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仔細的留意過時間的流逝,隻知道朝陽照常升起最後在失望中緩緩落下,夕陽的紅就像是那日的血那般奪目,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逃離這樣的顏色囚牢。


    徐譽毅站在窗前,指間隨意的搭著一根香煙,猩紅的煙絲在沒有燈光的屋內暗暗閃爍,借著那黑夜的暗掩飾著自己心底的亂。


    她就這樣安靜的沉睡了一個月,沒有任何改變的睡著,每天他坐在床邊陪她看初升的太陽,然後拿出手機將寶寶的錄像帶重複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邊播放著,而她卻依舊不曾表態。


    又是一根煙燃燒到了最後,短短三分鍾的時間就像是過了半輩子的長度,寂寞無聲的夜,無人知道的惆悵,他麵色平靜的站著,迎著夜風,獨自凝望月明星稀的夜空。


    “我今天去看過寶寶們了,一個比一個可愛。”易君賢陪著陸路走進病房,倒出一碗雞湯放在徐譽毅麵前。


    徐譽毅坐在沙發上,本是漆黑的房間因為二人的來到而漸漸明亮,一碗沒有油腥的雞湯上飄蕩著一兩顆蔥花,花芯中一張憔悴的容顏搖搖晃晃在其中,他端起碗,淺嚐了一口。


    “三少,其實靜晨已經沒事了,菲林教授也說過她隻是在恢複元氣中,失血太過嚴重,她昏睡這麽久也是情理之中,既然如此,你其實……沒必要這麽……糟蹋自己。”易君賢一吐為快,將這幾日的不忍心悉數脫口而出。


    徐譽毅默然的放下手中的湯碗,隔著那道玻璃幽幽的看向屋內的身影,嘴角微微牽扯出一抹弧度,笑意淡淡,“我不是糟蹋自己,隻是她一日不醒,我心裏一日不安。”


    “三少,說句真心話,你的心裏是不是不喜歡他們。”易君賢頂著膽子問道,心髒因這一句話的分量而惶惶不安。


    徐譽毅愣怵,半響反應過來,麵色不變,語氣依然那般,“他們是我的孩子,我怎會不喜歡?”


    “三少,既然你喜歡,那你這一個月有去看過他們一眼嗎?”易君賢語氣稍重,最後頓了頓,歉意的低下頭,“三少你應該也知道,他們是靜晨用自己一半的命去換回來的,你怎麽可以這麽不在乎他們呢?”


    “不是有那麽多人圍著轉嗎?我去了也無濟於事。況且靜兒這裏也離不開我。”徐譽毅又拿出一支煙,想了想,最後還是放下。


    “三少,你別自欺欺人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他們的出世差點成了她的索命符,你心裏難受,隻要靜晨一日不醒來,你對他們就是忽冷忽熱隨意處之。”易君賢歎口氣,“靜晨醒來知道了會傷心的。”


    “隻要不讓她知道,就不存在這些傷不傷心。”


    “徐譽毅。”一聲怒吼,驚醒恍若夢中人的兩人。


    徐譽毅忙不迭的抬起頭,是她一雙碧落微蕩的瞳仁,泛著點點秋波,在燈光的照耀下,盈盈閃爍。


    也許是因為初醒,她的眸中氤氳著淡淡的水霧,似乎還隔著朦朧的神色注視著自己,那種不確定的感覺,就像是心髒被掐在別人的手中,被劇烈的撞擊著。


    “告訴我,小易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雙腳無力,她坐在輪椅上,被陸路推出病房,久時未開言,聲音有些嘶啞,讓人感覺很不真切。


    “靜兒,你醒了?”徐譽毅不敢置信的看著陸路,迫切的問道:“她真的醒了?”


