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慕蝶幽幽醒來隻覺得頭痛欲裂,眼皮像有千斤重,掙紮了好久才睜開。想爬起來,綿軟的身體怎麽也使不上勁。


    “小姐,你終於醒了?”甜美的聲音輕輕鬆了一口氣。


    酸澀的眼睛轉了一圈才找到聲音的主人,床前站著一個俏麗可人的女孩。圓圓的眼睛,笑起來彎成兩泓月兒,煞是可愛。


    圓圓的臉上泛著紅暈,紮著兩條辮子隨著她的動作晃出黑亮光澤。倪慕蝶記得閻影園的女傭都穿著白衣黑裙的製服,而眼前的女孩卻一身白,配上她圓圓的樣子,若不是處於南國的G城從不下雪,她還是以自己看到了傳說中的雪娃娃了呢。


    “你是誰?”微微起身,一陣暈眩感傳來,她又跌入枕頭。


    “哎呀,小姐,你還發著高燒呢,不能起來的。有什麽需要你吩咐我去做就是了。”女孩急忙扶住她的頭,深怕她摔痛了。


    “發燒”這個詞鑽入倪慕蝶耳裏,頭好痛,空白的腦海飄浮著零星碎片,慢慢拚湊成一幅畫。


    臉“轟”地一下燒了起來,雖看不見卻可以感受到那“滋滋”冒煙的熱氣。


    司徒瑞宏正在對她……


    小靜被倪慕蝶臉上驟現的潮紅嚇壞了,以為她病情加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是鍾管家派來照顧倪小姐的,稍有不慎,她就是有幾個腦袋也不夠賠。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我馬上去叫醫生。”說著欲奪門而出。


    “等等……”高燒一夜倪慕蝶清甜的嗓音變得沙啞粗嘎,連她自己都差點認不出來。


    小靜泣然欲泣:“小姐,你很不舒服,是不是?沒關係的,不要怕,我去叫伯亦醫生來給你看看。”


    “你不要走,我沒事,我有話要問你。”慌忙之下倪慕蝶伸手拉住了這個冒失的小女孩,她看起來比她還年輕幾歲。


    見倪慕蝶臉上的辣紅褪去不少,小靜才稍稍放寬了心。“小姐,你有什麽吩咐?”小心翼翼問著。


    昨晚的事太羞人,倪慕蝶一時難以啟齒。嘴唇張了又合,嚅囁半晌未吐出半個字。


    小靜急了,鍾管家吩咐她,好好照顧倪小姐。可是,她現在拉著自己又不說話,她該怎麽辦啊?


    “小姐,你昨晚泡太久的冷水引發高燒。現在是不是還很不舒服?我去找醫生給你看看,好不好?”小靜知道生病的人脾氣都十分古怪,正因為她平時沒心沒肺,脾氣極好,就算別人打了她一巴掌,她也會對她笑,鍾管家才派她來照顧倪小姐的。


    女孩說得戰戰兢兢,倪慕蝶卻從中知道了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我昏睡了一夜?”


    難怪她一點印象都沒有,原來是司徒瑞宏對她這樣那樣時,她昏了過去。


    一想到這裏倪慕蝶真慶幸自己病得及時,雖然她簽下賣身契約,卻不想這樣無能為力被人蹂躪。


    “不是的,小姐你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


    倪慕蝶轉動酸澀不已的眼珠,才發現臥室的窗簾全部拉上,擋去外麵的風光,鑲在牆壁上的燈散發出柔和明暖的光。


    視線重回到女孩臉上:“你是誰?”


    “我叫小靜,是這裏的下人,鍾管家很忙,讓我來照顧你。”甜甜的笑容毫無心機,令人倍感親切放鬆。


    “謝謝你,小靜。”倪慕蝶雖出身於富貴之家卻沒有一點千金小姐的架子,現在的她家道中落,淪成見不得光的情fu,更是沒了脾氣。


    “小姐,你別這麽說,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你感覺怎麽樣了?有沒有舒服一點?”


