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止住了鼻血的韓光送那已經情根深種的宋月兒回家時,正當捂著額間黑符的沈慶冠花言巧語地騙那春心萌動的外院丫鬟締結鴛盟時,正當客棧裏的雲實手忙腳亂地指揮雲忠與另兩名長隨四下裏為雲慶冠尋覓醫生時,輕鬆擺脫糾纏的太寒山家將花巍,一路綴在馬車後麵,看著它在花府門口停下,這才鬆了口氣,自去換衣不提。


    南市八裏坊,任憑郝小鳳百般勸說,震九霄終是覺得不便留在她的家裏。


    年輕寡婦帶著幼弟艱苦度日,已是十分可憐,若屋內再住進一個大男人,豈不被街坊四鄰嚼碎舌根?即使她長得再像某位已杳故人,道義與良心,都不允許自己那樣做。震九霄告一聲得罪,請郝小鳳出門避讓,自己起床穿衣。


    這震大勇,真不知是如何想的。


    他手中提著一隻鞋,卻沒有穿上,隻坐在床邊發楞。


    莫非?!


    正在這時,郝小鳳在敲門:


    “震大哥可方便?有客過來找你。”


    她的話音未落,又響起一聲若洪鍾嘹亮:


    “震大哥!我們看你來了!”


    門被推開,幾個大漢提著酒壺和麻繩串起的一塊塊生肉,如打家劫舍一般,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個個都是相貌粗豪,渾身沾著洗不淨的油膩與血腥,震九霄匆匆蹬上鞋,站起拱手:


    “各位好漢,我……”


    卻好似因傷後乏力。頭暈目眩之下,身體卻是一歪,那些大漢要緊過去相扶:


    “震大哥!何需這般客氣?莫不是看不起我等?!你且先躺好!”


    說罷一通手忙腳亂,將他剛穿好的鞋又脫了去。再把他重新放平在床上,粗手還小心翼翼地為他蓋上薄被。


    震九霄哭笑不得,但見這幫漢子魯莽,卻都是性情中人,照顧自己乃是出自一片真誠,心下倒也有幾分感動,知道他們不拘禮節,便笑了笑,微閉起雙目:


    “敢問各位一句:此處,可方便說話?”


    那些漢子們互視一眼。知道他此言必有深意。那為首的毫不猶豫。上前一步。拱手道:


    “震大哥,此處方圓五裏內,盡是我們南市的人。有話請但講無妨,此間若有一個字為人傳了出去,我東魁切了自己腦袋給你賠罪!”


    “好!”


    震九霄猛地睜眼,倚起身靠著床頭,拱拱手道:


    “既蒙好漢們抬舉,在下也不敢自隱家門:前雍雷霆王之末裔,大衍震氏第三十七代不肖男,震九霄,見過各位兄弟!”


    大漢們聞之狂喜,紛紛抱拳過頂。向著震九霄施以前朝古禮:


    “潛龍爭天!曙滅星輝!大衍再起!四海同歸!我等叩見王駕千歲!”


    呼啦一下,大漢們高抱雙拳,齊刷刷單膝跪倒,震得屋內一聲悶雷般的響。


    “使不得!”


    震九霄見目的達到,正要伸手去扶,卻見郝小鳳推門走了進來,見狀嚇得呆立當地,作聲不得。她的弟弟冷小虎跟在後麵,手中猶捧著空碗,不住伸舌舔著碗邊。


    “姐姐,你今晚再燒肉來給大哥吃可好?”


    “噤聲!”


    郝小鳳急忙捂住冷小虎的嘴,已是不及,跪在地上的眾人回頭,向他們怒目而視:


    “女人和孩子出去!”


    東魁恨聲道,看著郝小鳳慌張拖著弟弟退出,再將門關緊後,才轉頭對震九霄道:


    “千歲恕罪!婦孺不懂事,實在可惱!”


    “無妨,隻是有一樣。”


    震九霄擺擺手笑了起來:


    “東魁兄弟,還有各位兄弟,千萬莫叫我什麽千歲可好?你們可曾見過穿著露趾破鞋的王爺?呶,就是你膝蓋下麵壓著的那一隻左腳的。”


    眾人聽了,先是一聲“喏”,然後站起,想想有趣,都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千歲,不,震大哥你太有意思啦!”


    “咳咳!破鞋王爺!唉呀,真笑死我老朱也!”


    “哈哈哈!”


    震九霄坐在床上,仰天長笑,笑得比所有人都歡暢,一直笑出了眼淚。


    ……


    “哦?那雲慶冠的傷,卻是難愈了麽?”


    小承王坐在承王府花廳,聽著手下長隨的報告,皺眉看著窗外的一枝殘花。


    “是,那臀傷倒還好――”


    長隨說著也感到忍俊不禁,但仍死命地暗中掐自己的大腿以控製笑意,同時繼續道:


    “但那下頜,因掉了三次,卻實在是棘手。雲家隨從中有一人喚雲忠的,精通外門擒拿骨技,第一次的正骨,便是由他為雲家少主接上去的。但他對我說:麵骨再續,本是極難,他家主人下頜處的軟骨,在快活樓時為人所害時,便已有撕裂的跡象,他全力施為之下方再接好。誰知不到盞茶時刻,又自己脫落下來,他也不敢再作手術,隻能找我們求醫。”


    “我不是給他們薦了醫生?還是個醫娘。”


    小承王不悅地答道,看窗外風起,枝上春花散作點點紅瓣,紛揚飄落。


    “是,雲忠還說:那個醫娘並非完全接好,許是醫術不見得高明,又或許是――”


    “是什麽?說。”


    “或許是雲家少主在人家手術時行為不矩,那醫娘暗惱,動了些手腳。”


    “自作孽不可活!”