    陸路尷尬的輕咳一聲,“剛剛靜晨醒來就想去見見寶寶們,結果誰知道一出來就聽見這個二十四孝老公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老爹,兒子女兒都出世一個月了,恐怕連正眼都沒有瞧上一眼吧。”


    徐譽毅心裏一咯噔,著急的蹲在她的麵前,急忙解釋,“靜兒,我沒有不心疼孩子,我隻是……隻是太擔心你了,沒時間顧忌那麽多,靜兒,你別生氣,剛剛才醒來,身體還虛弱,我們千萬別生氣好不好?”


    林靜晨拂開他的手,對著身後的陸路說道:“他們沒爹要,自有娘疼,我們走。”


    “靜兒――”徐譽毅眼巴巴的跟在兩人身後,亦步亦趨。


    “三少,我不知道靜晨會那麽湊巧就醒來了,這話是我挑起的,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的勸勸靜晨的。”易君賢小跑到陸路身後,神情嚴肅,“小路,你也知道這是關心則亂,你怎麽也跟著添亂了?靜晨好不容易才醒來,身體還不適應,你就帶著她出來了,還好巧不巧聽到那些話,你們也太會抓時間了。”


    陸路停下雙腳,斜睨一眼跟來的身影,冷哼,“男人果真都不是好東西,靜晨你看,我這還挺著大肚子給他生兒育女啊,他現在就嫌棄我了,你說以後要是我生了回來,他還不把我直接丟出他易家啊。”


    “小路,你明知道我不是這麽個意思,我就想讓你幫幫三少而已,他這段日子守在靜晨身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幫忙就算了,還添亂,這不是存心製造矛盾嗎。”


    “易君賢。”陸路咬牙怒瞪,“有本事你就再說一遍。”


    “小路,你也知道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這樣做,不是明擺著拆散人家小兩口啊。”


    “易君賢。”陸路回過身,眼神如刀似劍直插入他的心髒,步步靠近,大肚子直接頂在他的身上,“你今天有膽子就再說一遍。”


    “小路,我……不說了。”易君賢噤聲,退後兩步,“你有產前綜合症,我還是不說話了。”


    “易君賢,有本事你就別跑。”陸路單手撐腰,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易君賢的背上。


    “老婆大人,你沒生氣了,我不說話了,你好好的養胎,否則回家我怎麽麵對你娘家那兩隻猛虎啊。”易君賢不敢太過反抗,隻得順著孕婦挨著打。


    陸路氣急,“你倒是對我哥對我爸很有意見是吧,挺好的,你小子今天終於把那些不愉快全說出來了是吧,行,你這麽能幹,那我們就好好的把這些賬務全部結清,免得日後你心裏都留著這根刺。”


    話音一落,陸路掐著易君賢的耳朵,扯著他朝著醫院外走去。


    走廊上,一人獨站,一人靜坐,無言沉默。


    林靜晨哭笑不得的瞪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就這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了?


    瞥向身後那個木頭,冷傲的轉過頭,試著推了推輪椅,奈何自己因為剛剛醒來毫無氣力,雙手一下又一下的從輪子上滑過,而車子卻半毫米也未曾移動。


    “靜兒,對不起,我不該這麽不負責任的。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徐譽毅靠在她身前,輕柔的握住她的手,天氣燥熱,酷暑難忍,而她卻是雙手冰冷,好像整個人都泛著不健康的蒼白。


    林靜晨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他一臉憔悴,甚至是狼狽的出現,誰能想到這位京城徐三少,曾意氣風發俊美如斯的徐譽毅竟落魄成這般,滿臉胡渣,不修邊幅,發絲蓬亂,不忍目睹。


    “別以為我就這麽原諒你的不負責任,我隻是著急想要去看看咱們的寶寶,等看完孩子後,我們再慢慢商量這一個月你的責任關係鏈。”林靜晨雙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嘴角維揚。


    徐譽毅如釋重負的站起身,推著輪椅緩慢的朝著育嬰室走去。


    燈光恍恍惚惚的映在兩人的身後,又是一天夕陽垂暮,天邊被暈染成一片紅霜,拋去那熾熱的顏色,隻剩下漫天絢爛惹眼。


    角落裏,陸路趴在易君賢背上,目光灼灼的瞪著兩道身影的重合處,嘴角掀起一抹從容得意。


    “你確定這樣他們就能和好如初了?”易君賢懷疑的看向二人遠去的背影,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皺。


    陸路淡笑,“這種情況還不是你引起的,好死不死的偏偏在那個時候質問徐譽毅,現在倒好,直接被靜晨給聽得完完整整。”


    “我哪知道她就那麽碰巧的醒過來了?你怎麽也不咳嗽一聲通報我一下?”