    透明的輸液管裏的藥液一點點輸入她體內,她渾身無力,酸痛不已。卻揚起淡淡的笑:“我沒事了。”


    “那小姐先休息一下,我去廚房端碗粥來給你暖暖胃。”聽倪慕蝶說她已沒事,小靜臉上的笑容明燦了許多。


    倦意甚濃,小靜走後,空寂的四周卷走她的意識。


    仿佛睡了有一個世界那麽久,倪慕蝶隻覺得疲憊不堪。肚子好餓,咕嚕嚕的叫聲吵醒了她。


    睜開惺忪迷離的睡眼,晃入眸內的人影猝不及防,嚇了她一大跳,若不是他眼明手快及時按住她,她一定從床上彈起來。


    “我有那麽可怕嗎?”子夜黑眸深不可測,燈光下他的輪廓更加鮮明剛毅。


    倪慕蝶分不清對司徒瑞宏的感覺,照理說,他們應該相互怨恨才是。可每當她剛剛萌芽一絲恨意時,他若有似無的好像一把刀,割除那淺淺冒出的尖尖頭。


    太多的事情她到現在還弄不明白,不行,她一定要趁現在問清楚。


    斂了斂心神,壓下心中蠢蠢欲動的害怕。“你究竟是什麽人?”這句話她問了他不下三遍,可每每總有突發事件,使她得不到答案。


    “你認為我是什麽人?”一手按住她的肩使她不能亂動,以免弄傷插著輸液管的手。


    一手卷起她烏黑順滑的發任其纏上指尖再快速散開,那美麗的黑漩渦仿佛可以吸走人的靈魂。


    司徒瑞宏的舉動攪動了倪慕蝶的心,從小到大除了爹地和晉陽哥哥從未有男人與她如此親近過,更何況他現在的行為更像是情人之間的小親昵,令人心動的甜蜜。


    猛地驚出一身冷汗,她怎麽能對他有心動的感覺呢?


    不,這一定是幻覺,幻覺。


    而且,她喜歡的人一直是晉陽哥哥。她曾經說過,非晉陽哥哥不嫁。


    “我爹地吸毒真的不是你做的?”冷了臉,她可以失去財富,失去富裕的生活和舒適的享受卻不能失去爹地,她世上唯一的親人。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相信嗎?蝶兒,不要問我是什麽樣的人,用你的心去感受。你才能真正明白,我是什麽樣的人,明白嗎?”一番繞口令似的話聽得倪慕蝶犯暈。


    但司徒瑞宏輕柔的語氣像極了爹地,如果不是他霸占了公司,強行要了她的身子。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他就像電影裏的撒旦,對所有人都殘忍絕情,卻隻對自己喜歡的人百般嗬護,溫柔以待。


    在他若有似無的溫柔裏,她竟有片刻恍惚覺得自己就是他精心嗬護的公主。


    突然間,她好希望一切隻是誤會,是一場噩夢。天亮後,她的世界依然一片純白。


    “叩叩叩……”敲門的聲音如雨,驚散午夜迷離,一切回歸現實。


    司徒瑞宏的手指觸著她柔細嫩滑的臉頰,灼熱的觸感使她紅霞滿臉。強強壓下心中莫名的悸動,微微側首,修長溫柔的指滑落,涼意襲來竟如此寒徹骨。


    “先生,這是伯亦醫生吩咐小姐醒來後要給她喝的粥。”小靜怯生生地說著,與她陽光明媚的個性十分不附,可見她極怕司徒瑞宏。


    “給我吧。”自始至終,深邃的眼眸沒一刻移開過那張病弱蒼白的俏臉。


    “是,先生。”


    司徒瑞宏先將倪慕蝶扶起,細心地在她背後墊了兩個枕頭使她躺得更舒適一些。接過小靜端的粥,親自喂倪慕蝶。


    司徒瑞宏的舉動那麽自然,仿佛喂她吃藥喝粥是理所當然,每日必做之事。


    可是,倪慕蝶卻愣住了,大大的眼睛毫不掩飾流露出驚恐與不解。


    他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先不管外麵的傳聞是否屬實,單憑倆人隻見過幾次麵,他也不至這樣對她。


    更何況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單純,種種微妙至複雜的事情千絲萬縷。司徒瑞宏的突然出現完全攪亂了她的人生,是她平靜安逸生活中的一道驚雷。


    對於倪慕蝶的猶豫和遲疑,司徒瑞宏絲毫不以為意:“蝶兒,你身體才弱要乖乖聽話才好得快。”寵溺的語調像極了她每次生病時爹地的軟聲輕哄。


    瞬間淚如雨下。


    司徒瑞宏放下碗,抽出幾張紙巾幫她擦拭:“你怎麽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也不想弄清楚你究竟為什麽要收購倪氏。我隻想求你,放了我爹地,放了他,好不好?”晶瑩淚珠一顆顆滴在司徒瑞宏手上。


    病中的她十分脆弱,也撐不起那份驕傲和自尊。如果卑微祈求可以換來爹地的安全,那麽她願意去做。


    睡了一天一夜後,她才驀然後怕。想起爹地猙獰失神的樣子,想起他狠狠掐住她脖子時毫不留情的力道。


    她驚恐萬狀,痛徹心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前一日才好好的人,為何會變得如此可怕。她不怪爹地,如果有人問她,世上誰最愛她疼她,她會毫不遲疑說是爹地。