    小承王拍案而起,氣不打一處來:


    真正蠢物!


    給你醫生是治病的,給你女人是享受的,孰輕孰重?豈可混為一談?


    為了那個浪蕩兒,自己不惜拆了忠仆沈慶冠的姻緣橋。


    毀了別人婚約也就罷了,但是對沈慶冠下毒手又有何必要?打狗也需要看主人的臉麵。本來生米作成熟飯。讓承王府出麵出聲,安撫沈慶冠即可,偏要樣樣自己來。結果到頭來一無所成,病沒醫好。還讓那女人給跑了,難不成還要我給你再捉回來?!


    朽木難成大器!


    那長隨嚇得躬著腰不敢作聲,卻聽到少千秀冷冷道:


    “我父親現在何處?”


    “千秀今日去了金山,明日將動身往岫州,拜訪續王。”


    今晚當與他商量一下,對雲家方麵的事宜了。小承王高翼心想,又問:


    “嗯,其他還有何事?”


    “雲家那邊,那個叫雲實的長隨說:希望承王府能夠查訪證實,並捉拿兩次暗害少主的刺客。以免兩家因此起了甚麽嫌隙……”


    “還用查什麽?!”


    高翼又一拍桌子。嚇得長隨脖子縮起:


    “分明兩次都是太寒山幹的!我家又無血奴這等人物。拿什麽去破那柄利劍?!而且現在是兩柄利劍!”


    遠交近攻,是承王的策略,但當是強者主攻時。才應持有的態勢。現在遠處盟友不可能馳援這裏,近處的敵人反而強橫起來,承王府唯有皆避鋒芒,免致火燒上門前。


    父親,在這光景,你還有心情到千裏之外,去找那個軟柿子續王叔,你到底在想什麽?


    自己也是,居然越來越沉不住氣了。這樣,不好……


    小承王深吸一口氣。長生大道暗運一息,心情平複了些,看些長隨唯唯諾諾的樣子,不屑道:


    “你且下去罷。”


    “是,那雲家那邊的回複――”


    “告訴他們:我們找不到醫生,也找不到他們想要的人!”


    小承王高翼恨聲道,心中卻在喟歎:


    能把我逼到這個田地,花巍,你好狠!


    花憶蝶,你更狠……


    ……


    “啊啾!”


    花憶蝶揉揉小鼻子,安慰麵前的竹兒道:


    “我沒事,你接著說。”


    “是小姐,青衣樓昨天又在快活樓演了一場,得銀約百兩,後天便是《飛天》三場演完,估計共可得三百兩。後麵的日子裏徐姐姐打算每天演出,按以往情況,一場約有十兩,總共約在三百七十兩上下……”


    “那離一千兩還差得遠哪!”


    花憶蝶伏在桌上,無力地用小拳頭捶著桌麵,欲哭無淚。


    自己實在是衝動啊!


    當初彩衣樓主肖鳳仙劃下道來:隻要青衣樓半個月內,上繳一百兩銀子,便可免除全體掛牌下海的噩運。但自己偏偏熱血沸騰,想要玩什麽絕殺,一口氣將價碼提高十倍,要用千兩銀的天價,逼肖鳳仙讓位給青衣樓主徐晚晴。


    結果現在看看,自己的想法有夠天真,明顯是一個不可能達成的任務。


    從田莊風波中得到的對於民生和社會物價水平的認識,全部都忘掉九霄雲外去也。


    看來隻好去厚著臉皮去找表哥們伸手借錢了。那人妖大表哥月重樓倒還好說,關鍵是二表哥風馳……


    每次看他望自己深情款款的樣子就汗毛凜凜:


    哥,表錯情了呀!


    我其實是個男人來的!


    正將下巴枕在手上,趴在桌上胡思亂想時,竹兒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囊,放在花憶蝶腦袋邊,與桌麵輕碰,發出當的一聲。


    “這是什麽?”


    花憶蝶愁眉苦臉地抬起頭,頓時恍然:


    “竹兒快拿回去,你家小姐再窮,也不能動你的體己錢!”


    “小姐,竹兒隻想為昔日的姐妹們盡一點心意,而且這裏麵不止是竹兒的,也有蘭兒、梅兒她們……”


    花憶蝶眼眶一熱,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竹兒嚇得連忙找手帕:


    “小姐您別哭哇!”


    “竹兒,我是不是很沒用?”


    “小姐,您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女人!”


    竹兒堅定不移地肯定道,花憶蝶卻瞬間淚作傾盆:


    “哇!為毛我聽了這句話更傷心捏?!”


    ps:


    思前想後,題目還是決定換成現在這樣的哦,因為按文章中的說法,實在有點難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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