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靜菡微微一笑,接過了酒杯:“恭喜表妹夢熊有兆,隻是我實在是不勝酒力,隻能是先幹為敬這一杯了,你可不能再逼著我多喝了!”她半開玩笑,半是認真,既是對秦雙雙說,也是對在場的其他人說。


    秦雙雙心裏也確實是得意,心情好,這也就好說話,她本來真的想敬三杯。其實說起來,這場內,肯受她這一敬的恐怕也隻有柳靜菡了。


    “表姐肯喝這一杯,我就已經很高興了。”秦雙雙先喝了手裏的那杯香茶。


    柳靜菡也一仰頭,喝了手裏那杯酒。並把酒杯杯底給對方看了看,以示一幹二淨。


    秦雙雙滿意的走開了。


    柳靜菡微微晃了晃自己的頭,覺得有些頭暈了。


    該不會是醉了吧?早知道這起子人故意灌自己酒,她應該提前吃點醒酒藥才是。


    她本來就是個酒量大的人。做大夫的,求的就是個心思清明,判斷準確,而飲酒會導致思想混沌、手腳顫抖,麻痹神經,乃是醫者的大忌。何曾聽說過哪位名醫是酒中神仙的?


    她不說是點酒不沾,可是也是幾杯就倒。


    此刻,她的大腦就不免有些混沌糊塗了。眼前也有些模糊了。


    她隱約看著又有人過來給她敬酒――她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不喝酒了嗎?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可是那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居然就硬是灌了她一杯,她稀裏糊塗的就喝了。


    後來,好像又有人過來……又有人……又有人……


    等到司徒俊去皇子們中間敬酒回來的時候,他才發現,柳靜菡已經雙眼迷離,臉頰酡紅――明顯是醉得不像樣子了。


    偏偏這時候又有一個太子的側妃過來敬酒,柳靜菡也不知道是喝傻了,還是故意的,居然又拿起了酒杯!


    司徒俊趕忙走過去,搶過她手裏的酒杯,笑著對那位側妃說道:“小嫂子,你看,她這已經是醉了,你就饒了她吧。”


    那側妃抿著嘴笑道:“早就聽說楚王和王妃最是恩愛,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呢。”她頓了頓,卻又接著說道:“隻是這楚王妃,方才所有人的敬酒都喝了,獨獨不喝我的,這不是故意的嗎?”說完,依舊把酒杯遞了過去。


    司徒俊拿起手裏的酒杯一飲而盡:“你就饒了她吧,你看看都站不穩了。”


    那側妃有些不屑的一笑:“也罷,今兒就饒了你們吧。”說完就拂袖而去。


    司徒俊重重的把酒杯放下。要不是看這個側妃的父親是戶部握有實權的侍郎,他就連這個麵子都懶得給她。


    他想扶著柳靜菡去醒醒酒,可是剛走了兩步,就聽見太子大聲喊道:“四弟,你要去哪裏?快些過來。”


    司徒俊看了看柳靜菡,實在是有些為難。


    柳靜菡這時候被風一吹,又被司徒俊一拉,倒是清醒了三分。


    她低聲說道:“你去吧,我自己去那邊清醒一下,也沒多喝太多。”她輕輕用指甲掐了大腿一下,痛意傳來,就更加清明了一些。


    司徒俊看她說話倒是還算是正常,就說道:“你別往遠了去,就往那邊有一個小涼亭,你在那裏等我就是,我稍後就來。”這畢竟是太子府,安全應該不成問題。


    柳靜菡點了點,就扶著頭慢慢往司徒俊指的方向去了。


    她的腳步雖然有些慢,但是到底還沒有倒步履蹣跚的地步,司徒俊鬆了一口氣。臉上帶了一抹笑容,朝著太子的方向走去。


    柳靜菡走了一段距離,覺得實在是頭疼的受不了,雖然還沒到涼亭,可是距離也不遠了,她就找了一處假山坐下。


    她找準太陽穴、百會穴、風池穴三個穴位,分別用拇指柔和的環形揉壓,希望能提神解酒。


    果然片刻,她覺得自己整個人清醒了不少,神智也恢複了。


    她又歇了一會兒,就起身想要往前走去,去找司徒俊說得那個涼亭。


    “你瞧楚王和楚王妃那副膩膩歪歪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兩個人多麽夫妻情聖呢?”一串腳步聲之後,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想起。


    柳靜菡一琢磨――這是穆王妃,褚遙卿?想到這裏,她停下了腳步,側耳傾聽。


    “可不是嗎?王妃,我聽說前陣子,宮裏可是鬧了一出醜聞,我們這等尋常進不得宮的卻是不知道內情。”這個聲音倒像是方才敬酒不成的那個太子側妃。


    “你又何苦這麽客氣?咱們在閨中都是好友,怎麽叫王妃這麽生分。”