    “我如果能說話,還用得著用這麽損的招?”陸路靠在易君賢身前,目光如炬,“看這情景,他們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現在是不是該來談談我們之間的問題了?”


    “小路,我們之間會有什麽問題?”易君賢苦笑的撐住她的腰杆,這樣風姿綽約的走過來,還帶著一字步,就怕她一不留意直接閃了腰。


    陸路單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靨如花,“剛剛你不是對我家的兩隻老虎很有意見嗎?既然有意見那我們就坐下來慢慢的談。”


    “小路,你明知那些話都是我隨口編的一個理由,我對嶽父的崇拜之情簡直就如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對大舅子的崇拜就如叩見天皇帶著滿腔敬意日日膜拜,嗬嗬。”最後一句尾綴,他牽強一笑。


    陸路淺笑,步步逼近,“說好了回家慢慢談就回家,放心,我絕對不會通知他們來一同參加這個座談會的。”


    “當然了,嶽父大人和大舅子那麽忙碌,這點小事我們自己談,自己談。”


    “哥,你等下有空嗎?我準備召開家族會議,如果你沒空參加,我想可以通過視頻網絡現場傳輸。”陸路笑如春風拂麵,柔軟的雙手輕撫過易君賢僵硬的麵部表情,笑意更甚。


    “小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頂你的嘴,駁你的心意,哪怕是演戲,我也完全的順著你的心。如有違背此誓言,就罰我……罰我睡沙發一個月。”


    陸路心滿意得的放下手機,輕拍他的後背,“其實你應該先穩一穩的,電話還沒接通,我隻是試試效果而已。”


    “……”某男沉默。


    “既然你這麽要求了,算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次就繞過你,反正我這個產前綜合症也還要三個月後才能緩解,就怕到時候會患上產後抑鬱症。”


    “小路,你可千萬別嚇我啊。”易君賢叩首搭上右手,托著陸路老佛爺直接離場。


    育嬰室外,安靜的滾動播放著搖籃曲,一首一首輕柔的曲調就像是流水潺潺,清風拂麵,在懸崖高處俯視身下的青山綠水,和莞溫潤。


    林靜晨想要站起身,卻因雙腳無力隻得乖乖的坐回輪椅上,身子前傾趴在玻璃上看著裏麵的兩隻小床,粉色藍色,兩個大小形狀完全一樣的嬰兒床,床上靜靜的趟著兩個小奶娃,同樣是粉色衣服和藍色衣服,小手柔柔的搭在棉被上,可愛酣睡著。


    “經過一個月治療,孩子們情況都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菲林阿姨告訴我,再過兩個月,他們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徐譽毅蹲在她身邊,溫柔說道。


    林靜晨心底抽痛,“是不是因為早產他們才需要住院這麽久?”


    “靜兒,早產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必自責。”徐譽毅撫摸著她毫無血色的一張臉,將她枕在自己懷中,說:“孩子目前都很健康,你不必擔心。”


    “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們嗎?”林靜晨撐著他的手臂慢慢的站起身,靠在他的懷中望著床上沉睡的兩個小孩,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動,似乎那雙溫暖的小手又一次覆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的一寸一寸從自己的皮膚上滑動,沒有縫隙的血緣貼合。


    “菲林阿姨讓我們先別去打擾孩子,他們需要充足的睡眠休息。”徐譽毅不去看兩個孩子,閉上眼側過身,他該如何告訴她真相?該怎麽把這一切都說明白?


