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天心亂並沒有持續多久,不過是半天時間,到入夜了,天地便安靜下來了,風該往哪裏吹就往哪裏吹,水該往低處流就往低處流,樹根該埋在地裏就埋在地裏。[.超多好看小說]


    一瞬間,天朗氣清,滿目星辰。


    與此同時,一直昏迷著的燭花紅也醒了。在此期間,千回沉和蘇硯分別醒了一次,都被天訣真人一抬手又弄暈了。


    天心亂止了,燭花紅醒了。不知道是因為天心亂止了所以燭花紅醒了,還是因為燭花紅醒了所以天心亂止了。此時此刻,沒有人關心這兩件事的因果。


    燭花紅剛醒,整個人還有一點愣,感受到自己是靠在一個人的懷裏,整個人都僵硬了,心裏想著,難道是清夜月?然後看著箍著自己的被黑色布料襯托得白皙修長的手,一陣驚喜:“卷柏?”


    卷柏手抖了一下,然後那張麵癱臉才出現了裂紋,擠出一個笑:“是我!”


    對於燭花紅隻看他的手便認出他來了,卷柏表示自己感到無比的欣慰。


    燭花紅感覺心裏一下子就輕鬆了起來,這麽久以來一直憋著的一股氣,就這麽煙消雲散了。什麽陰謀,什麽背叛,什麽陷阱,她都不怕,卷柏回來了。


    燭花紅感歎:“你又回來了,真好!”


    卷柏輕笑:“我不是一直都在麽,你每天手裏拎的是什麽!”


    燭花紅覺得心頭一熱,拈開卷柏的手,起身轉身與他麵對麵坐著:“你明知道我是什麽意思……對了,卷柏,你告訴我,你一直陪著我是不是?”


    卷柏嘴角微揚:“可不是,你這麽蠢,少不得被他們玩死了!”


    燭花紅眼眸微頓,帶著些遺憾:“我還以為我先知道呢。沒想到你什麽都知道了啊!”


    卷柏歎了口氣:“我是獬豸啊!”獬豸掌法度,辯真假,要不是之前受了傷,也不會拖到現在才摸清情況。


    燭花紅和卷柏這邊聊得入港。那邊天訣真人和白輕卒卻是一臉茫然。


    天訣真人試探著開口:“您不是玩家?”


    燭花紅一見天訣真人這個樣子,再看不能動彈的白輕卒,立馬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直接給了卷柏一個眼神,卷柏明白過來,撤掉了自身的威壓。


    天訣真人和白輕卒這才都鬆了一口氣。


    燭花紅開口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清夜月會那麽對我,為什麽花滿渚會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為什麽有時候我看到清夜月和花滿渚在一起的畫麵會覺得異常和諧,更想不明白的是。上次在西域我‘生病’了,唐拜德明顯是想要救我的。還有上次燒了天木崖下麵的樹林,為什麽我會頭皮疼,為什麽我頭發會白。”


    燭花紅頓了頓,接著開口:“為什麽我會想不起來跟向言約會時的具體情況。為什麽我會不記得蘇硯給我的信,也不記得十三年前蘇硯跟我見過,為什麽蘇硯和千回沉對我的態度會一下子變了,而大開明知道我有危險,卻不進遊戲……所有的所有,隻有一個原因,我不是燭花紅。”


    “原來。假冒別人的,不是花滿渚啊!”燭花紅喟歎。


    本來以前她隻是心裏隱隱有些懷疑,並不確定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真的,也不願意自己的猜測是真的。然而,昏迷前,千回沉說大開在現實世界跟向飄雪聯手。燭花紅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想透徹了。


    其實,也不是什麽堪不破的局。


    唐拜德要害唐玥是真的,唐玥在進遊戲前知曉了唐拜德的陰謀是真的,唐玥找向言侵入禦簟聽數據庫也是真的。[]


    隻是。向言跟唐拜德耍了一個心眼,他趁著主腦還在沉睡,給主腦加入了唐玥的記憶的數據,因為時間有限,加入的數據隻是挑選了一部分,這就是為什麽燭花紅會不記得自己跟向言約會的細節,不記得s市的變動,也不記得蘇硯。向言給燭花紅植入的記憶數據最大的一部分,便是唐玥和向言之間的愛情。如果是真的唐玥,怎麽可能會把卷柏錯認為向言!


    所以,燭花紅不是偽主腦,而是真正的主腦!天地因她痛苦而動,她因天地離亂而疼。


    花滿渚才是唐玥,她才是真真正正的偽主腦!會遇上花滿渚是一個局,會救下並帶上花滿渚是一個局,清夜月出現對燭花紅來說本來就是一個局。


    向言到底是喜歡慘了唐玥,怎麽可能讓唐玥感到傷心!