    “你我如今……哎,遙卿,不瞞你說,這太子府裏不好立足啊。都怪我,當年沒有聽你的話,迷戀於太子,結果如今……”說完,那側妃竟然有些哽咽了。


    “曼虹,你不用自怨自艾。你別以為我們這些做正妃的就看著風光,其實也一樣苦的。不說別人,就說楚王妃,你看楚王對她夠維護吧?其實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果然?”那曼虹自己不幸,聽到別人更加不幸,似乎滿是歡欣。


    “那可不!你知道嗎?前兩天,惠貴人去貴妃娘娘那裏告發,說是楚王和貞嬪私通?”


    “什麽!”


    “你小點聲,這可是宮闈秘辛!要不是你,我是斷斷不肯說的。”


    “那結果呢?”曼虹壓低了聲音。


    “自然是不了了之。可是說真的,宮裏誰不知道楚王和貞嬪安通款曲?那楚王妃本就是因為皇上納了貞嬪才有機會代嫁入的楚王府。楚王能對她有幾分真情?依著我看,倒像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你的意思是,楚王是假裝恩愛,其實是……為了做掩飾?”


    “可不是嗎?如此看來,你我還算是不錯的吧。嗬嗬。起碼夫君不會借著我們去寵愛其他的女人!多麽可悲啊!”


    那曼虹聽了這話,似乎也開心許多,笑著說道:“你說得對,起碼太子爺沒騙過我。對了,咱們再往前走一走,我和你說一說秦氏那踐人的事情。”


    “好……”


    腳步和聲音漸漸遠去。


    柳靜菡又慢慢坐了回去。


    原來,在人家眼中,自己是這麽可悲又可笑啊?


    她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她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柳靜菡再沒想到自己的身後居然有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真是嚇了一跳。


    最可怕的是那股子恐怖的薄荷香又飄了過來。


    她覺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難道自己喝酒喝的連嗅覺都麻木了?怎麽直到現在才聞到?


    柳靜菡慢慢的回頭。


    肅王司徒儀背著手,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那有些蒼白的臉色在黑暗中顯得更加的病態,憂鬱的雙眼和緊皺的眉頭,增加了他身上的迷人而神秘的氣質。


    “見過肅王殿下。”柳靜菡的聲音微微顫抖。她在司徒儀的麵前始終繃著神經,似乎不能放鬆半分。


    司徒儀卻認為她是因為方才聽到的事情而感到憤怒。他低頭看了看眼前的人,突然認出這是上次在皇宮撞了自己的那位小姐,彼時她還沒有成為王妃。


    “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身為皇族之人,又有哪個能夠隨心所欲?四弟,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吧。”


    “背著自己的妻子和其他女人私通也是身不由己?原來這就是所謂皇族之人的身不由己?”柳靜菡突然有些惱火。是不是他也是因為這一句“身不由己”才會在當初自己受難之時,躲著不肯出來?


    司徒儀難得肯和一個外人多說幾句話,還是這種安慰性的話語。他覺得對方即便不是感恩戴德,也總不會用這種譴責的口味質問自己。


    他有些不悅,可是當他接觸到那清冷深邃的雙眸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怎麽這麽像她!


    不是容貌相像,而是這種淡漠、自信、自強的姿態,還有那倔強不肯認輸的神情!


    為什麽同樣的神情會出現在兩個毫不相幹的人臉上!


    她不是已經走了嗎?


    還是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


    司徒儀眼神迷離,形狀美好,卻顏色蒼白的唇邊逸出了一句夢囈般的話。


    “如貞,是你嗎?”


    柳靜菡如遭雷擊,聽到這遙遠而熟悉的稱呼,她頓時僵在當場。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


    一個癡迷茫然,一個恐懼僵硬。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激得兩個人一個激靈。


    柳靜菡率先清醒過來。


    “肅王殿下,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司徒儀也找回了魂魄,他晃了晃腦袋,在定睛一看,確定眼前這張臉跟記憶中的心上人沒有絲毫的相似之處。


    剛才莫不是被魘著了?


    “我……本王……沒事……你聽錯了。你不要一個人在這裏呆著了,四弟會擔心的。”說完就落荒而逃。


    柳靜菡好像脫了力氣一般癱坐下來。


    她到底做了什麽?


    她怎麽會去主動招惹他?


    他才是這世間最了解自己的人!


    如果有一個人可能認出她,那麽一定是這個人!


    她使勁晃了晃腦袋,不停的提醒自己,一定要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李如貞已經死了!現在她是柳靜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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