    紫色襯衫於明黃燈光下折射出溫暖,但那表現的明暖卻透著寒霜凝露之冽。


    “既然你認定我是十惡不赦的人,那麽解釋再多也無用。我隻想告訴你,我派人帶走你爹地,不是想害他。”說完起身,高大的身影偉岸如斯,行得正,站得端。


    “你好好照顧小姐。”轉瞬聲音倏降了十幾度。


    “是,先生。”小靜不敢看司徒瑞宏深如子夜的眼睛,她總覺得裏麵藏了一隻猛虎隨時會張開嘴,將人一口吞下。


    倪慕蝶不明白司徒瑞宏為什麽會生氣?雖然他語氣一點不重,她卻感覺到一縷悲傷。


    像他這樣高高在上,尊貴非凡的男人怎麽會悲傷?一定是她感覺出錯了,一定是。


    經過兩天的休養倪慕蝶的病已經全好了,在閻影園呆了幾天,她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今天一早起床,便偷偷跑了出來。


    所經之處美得如同人間仙境,白色的建築被陽光鍍上金箔,縷縷澄黃灑下,如夢似幻。


    這裏的一景一物都極其精致,不單單可看出主人不凡的財力更彰顯出優雅的尊貴。


    躡手躡腳的倪慕蝶像個無意闖入人間的調皮仙子,每一樣景致都令她驚訝又欣喜。


    走著走著,來到一處花園,她整個人呆住了。滿園梨花更勝雪,一朵朵,一簇簇,散發著幽然清香。


    盛開得十分嬌妍的梨花鋪展開一個美麗純白的世界,置身其中,隻覺得清香撲鼻,壓抑在心中的苦悶也消散了不少。


    倪慕蝶閉上眼感受著梨花的幽然香氣,突然一陣驚叫,攪了她一個人的空間。


    “小姐,你怎麽出來了?”氣度適宜的早春,小靜的額頭竟冒出密密細汗。可見她的任性給她添了不少麻煩。吐了吐舌頭,略帶歉意地說:“對不起小靜,我都躺了兩天了,都快悶壞了。”生病期間小靜寸步不離照顧著她,性格開朗愛交朋友的倪慕蝶自然將這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女孩視為姐妹。


    小靜無奈地搖搖頭,昨天若不是她攔著倪慕蝶早就跑出來了,對於這個不安分的“病人”她實在是沒辦法。


    拿了件外套幫倪慕蝶披上:“小姐,你的感冒還沒完全好,不宜出來吹風的,要是加重病情怎麽辦呀?”


    “哎呀,不會的。我的身體一向康健得很,很少生病的。”若不是太多的打擊壓垮了她,她才沒那麽嬌弱呢。


    和倪慕蝶相處兩天,小靜也知道她的個性。她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越是束縛她,反彈越大,倒不如順著她,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小靜沉默著,倪慕蝶有點惴惴不安。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沒了任性的權利,一個不好,說不定還連累了別人。


    “小靜,我們回去吧。”明眸內點點瑩光如熄滅的蠟燭,不再有一絲光亮。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腳步也沉重幾分。


    “小姐,我忘了告訴你了,剛剛鍾管家吩咐說,吃了早餐讓司機載你去挑選一些衣服。你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先生特意囑咐讓你自己去挑些喜歡的衣服。”她來閻影園的時間並不長,見司徒瑞宏的的機會也不多。


    而且,他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冷冽和高傲,如同高高在上睨睇眾生的王。當然,她並不知道外麵太多關於司徒瑞宏的傳聞,隻是覺得他對倪慕蝶很是寵愛。


    私心裏曾有過一些幻想,若司徒瑞宏的目光能多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秒,要她粉骨碎身她也願意。


    “真的嗎?”倪慕蝶興奮抓著小靜的手,美麗的大眼又重新綻放光彩。


    “……”還未自遐思中醒轉過來,小靜一時愣住,不解地看著一臉興奮的倪慕蝶。


    “哦……啊……對,小姐,我們先去吃早餐吧。”斂下眉,純真的眸子染上晦色,如天邊飄過的黑雲。


    “太好了,太好了。”原以為簽下賣身契後,她就沒有跨出這裏的機會。沒想到司徒瑞宏還算細心周到。


    興奮的紅潮一點點褪去,咬唇深思,他究竟是怎樣的男人?他真的不想傷害爹地嗎?


    那麽,他為何要幫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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