    林靜晨略帶失望的伸手貼在玻璃窗上,孩子們睜開眼看看媽媽啊,媽媽在這裏。


    或許是母子之間的那種微妙的感覺,藍色嬰兒床的寶寶正虛虛的睜開雙眼,還處於懵懂階段的雙目,好像看不清眼前的情景那般,毫無神色的盯著他腦袋前那枚旋轉的風鈴,沒有表情,沒有動作,就這樣癡癡的看著。


    林靜晨欣喜若狂的驚呼一聲,抓住徐譽毅的手臂,指向室內的情況,“快看寶寶醒了,他是哥哥對不對?哥哥醒了。”


    徐譽毅淡淡一笑,攙著她的手更顯用力,“嗯,他應該是餓了。”


    “可是寶寶怎麽都不看看我呢?”林靜晨輕輕的敲了敲玻璃窗,試圖讓他分散注意力朝著她這邊望過來。


    孩子依舊無動於衷,似乎對眼前那個會轉動會唱歌的風鈴更感興趣,不哭不鬧的傻傻盯著。


    護士聽見響動,伏在床邊輕輕的貼了貼孩子的額頭,確信沒有發燒之後,配了點奶水放在他的唇邊。


    依然不為所動,小孩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隻風鈴,連到嘴的奶水都絲毫也引不起他的興趣。


    “寶寶或許不餓。”徐譽毅解釋,生怕她看出什麽異樣。


    林靜晨皺了皺眉,雙手忍不住的輕撫在自己的胸前,“如果我能早點醒過來,是不是就可以親自哺乳他們了?”


    “傻靜兒,這不是你不願意,而是你自己身不由己,寶寶們不會責怪你的,我們回房吧,你剛醒過來,應該讓菲林阿姨檢查一下才行。”徐譽毅攙著她,又不忍心的將她抱起來放回輪椅上。


    背對著孩子,他將她的所有視線完完全全的擋住。


    林靜晨意猶未盡的再三探頭看向身後的育嬰室,多想留在他們的身邊,寶寶都好乖啊,醒了也不哭,真是好可愛。


    徐譽毅舉步維艱的走在這條安靜無人的甬道上,越來越遠的距離,心中的沉重越來越沉,他該怎麽說才能把整件事都清清楚楚的解釋,不讓她傷心,不讓她自責,更不能讓她留有一輩子遺憾?


    回到病房,菲林早早就留守在內,笑逐顏開的走到二人身前,“你真是個不聽話的病人,剛剛才醒來就貿然離開病房,看來我得想辦法讓護士一天二十四小時監視你才行了,否則這樣,我怕我這個婦科聖手也遲早會因為你一個人而被說成浪得虛名啊。”


    林靜晨歉意的躺回床上,任著醫生手中冰冷的檢測儀滑動在自己的身體上,苦笑著解釋:“我隻想去看看孩子們。”


    “那現在看到了?”菲林追問。


    “嗯,都很乖,不哭鬧。”林靜晨笑道。


    菲林手中的檢測儀頓了頓,微微點頭,“既然看過了,那這幾天就給我好好的躺著,不許再踏出病房一步。”


    “阿姨,他們都說我睡了一個月,一個月,我月子都坐完了,怎麽還不可以出病房?”


    “你也說了是睡了一個月,不是靜養一個月,這一個月身體機能都恢複的差不多,隻是血氣沒怎麽補回來,你如果不想突然又暈倒在走廊上,就乖乖的聽醫生的話,否則我隻有下禁足令了。”


    林靜晨興致缺缺的躺在床上,“那能每天去看看孩子嗎?”


