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項準備工作終於在餘老夫人生辰前完成。


    除了提供福壽閣,張歆隻需負責菜肴。場地是潘氏親自帶人布置,征求並采納了張歆的一些意見。宴席上的酒水也是潘氏選定酒坊,當天一早送至福壽閣。


    這一日,老天賞臉,是個溫暖無風的豔陽天。福壽閣簷下早早掛起紅燈籠,門上拉起紅彩綢,大門兩邊和進門的走道兩邊擺開大盆的鬆柏盆景。大堂和宴客廳四周隔幾步就擺放著一盆植物:萬年青,富貴竹,金橘,水仙,蘭花,文竹,配上一對對紅底黑字的壽聯,生機勃勃,喜慶又不張揚。


    餘老夫人生日在臘月底,將近新年的時候,一直覺得自己生日不好,天寒地凍,萬物蕭條。做女兒做媳婦的那些年,家裏忙著過年的準備,很少會有人記得給她過生日。後來,獨自拉扯三個孩子長大,更是顧不上,好幾年都是過完了年才想起她的生日早就過了。兒子們出息了,想要孝順她,給她過生日,她不在乎吃啥喝啥,請什麽客人,得什麽禮物,隻想借那熱鬧,略減心中每到生日,那揮不去的蕭瑟感覺。


    泉州地方極南,四季常綠。雖是臘月,暖陽高照,穿夾衣也就夠了。老太太在兒媳的服侍下穿上為壽筵做的新衣,有些恍惚地問:“今天真是我生日?真是臘月底了?”


    得到再三確認,餘老夫人名丫頭推開窗戶,往外看了看,笑道:“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過生日不用穿襖,打開窗看得見綠樹鮮花。”伴隨生日常有的遺憾,不知何時就淡了。


    潘氏笑道:“這算什麽?等到了福壽閣,夠您看的。”


    早先,潘氏和張歆見到她還會通報幾句壽筵準備得如何了,日子越近,她兩個反而保密起來。她們越不說,老太太越想知道,拐彎抹角地問,總是被她們笑咪咪一句攔回來:“到那日您就知道了。”


    老太太自是知道她兩個這些日子忙的都是這事,此時不說,就是安心要給她一個驚喜,隻是——心裏象揣了隻小貓,抓撓得難受。


    想瞧瞧王氏會不會知道點什麽,不想老實得有點木訥的大媳婦也給帶得調皮了:“娘,您別操心,讓她們忙去!要是辦得不好,您不喜歡,就罰她們。”


    不說張歆,潘氏也是個能幹的,不管辦得怎樣,這份孝心就叫她喜歡心疼,可是,她還是想早點知道。


    潘氏身邊得用的人都得了吩咐,對她封口。張歆身邊的人都忙著,來不了同知府。除了張歆,唯一常來的小強不會說話。


    這些日子,同知府的人經常看見老太太拉住人盤問,絞盡腦汁想要從別處得到點潘氏和張歆不肯透露的消息,數著日子盼自己的生日早店到。明知小強不明白,也不會說,還拉著他問這問那。


    小強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幹姥姥兼幹奶奶:“啊?”


    老太太急了:“你這小子,挺聰明,怎就不說話呢?還是安心同你娘她們一起瞞我?”


    小強看著她,小腦袋左邊偏偏,右邊偏偏,恍然大悟般地解開腰間小荷包,掏出一塊鬆子糖放進老太太喋喋不休的嘴裏,成功地堵住了老太太的話頭。


    老太太哭笑不得:“你這孩子!當我跟你要糖吃呢?”


    老太太這樣的精神狀態,倒是包括餘同知在內的大家都願意看到的。同知大人想要替老娘打探消息,不想老婆大人居然不顧“以夫為天”的閨訓,還教育他:“老爺先忙自己的去。壽筵上老爺該做什麽,到那日,我會告訴您。”


    懷著秘密的老婆,在餘同知眼裏突然變得神秘吸引。也想證明自己的魅力能讓老婆失去原則,透露口風。餘府幾位姨娘,尤其是嫣紅,突然就遭到了冷落。


    招待男賓的側院掛了不少字畫,顯得風雅。


    程啟也收到請柬。雖然是在他的酒樓,餘府壽筵,他是外人。不需他出麵招呼客人,也不需要他張羅酒宴。早早在酒樓裏呆著,他就是個多餘的人。可不早早進來呆著,難道到時候再拿著請柬,和別的客人一起進自己的酒樓?


    還是張歆出了個主意,叫他在角落裏支起個桌子,準備文房四寶,請來賓就福,壽,春三個主題賦詩對聯題字,既給餘老夫人壽辰助興,也給才子們一個發揮的機會,提高宴席的格調,打發開席前的時間,得了好的裱起來,還可以裝飾酒樓。


    程啟對張歆的指令向來都是乖乖照辦。眼見本地最有名的三名才子開始較勁,一張張地寫了畫了丟給他,程啟心裏對張歆的敬佩又漲到了一個新高度。


    福壽閣的匾額就是周才子題寫的。周才子之前,他求過何才子。何才子不屑程啟身上之銅臭,壓根不肯見他,更別提給他寫字了。周才子窮些,沒能扛住謝銀的誘惑,最後寫了,卻在程啟坐等兩個時辰之後,出來時那鼻孔朝天的樣子,像是把他當成了要飯的。


    話說坐在周才子家簡陋的客廳裏,連杯茶水都沒得喝時,程啟心裏在掙紮疑惑。其實,他覺得那匾額讓張歆寫就夠了。他不是很懂,這些日子見多了張歆隨手的便條,簡圖,就覺得她的字比這些才子還順眼。可張歆讓他出來求名人墨寶,想是沒打算自己寫。他自己心裏好像也有點不願意讓張歆的字被人看見。為什麽呢?她的字寫得那麽好,他為什麽會覺得不該讓別人看見呢?


    這些才子,求上門時拽得二五八萬的。今日不求他們,怕準備的上好宣紙不夠,還限製每人一幅,他們卻跟抽了風似的,抓著湖筆不鬆手,寫上一張,你瞪我我瞪你,互相酸幾句,接著再寫。


    程啟回憶了一下當初求周才子寫字花的銀子,悄悄數了數手中的“墨寶”,悄悄咂舌:好多銀子呢!


    招待女賓的樓上掛了幾幅喜慶的幔帳,懸了十二盞宮燈。太太小姐們入座前,空氣中飄著的是水仙和蘭花的香味,最吸引眼球的是壽星座位後麵,落地大花瓶裏那半樹的桃花。


    與老太太一路走進來,隻覺得眼前生機勃勃,鼻端暗香浮動,不由心情大好,看見那麽大一枝桃花,不由頓住腳:“這桃花做的真象。誰的手這麽巧?”


    潘氏扶著婆婆,笑道:“娘說錯話了。桃花開得好,怎麽說是做得象?”


    “臘月裏哪有桃花?”


    “這是泉州呢。不過,找到開得這麽早這麽好的桃花,也費了不少工夫。”


    “真的?”餘老太太走上前,又摸又聞,確定是真的桃花,喜笑顏開:“這地方春天來得真早。”


    潘氏與王氏相視一笑,心裏卻是感激張歆。當初,她昏頭昏腦地想著要這麽弄,那麽弄,還是張歆提醒她:“義母不是俗人。夫人不如先弄明白義母的想法,再對症下藥,有的放矢。”


    想不到,婆婆內心裏竟是這般清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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