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複了?!


    花憶蝶耳中嗡地一響,眼前人影模糊起來。


    ……


    賽詩的初試規則非常簡單:


    按報名時的順序進行編號,每五十人為一批,不分男女,集體進入比賽場地。場正中是監考席,四周設有五十張考生席,上麵整齊擺放著短案,案上有筆墨紙硯,還有水盂小匙用於研墨。參賽者們按順序依次坐下後,本場的兩位監考官示以本場試題,然後點燃三炷線香,參賽才子們按題作詩,稱之為:登詩。


    香盡筆停,參賽者呈交自己的詩作後,離場在外等待結果。兩名監考則將五十份詩作帶至後場修改,另兩名監考官出去喊號,開始下一輪的比試。於此同時,之前的兩位監考需要在下一輪結束之前,迅速審閱完這五十份作品,根據優劣選出本場三甲,其餘詩作瞬間成為垃圾,被丟過一邊。


    等各場前三名的詩作匯總到評委們的手中後,評委們需要將所有詩作再次排序,前十名進入正式賽詩會,其餘的則同樣被淘汰。


    關鍵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如果遇到有評委對一些詩作的排序爭執不下的,需請作者二度入場,對自己作品的立意,文字中用典等作一番自述,由此判定高下。有時甚至會被一時興起的評委們要求再作一首,以盡展其才華。這一步,稱之為:解詩。


    監考官兼負主持考場秩序,和各場的第一回合的閱卷工作。工作量大不說,對個人的文學功底也有頗高要求,因此多由煥州第一的拈花書院老師來擔任此職。每位監考官參加了多少場次的登詩,每場閱了幾首詩。共推了幾首詩直升到解詩一環,均一一備案,以待此次詩會結束後,詩會組織者按監考官們的工作折算為銀子,作為潤筆之資。


    既可圖些虛名,又能從詩會中獲到一定報酬,何樂而不為?所以每逢詩會,都是有資格擔任賽詩中那登詩監考的文士們最為緊張興奮。未獲雲歌詩會邀請的人固然捶胸頓足,懊惱不已,有幸成為賽詩監考的人。在登詩閱卷時也會做到傾盡心力。又快又好。務求多讀幾句詩。多出任兩場登詩監考。


    而解詩評委中,真正屬於職業舞文弄墨的隻有少數文壇大家,多數人不是雲歌城西的富商。就是來自於州牧署或承王府或司馬衛的心腹官員。他們不論腹中墨水多少,都脫下或文或武的官服,戴起綸巾搖起紙扇,隻為三方維持治衡局麵而來,順便看看是否有天才可以籠絡一二。


    上麵曾發過些驚世駭俗的命令,卻鮮有機會施行。出奇的是,從宗室、政、軍三方口中說出的話,居然驚人的一致:


    便斥些銀錢,將一位未來的朝廷風雲人物買下了又如何?今天收買到一個朋友,他朝就可以少花百倍的錢。去策反一個敵人!


    話說韓光登詩完成後,看左右男女才子們個個仍捉筆伏首案間,有的蹙眉苦思,有的撫額捋須,百態盡顯。一時間有種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高考年代。


    場中央是兩位監考官背向而坐,環顧四方,各負責眼前半場內的考生動靜。韓光所麵對的,是一位方麵大耳的武官。以他的身份與角色,本來是要作為評委,不曾想卻因前幾日直言得罪了長官,竟被一名同儕臨時替換下來,心中極為鬱悶不樂。總算司馬衛照拂其麵子,安排他以監考身份主持一場登詩。至於即將到來的五十首詩作中,兩名監考官中的另一人需要自己全部看一遍,這個事情卻無人提及。


    其時那監考官,正不耐煩這一身文士服的寬袍廣袖,嫌其墜得難受,正抬手挽袖,見韓光一身襤褸,不好好寫字,卻賊眉鼠眼地到處偷瞟,便將短案一拍,喝道:


    “兀那書生!可是想偷看別人的登詩?!”


    聲音不大,內力卻足得很,如同一個沉雷,震得人人耳膜發痛,手一顫間,也不知有多少滴濃墨墜落白宣,引來一片驚呼:


    “哎呀!糟糕!”


    韓光也嚇了一跳,循聲望去時,隻見那名氣壯山河的監考官正麵色不善,瞪著自己,忙站起,卻因跪得太久,卻是一個趔趄。


    “哈哈!軟腳蝦!”


    來自司馬衛的監考官忘了自己的煩惱,見狀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腿莫軟啊,站直了回話!”


    “是。”


    韓光稍一定神,便想到對方在疑心自己,拱手至額前,彎下腰去,行了個師禮:


    “回稟老師,你可是在喚我?”


    “廢話!眾人都在寫字,隻你一個人東張西望,你是想抄別人幾句自己痛快,還是看中了哪家小姐?哈哈!”


    韓光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再禮道:


    “老師,在下一則眼神不好,必是想抄也抄不了甚麽;二來自己這般潦倒,本來就替自己丟人,豈敢再去沒事撿人白眼?”