    “等我確定你可以自由行動後,你想去哪裏都行。”收下檢測儀,菲林瞥向身後的徐譽毅,輕咳一聲,“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事要交代你。”


    徐譽毅為她掖好被子,對著她溫柔一笑,“我出去一下,你好好的躺著。”


    走出病房,菲林指向一旁的椅子,“坐下說吧。”


    徐譽毅身體發軟無力的坐在椅子上,雙手撐在額前,滿心的憂愁,滿目的無助彷徨。


    “我知道你心裏在猶豫著什麽,這幾天就先瞞著她吧,反正事已至此,說與不說都一樣。”菲林說道。


    徐譽毅靜默,疲憊的揉著額角,“其實我應該在一開始就跟她說孩子們沒了,這樣會不會讓事情更簡單一點?”


    “你真不是個稱職的父親。”


    “可是不想讓她傷心,阿姨,您也說了事已至此,事情成這樣,誰都有責任,而她隻會把責任全算在自己身上,這樣沉重的代價,她一個人如何能受得了?”


    “又不是治不好――”


    “那您告訴我,如何治?”徐譽毅苦笑搖頭,“我相信世上有奇跡,可是我不能把這萬分之一的機會當成唯一去嚐試,孩子那麽小,就這樣平平淡淡的活到老,沒有多餘的雜念,一個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也挺好的。”


    “你這樣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逼瘋的。”菲林長歎一聲,“老爺子前兩天來過電話了,說徐家不會介意有這樣的重孫,讓你別太有壓力,孩子嘛,這個出了問題,以後再生就是了。”


    “爺爺也告訴過我,我知道他們不會抱怨什麽,隻是怕她心裏不安。”回頭看向那扇緊閉的門,心口處隱隱作痛。


    “其實往好的方麵想也是可以的,至少他們會天真無邪的過完這一輩子。”菲林安慰的輕拍他的手背,“放心好了,身體方麵沒問題,隻怕智商會存在很大的缺陷,這些我試試去問問專家,看他們能不能給出一個明確答案。”


    “阿姨,不用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一輩子快樂就行,至少他們都不寂寞,哥哥心疼妹妹,妹妹愛惜哥哥,兩個孩子會快樂成長的。”


    “你能這樣釋懷也好,好好的勸解勸解靜晨吧,這種的結果並不是她的錯,她沒必要獨自承擔。”菲林站起身,望著身前百米走廊,輕歎數聲。


    靜靜的空氣沒有紛亂的獨自縈繞,一人靜坐在走廊上,抬頭看著頭頂上那片看不透的牆壁,閉上眼,最終腦海裏隻剩下她莞爾一笑幸福滿溢的麵容,她在笑,麵如桃花……


    林靜晨在眾人眼裏並不是一個聽話的病人,在徐譽毅眼裏更不是一個言而有信的妻子,麵對她一天又一天,孜孜不倦的溜出病房,在身體恢複元氣後更是鍥而不舍的跟護士們上演了一出又一出貓捉老鼠的遊戲。


    當護士醫生前一刻剛剛做完檢查離開,後一刻她便如魚得水的溜出了病房,而目的地,徐譽毅麵無表情的逮著她。


    “我就是一個靈魂,出來溜達溜達而已,你看到的都不是我的真身,別誤會。”林靜晨尷尬的笑笑,腦袋忍不住的往著育嬰室撇去。


    徐譽毅雙手夾住她的腦袋,淡淡一笑,“既然隻是一道靈魂,那更好啊,我直接把她丟回去就成了,還免了再三勸說的時間。”


    “譽毅,就讓我看一眼嘛,我今天還沒有看過。”林靜晨扭頭看向室內,這一次兩個孩子都醒了,一個一個愣愣的依舊看著那隻風鈴,對一件事物如此執著,這態度完完全全不愧是她林靜晨的孩子。


    徐譽毅默不作聲的站在他身後,尋思著要不要把真相告訴她了,如今她的身體也恢複了,孩子們也快出院了,這樣把一切挑明也可以了吧。


    “叮……叮……”本打算開口的他被自己衣袋裏的手機震驚,穩了穩神,拿出手機看了兩眼。


    走到沒有人的角落,他放低聲量,“媽,您有什麽事?”


