。導火索是一張橫空出世的先皇遺詔。蘇寧遠是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遇刺,除非他已經預料到自己命不久矣,否則怎麽會想到要留下詔書,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手段不怎麽高明的陷害。本是小事一樁,偏偏有人對此深信不疑,那人的身份不可小覷,正是先皇嫡妻,東宮之母。


    先皇詔書上清清楚楚寫著,將皇位傳於三子蘇鴻。


    此時一經傳出,朝廷百態盡顯,有人堅定、有人懷疑、還有人等虎視眈眈,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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