    從始自終,燭花紅不過是被設計誤入了別人的故事。


    也許是覺得燭花紅現在這樣子太過於低沉,卷柏伸手揉亂了燭花紅的頭發,道:“有我陪著你呢!”


    卷柏是獬豸,獬豸有辨真假的本領。當初向言修改完數據後,正準備退出數據庫,突然發現這數據庫中居然有一段獬豸的數據,因為擔心出事,便幹脆刪掉了獬豸籍琰的記憶,然後把他弄進了玉虛洞禁製,因為時間不夠處理得不夠幹淨,卷柏才在西域的幻境中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也是因為慌忙,獬豸才不小心沾染了一些向言的氣息,燭花紅才會認錯人。


    卷柏開口清清淡淡,燭花紅聽在耳朵裏卻像是戰鼓齊鳴,原來自始至終都有人在陪伴著自己,自始至終自己都不是一個人。或者在唐拜德和唐玥這場爭鬥中她燭花紅是無辜的那個,但卻不是最無辜的那一個。或者,她沒有必要那麽恨向言和唐玥,因為如果不是他們這麽一弄,她燭花紅隻會是一個可以自由思考卻把原則放在最重要位置的主腦,而現在,她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有感情的人。


    天訣真人忽然開口:“所以我們都是犧牲品麽?”


    燭花紅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麽回答。


    天訣真人道:“我以為,我們在這禦簟聽裏隻要努力就能在完成係統設定的任務的同時獲得一些別的東西,沒想到,我們看得比什麽都重的東西,不過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兩個人之間的打鬧。”


    燭花紅想說唐拜德是爭權奪利而不是打鬧,但是對上天訣真人和白輕卒那張如同死灰般的臉,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尤其是白輕卒,他以為自己脫離了係統的控製,卻沒想到,自己從來都不曾真正的自由過,也從來不可能真正的自由。


    燭花紅歎了口氣:“也許什麽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


    “可是,我們還有補救挽回的餘地,總比糊裏糊塗的灰飛煙滅要好得多。”燭花紅不知道這話是在安慰天訣真人和白輕卒,還是在安慰她自己。“好歹,知道了真相,我們就不用被別人玩得團團轉了。”


    天訣真人搖頭,歎了口氣:“雖然你是這個世界的主宰,可是這個世界並不受你控製,你現在的處境,還能更差麽?玩家們因為天伏洞的事情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了,修真界也因為你跟邪魔走得近的關係,視你為大敵,而離家王朝,更不可能幫你。”


    燭花紅苦笑:“豈止是這樣,天夜道人他們,應該是把花滿渚這個偽主腦當成是真主腦了。”這個事情倒沒有人告訴她,但是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她串在一起,略一思索,便有了眉目。


    卷柏搖搖頭:“你想過沒有,就算是玩家們和修真界的修真者們都不把你當做敵人,你也沒有辦法擺脫現在這種困境。你要幫誰?”


    本來還挺淡定的燭花紅,一聽這話,臉色立馬變得跟白輕卒、天訣真人一樣的灰敗。


    是啊,她要幫誰?如果跟花滿渚他們對著幹,就是間接的幫了唐拜德,唐拜德贏了,禦簟聽作為他做壞事的證據,肯定會被毀滅的。


    如果她不跟花滿渚對著幹……可是,花滿渚現在要對付的就是她啊,不跟花滿渚對著幹,就是等著花滿渚來毀滅自己麽?


    不管怎樣,不管誰贏,她都是一個死啊!


    卷柏安慰道:“沒關係,有我陪你,而且……事情還沒有到最後一步不是麽!”


    這種安慰的話,勸不了任何人,甚至連他自己都勸不了。


    最後,白輕卒終於開口了:“知道了真相其實也沒什麽,也許每個人都會遇到無法抉擇的一天,一條路兩條岔,兩條岔都通向懸崖。”


    燭花紅頹然的癱坐在地上,她有一種很無力的感覺。以前修為低的時候她什麽都做不了,總是覺得有心無力,現在,她修為已經很高了,但是她依然什麽都做不了,有心無力。


    卷柏伸手揉了揉燭花紅緊鎖的眉毛,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你看白輕卒現在不是已經能夠脫離係統的管製了麽,也許這裏麵有什麽漏洞可以鑽。”


    燭花紅麵無表情的看著卷柏。


    “本來不想這麽早告訴你的,怕到時候事與願違你會失望,但是我又不能看著你這麽死氣沉沉。”卷柏歎息道,“要想知道事情到底有沒有轉圜的餘地,我們隻能再等等。”


    燭花紅看著山洞外麵的星光:“天一亮,就是第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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