    “立刻回來,我有事要問你。”程瑜的聲音冷冷冰冰,沒有感情的傳達出來。


    徐譽毅皺眉,“媽,我現在在醫院走不開,晚點會回去的。”


    “如果你現在不回來,我立刻去醫院,到時候你別怪我當著你老婆的麵把一切都問個清清楚楚。”


    徐譽毅眉頭緊蹙,“媽,這件事我說過不止一次了,您是長輩我尊重您,可是也請您尊重我,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


    “譽毅,媽沒有追問什麽,我就想讓你回家把事情明明白白的交代一下,今天你爸也回家了,我們一家人坐下來好好的談談孩子的問題,我們不是不喜歡他們,隻想讓他們健康一點而已。”


    徐譽毅目光幽幽的看向她站立的方向,軟下語氣,“我知道了,我等下會回去。”


    掛斷電話,他雙腳如灌入千斤步步艱巨。


    “譽毅,你怎麽了?”林靜晨身體一顫,他的雙手正緊緊的束縛著她的身體,像是在隱忍著什麽情緒,她隻覺得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隨著他的呼吸而微微發抖。


    “靜兒,我先回家裏一趟,你隻能看五分鍾,然後乖乖的回病房知道嗎?”


    “就為了說這事?”林靜晨轉過身,輕柔的枕在他的懷裏,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擔心我的,菲林阿姨都說我已經成了正常人了,可以隨便跑隨便跳,隨時都可以出院的。”


    “嗯,我知道,可是我的靜兒就是不聽話,三番四次的偷跑出病房,我最後說一遍,最後一次,要看寶寶們,出院後我們會有很多很多時間相處的。”


    林靜晨對著他的背影微微揮揮手,坐在育嬰室外的椅子上,扭頭側身的盯著室內,藍色嬰兒床內,小寶寶似乎有了一點變化,他的手竟然翻過來了?原先可是手心朝上,現在竟然是手背朝上?太好了,她的寶寶們已經知道怎麽活動了。


    “我真是好奇麵對這麽明顯的兩個孩子,你竟然還不知道他們是不正常的寶寶?”


    一道聲音鬼魅的從林靜晨身後響起,她驚愕的站起身,麵麵相覷。


    徐晨怡晃動著手裏的手機,若無其事的走進她的範圍內,笑意滿滿,“果然是天理昭昭,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如今,報應來了吧,哈哈哈。”


    林靜晨不言,冷冷的打量著仰頭大笑的身影,目光清冷,像把利劍。


    “林靜晨,我說過我會睜大眼睛看著你們最後的下場,如今不用我睜開眼了,老天爺就這麽讓我看了一場好戲。”徐晨怡順著她的身側冷眼打在兩個孩子身上,更添得意。


    “徐晨怡,你也說了報應了,你認為你做盡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老天爺會饒了你?”林靜晨微微移動身子,阻攔她的視線。


    徐晨怡嘴角輕揚,“我相信會有報應,可是我更相信我會親眼看著你們不得善終的下場。”


    “可惜你看不到了,我們現在很幸福。”林靜晨冷笑。


    “是很幸福啊,有我哥護著,有兩個孩子陪著,想必你一定很幸福吧。”徐晨怡嗤笑,“可惜哪怕生出來了,也隻會是兩個不會哭不會笑,更不會吵鬧的自閉症兒童,智商基本為零,不知道這個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就說明他們是兩個傻子啊?哈哈哈,或許傻子都比他們聰明,看,你看見沒,他們根本就是兩個玩偶,瞪著兩隻眼珠子,不知道在看什麽東西,或許根本就是看不到什麽東西,瞎子罷了。”


    “啪!”林靜晨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打向徐晨怡的臉頰,壓抑著騰升的怒火,嘴角抽搐,“徐晨怡,我沒見過你這麽賤的嘴巴,挺好的啊,走到我麵前說那些話激怒我,就為了討我一個耳光?你跟陳子昂還真是天作之合,一樣的犯賤。”


    徐晨怡撫了撫火辣辣生疼的左臉,嘴角笑意更濃,“難道我說錯了?林靜晨,你不是每天都看著他們嗎?你有見過他們笑一笑嘛?不,應該是哭一哭嗎?你或許根本就沒有見過正常的孩子吧,要不要我帶你去瞅瞅?”