    “那你為何不寫字?香快燒一半了。”


    監考官小聲地提醒,韓光感激地點頭:


    “多謝老師關心,我已寫完了。”


    “當真?!”


    莫說監考官,周圍聽到的人,齊刷刷投來異樣的目光:


    嫉妒、羨慕、置疑……


    韓光不再說下去,隻站起來將手中紙一揮:


    “老師,韓光交卷!”


    另一名監考官過來,接過紙來,忍不住先默讀了一遍,禁不住失聲:


    “好!好詩!”


    韓光拱拱手,在全場羨妒的眼神下離開,後麵那名客串監考的武官卻不管現在是什麽場合,出聲喝止道:


    “且慢!”


    韓光緩緩回身:


    “不知老師還有何事要問學生?”


    “我不是老師,也沒什麽可教你的。隻是聽過別人文縐縐說過一句話,想請問你,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請講。”


    知道對方是個不重禮數的直性情,韓光也就省了客套。


    “可知: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嗬嗬,說得好。”


    韓光笑了笑,微僂的背挺立了一下:


    “大風可毀苗木,卻難撼山嶽。我韓光一身寂寥,有的隻是滿腔的血氣方剛,便用其來與這世界搏上一記,又有何妨?!”


    說完轉身便走。


    眾人聞此驚世之言,個個駭然無極,唯獨那武官聽得卻眉開眼笑,韓光這種做派正對了自己的胃口。感覺一掃自己被踢出評委席以來的鬱悶之氣。當下忍不住大聲在後麵喊道:


    “軟骨蝦!老子喜歡你這脾氣!若你能明天得了那甚麽日月星的撈什子頭銜。老子請你喝酒!”


    “不!老子請你!”


    韓光不再回頭,隻在空中用力地揮了一下手臂。


    “哈哈哈!痛快!”


    “孟大人,你看此香快燃盡了……”


    “啊。是了。喂,你們還不快快寫字?!香盡筆停,若沒寫完,老子全都不要了!”


    眾才子們嚇得筆尖又是一顫,本擬好的立意情境出典平仄等等,全部飛到了九霄雲外,當下隻得不管三七二十一,咬牙拚湊起文字來,手中不敢停下,心內卻早將這滿口“老子”的孟監考問候了個千萬遍。


    韓光聽得後麵亂哄哄。展顏一笑:


    這個孟大人,倒是個朋友!


    ……


    花憶蝶的登詩過程則既不曲折也無趣味可言,隻是進場入席後,聽左右說起上一場初試情況有異,不少參賽者紛紛擁到評委處抗議監考專斷,因此本場會延遲一段時間後開始。


    考試還有跳反的?這個時代還是挺自由開放的嘛!


    花憶蝶暗暗好笑,左右隨即投來不少或驚豔或陶醉的目光。


    人是最能適應環境的社會動物,當被看成焦點已成為一種生活習慣後,目壓、灼熱這樣的感覺也就不再那樣敏感了。


    乖乖花憶蝶不看任何人,不和故意高談那些女孩容易感興趣話題的男生搭訕,百無聊賴地坐了好一會兒,本場兩位監考官最終出來了。


    見兩個監考官,一個捧著一隻木箱,另一個麵容略顯憔悴,他向同伴咬了陣耳朵後,便伸手去那木箱中掏了片刻,掏出一個折疊起的紙片,打開後訝然道:


    “咦?”


    “咦?!”


    眾才子們麵麵相覷,不知這一聲“咦”,是否就是今天的詩題。


    如果確實是這個,倒不如放棄算了。


    咦什麽咦呀?


    花憶蝶也在腹誹:


    這坑爹的不會就是個題目吧?


    果然監考官輕拍額頭:


    “本場的試題是頑石之石也。”


    哦,這樣才對,剛才嚇死人了……


    眾人才集體鬆口氣,又集體皺起眉,開始斟酌自己的大作。花憶蝶坐得離那監考官稍近,聽到他在小聲咕噥:


    “怎麽又是‘石’字?”


    莫非上一場也是用的這個?


    花憶蝶瞥了眼左右已經有人落筆,自己也把早準備好的詩中一首,一筆一劃地端正記了下來。


    ……


    出來才知道,自己所在這一批五十人,仍是倒數第二批初試者,最後一批隻有不到三十人。五十取三變成三十取三的名額,不少外麵等候消息的人對此又是一通負麵感想。


    花憶蝶在帳外等了約半個時辰後,之前出帳來喊號的中年人再次出現,要花憶蝶二次進場,為評委解詩。


    本來喊號之事應由監考官們來完成,但由於上一場的緣故,眾才子仍有一些人不依不饒地拉著幾位監考與之爭辯個不休,沒奈何,隻得由評委親自出來喚人。


    花憶蝶剛進來,便被告知:自己的詩,與上一場某人的作品,完全一樣。


    “花小姐,這――”


    “他是誰?”


    “什麽?”


    “我問你們,那個人是誰?!”


    花憶蝶抬頭望向評委們,目光激動而非憤怒,此間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實在太多。


    ps:


    花憶蝶與韓光,兩人會相遇麽?……敬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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