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放亮,武鬆與張青夫婦才趕回十字坡,已是人欲散架,馬欲倒地。


    武鬆在地窖裏倒頭便睡,他確實是累極了。無論是肉體還是心靈,都超過了一般人不能忍耐的極限。


    那匹軍馬怎麽辦?萬一孟州的衙役捕快發現就會壞了大事,張青指派夥計把馬立即宰掉,可孫二娘這回卻狠不下心來,叫一個夥計把馬牽到山裏去,去掉籠套還它一個自由之身。


    孫二娘的舉動讓張青已感覺到自己老婆的性格近來有了變化,不再象以前風風火火了,已變得溫柔,變得成熟。


    下午時分,有孟州來的捕快把捉拿殺人凶犯武鬆及其同黨施恩的海捕文書貼在十字坡酒店的門口,還進店盤問了一番。孫二娘笑意盎然地邀請他們喝一碗酒,解解乏,那些公差婉言謝絕,說公務緊急容不得半點耽擱。


    其實孫二娘今天熱心地請他們喝酒並不是想加害他們,主要是想套套近乎,了解一下孟州城的情況。


    武鬆一覺睡到天色將晚時才起來,走到院外呼吸新鮮空氣,見院門口的海捕文書上寫著捉拿武鬆和施恩之事,知道自己殺人已累及施家,從文書上看出施恩亦已潛逃,可施珊珊是已隨哥哥逃走,還是身陷孟州卻不得而知,武鬆心裏著了急,來與張青夫婦商量。


    孫二娘雖然看到武鬆著急的樣子,但不敢把施珊珊已跳澗身亡的事告訴他。


    施珊珊的下落不明,使武鬆心中對她的惦念始終不能釋懷,他決定返回孟州城,潛入牢城營查個清楚。


    這下可急壞了孫二娘,外麵風聲很緊,危機四伏,武鬆一去無疑是自投羅網,她與張青嘀咕了幾句,隻好把施珊珊已不在人間的事情告訴武鬆。


    孫二娘所講述施珊珊已跳澗自盡的噩耗,猶如一把鋼針深深紮入武鬆的心髒。


    悲極攻心,武鬆的身體不由得搖晃了幾下,兩眼溢出了淚水。


    英雄有淚不輕彈,今日恰到傷心處。看到武鬆臉上有淚水下滴,孫二娘知道他內心一定充滿了極大的痛苦和憂傷,因為她知道武鬆是個不輕易落淚的人。


    武鬆什麽話也沒說,跨步出門,準備去後槽牽馬,他要去找到施珊珊。


    張青拉住了武鬆,問他幹什麽去。


    “你們別攔我,我要去找回珊妹。”


    孫二娘見攔不住武鬆,就說:“大姐同你一起去。”


    “既然這樣,那我們一起去,我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就從最下遊處向上遊尋找,肯定能找到。”張青很有把握地說。


    張青領著武鬆和孫二娘來到了飛雲浦深澗的最下遊,他們牽著馬沿著河床慢慢向著上遊尋找,天空掛起一彎淡月,窺視著人間的憂傷。


    他們終於在一處較大水潭處,發現了浮起在水麵的施珊珊,回旋的潭水已把施珊珊的屍體旋蕩在岸邊。


    武鬆什麽也不顧了,“撲通”一聲跳下水潭,抱起施珊珊,艱難地走上岸來,任夜風狂囂,他把施珊珊毫無生氣的軀體緊緊擁在胸前,他要用自己的心跳喚醒一個已經死去的魂靈。


    施珊珊會知道麽?她拖著病體所追趕的人――武鬆,終於來到了她身旁,正相擁著她。


    她在飛雲浦橋上,絕望地跳澗自殺,飛雲浦埋葬了她的一切。


    她死了,永遠地死了,直到她的軀體被推到了岸邊,她所愛戀的人才來。


    然而,她的靈魂,卻已走到很遠很遠…………


    這可憐而又癡情的少女,她為所渴求的愛,將可貴的生命輕易地為武鬆而付出。


    生前,她滿懷希望,死時,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得到了痛苦還是幸福…………


    又是秋風瑟瑟的一天,更是武鬆痛不欲生的一天。


    黃沙漫漫風瀟瀟,青塚萋萋不了情。


    十字坡後山上的樹木間,多了一堆青塚墓牌,武鬆在墓前黯然落淚…………


    墓牌上沒有寫著名字,是因為離孟州城太近,怕被人認出而惹來麻煩,隻寫著這樣的幾行字“一個最純潔的少女,在這裏長眠了,她死時,沒有一個人在身邊,但她的靈魂,將永遠跟隨著活在的人們。”


    豆大的淚水,又滾下了武鬆的雙頰,他失去了往日的威武和朝氣,也失去了生命的樂趣,他兩眼無神,神情落寞…………


    西北風刮落了無數枯黃樹葉,片片飄落在施珊珊的墳墓上,為長埋在這裏的一位最天真、最純潔的魂靈而哀悼。


    武鬆一步三回頭,緩緩走下山坡,喃喃念著:珊妹,安息吧,願我們的靈魂永遠結合在一起。


    武鬆拭去了眼淚,然而他的眼前總是浮現出施珊珊的微笑,使他無法忘懷往事…………無法忘記他和她最初的相遇,在門口相撞滿懷的情景曆曆在目,她那天真的臉龐,含情的笑容…………他第一次吻了她,她是自己平生第一次吻過的女孩,她的聲音似乎又在耳邊回響:


    “武二哥,你喜歡我嗎?”


    “珊妹,我永遠喜歡你。”


    是的,他將永遠懷念這個為他而死的純潔少女,武鬆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


    武鬆的情緒低落到極底,他沉浸在酒的麻醉裏,讓酒把自己的心靈徹底地麻木。


    他為施珊珊的死而悲痛,覺得自己辜負了一個少女純真的愛。


    他為殺了太多的人而自責,覺得自己的雙手過於血腥。


    他以為自己一切都做錯了,但最主要的並不是自己認為自己做錯了,而且別的人,是官府認為他做錯了,正在全力緝拿他,所以他的心裏想不認錯也不行。


    是哥哥被奸人謀害,狀告無門,無奈報仇殺人。


    因懲治惡霸,誤入了張都監的圈套,而身陷囹圄。


    本想離開孟州,一走了之,可又被他們逼著回來殺人。


    他想到了官官相護。


    想到了自己好人難做,無路可走,隻能四處躲藏,亡命江湖。


    這時候,他想到這些,就覺得以往許多日子自己想不透的東西,現在開始變得明了起來。


    武鬆臉上掛滿了一種無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我像是做了一個夢。”


    張青對武鬆說:“人生原如夢,兄弟又何必憂傷。”


    武鬆沉吟了一陣:“大哥說得很對,我的確是在做夢,盡管我的每一個夢都不是太長,但我總是想讓它做得充分一點,誰知,每一個夢都是很短很短就夭折了,不停地給我增加著煩惱。”


    孫二娘也不無憂愁地說:“難道你沒去想想,你還可以延續你的夢。”


    武鬆感覺自己現在已無路可走,心中那還會有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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