    林靜晨甩開她的手,不理會她的咄咄逼人,轉過身,繼續看著正在神思想著什麽的孩子,誰說她的寶寶們不正常,明明是那麽正常的兩個孩子,他們隻是太乖了,隻是太喜歡那隻風鈴了,不停的旋轉,孩子本就是這樣喜歡專注某件東西,一定是這樣的。


    “還想繼續自欺欺人嗎?林靜晨,虧你還是接受過高等教育,自己的孩子出了問題,既然還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滿不在乎。”


    “夠了徐晨怡,如果你不想讓我再打你一個耳光,請你離開,立刻離開。我的孩子就算真的是傻子,我也一樣疼,一樣愛。”林靜晨舉起一手指著那扇安全通道。


    徐晨怡不以為意,笑意滿麵,“我怎麽舍得走呢?我還沒看完好戲,怎麽可以提前退場呢?哈哈哈,林靜晨,你還不知道我哥對這兩個孩子的態度吧,自從出世以後,他可是從來沒有正眼瞧過他們,一聽說他們是低能兒,就算在病房在守著一個沒有意識的你,也不願來多瞧這兩個孩子一眼。”


    “徐晨怡你說我會不會相信你的話呢?”


    “是嗎?那他有告訴你兩個孩子的真實情況嗎?或許你還不知道,過不了幾天他們就會被送走了,至於送去哪裏,那就是爺爺奶奶說了算,我們徐家這樣的大家族,怎麽可能容得下兩個白癡。”


    “不許你這麽辱罵我的孩子。”林靜晨惱羞成怒的抓住徐晨怡的長發,用力的揪扯,將她推到在地板上。


    徐晨怡躺在地上仍舊不忘冷嘲暗諷,“你不是不信嗎?現在相信了?林靜晨我告訴你,哪怕你現在跟我哥的感情再深,遲早有一天也會因為這兩個孩子被消散一空,就憑他現在對待孩子的態度,你認為他會再喜歡一個生出不正常孩子的女人?”


    “不許你再說,我的孩子都是正常的。”林靜晨捏緊拳頭,重重的摔打著徐晨怡的頭,扯著她的頭發,一把扯斷一地的碎發。


    徐晨怡雙手扣住林靜晨頸脖,雙腳夾在她的腰間,用力一扭,兩人直接摔倒在牆壁間。


    “他們就是兩個白癡,他們都是傻子,不會哭不會鬧,更不會笑,他們就是兩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自閉嬰兒,哪怕你把奶水擠在他們嘴裏,他們都不想喝,哈哈,報應,這就是你們的報應。”徐晨怡放聲大笑,一句一句,字字誅心。


    林靜晨趴在地上,雙手抓著身下的地毯,淚水從眼角滴落,滑落在地毯上,暈染開一團深淺不一的痕跡。


    徐晨怡拍打身上的灰土,居高臨下的俯視,“我哥現在回家去了,你認為我父母就這麽容易接受這兩個智商為零的家夥?悠悠眾口,這世上沒有奇跡的,輿論在說,緋聞在鬧,我徐家清白了大半輩子,最後卻被你們母子三人染的一片濃黑,任憑我哥再心疼你,最後也隻能選擇離開,畢竟俗話不是說的好,老婆可以再娶,母親隻有一個,你在我哥的心裏,不過就是一個汙點存在罷了。”


    冰冷的光撲打在她的臉頰上,冷的她一陣一陣驚顫,地毯沒有溫度,心口的寒愈演愈烈。


    耳邊的搖籃曲已近尾聲,燈光忽閃忽閃的晃蕩著,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朦朧。


    育嬰室內,兩個傻傻毫無表情的嬰兒透過床沿邊那層薄紗相視對望,目不轉睛的兩兩對視,直至一曲樂終,小男孩突然抬起手,剛剛滿兩個月的身子還不會扭動,隻得像隻八爪魚一樣伸縮著。


    小女孩愣了愣,眨了眨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然後,衝著小男孩伸過來的手直接拎起小拳頭。


    “咚。”微乎其微的一聲清響,在樂曲中直接被掩埋。


    而麵對突如其來的一記拳頭,小男孩皺了皺眉,鼻翼處呼出一口氣,像是輕蔑的繼續挑釁。


    小女孩扭了扭頭,抬眼繼續瞪著身前那旋轉的風鈴。


    小男孩順利的像條蛇一樣扭到了小女孩的嬰兒床內,嘴角微微上揚,好似得意的宣告自己準備強勢占有領地的決心。


    小女孩抬起腳,直接放在小男孩維揚的嘴角上,側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似乎在告訴他:小樣的跟姐鬥,在媽媽肚子裏,你搶得過我當了哥哥,現在姐就讓你知道做了哥哥你也隻能屈居在我的小腳之下。


    小男孩吐著氣泡,小手揮舞在小女孩的腿下,最後忍無可忍的張嘴咬住她的腳。


    沒有乳牙的牙齦,咬著皮膚就像是癢癢撓般,小女孩嘴角揚了揚,把另一隻腳也順了過去。


    “……”小男孩含著她的一根尾指,眼神危險的眯成一條線,鄭重其事的告訴小丫頭:哥竟然能成你哥,那是因為哥有本事,啃你的腳又怎樣?哥能屈能伸。


    於是乎,當護士長進入育嬰室後看到的情況便是如下:


    藍色嬰兒床內不見男嬰,而粉色嬰兒床內,一個穿著藍色衣服的小嬰孩正興致勃勃的啃著一個嬰兒的腳,而另一個嬰兒正樂此不疲的繼續欣賞腦袋前旋轉的風鈴,氣氛有些詭異,詭異到三名護士後背發涼。


    “護士長,您看這種情況是不是要報上去?”護士唯唯諾諾的問道。


    護士長深思熟慮一番,搖頭,“這種屬於我們監管不周而導致的錯誤,別沒事找事,你們都記得,別聲張,如果讓醫生知道我們所有人離開整整半個小時,會扣獎金的,索性孩子們都沒受傷,沒事就不用報了。”


    護士們不再多言的各回各位,不再多想剛剛那一幕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小女孩有些同情的看向小男孩,嘴角挑釁的上揚:跟姐鬥,姐的腳丫子很甜很甜對吧。


    小男孩冷哼一聲,瞥了眼她頭頂上自顧自轉動的鈴鐺:果然不愧是低能兒,這些個破玩具也能看的興致高昂。


    小女孩吐吐舌頭:姐就喜歡看,姐還要每天看,看到你忍不住爬過來又想舔我腳丫子為止。


    “護士長,我怎麽覺得這兩個孩子眼神有問題?”護士詫異的站在嬰兒床前,看著這兩天來孩子們的交流目光,那就是像是互相鄙視,互相同情的感覺?


    護士長拎著記錄檔案重重的摔在護士的頭上,“這話可不能說,哪怕他們真的有問題,你也給我把這些話吞進肚子裏,給我全消化了。”


    “可是護士長真的有點奇怪,要不我們讓醫生過來檢查一下,別到最後兩個孩子眼睛又出問題了。”


    “等下我會告訴醫生的,你回你的崗位上去。”護士長放下檔案夾,蹲下身湊到孩子們麵前,仔細留意,沒見什麽異樣啊。


    小男孩麵無表情,斜睨了一眼突然多出來的腦袋,又抬頭看著風鈴。關於這玩意兒為什麽那麽吸引那臭丫頭的邏輯必須得重新運算一番才行,竟然看隻風鈴都看的那麽起勁,不知道哥很寂寞想陪你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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