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敦凰:自10月下旬至今,敦凰經曆了一些事情,影響了《妃子到》的連載,在此請允許我為《妃子到》的進度緩慢向朋友們致歉。也請大家繼續支持、關注《妃子到》。敦凰還在寫作,《妃子到》還在上演!^^


    曜陸之東,大海一望無垠,陽光慷慨地灑在碧波上,漾起萬點璀璨。長空如洗,在這近夏而早早變得灼熱時節裏,連一縷白雲也無。幾隻海鷗低掠過海麵,尋找浮出水麵透氣的獵物。其中一隻歡鳴一聲,在空中探頭入水,再出來時,喙中已銜著一條魚兒。另幾隻見了連忙“歐歐”叫著上去搶奪。魚兒頗大,那得了食的急切間想咽卻無法吞下,隻好拚命撲扇著翅膀,左衝右突地撞開貪婪同伴的包圍,向最近的一處小島礁飛去。


    若那海鷗從空中俯瞰,可以發現像這樣的大小島礁數以百計,如星辰似亂珠般密布在廣闊東海乃至遙遠南海的洋麵之上。微者不過桌麵大小,而巨者可達方圓數裏。大的島嶼上,有的還分布有山脈、林泉、沼澤,覆蓋著厚厚植被,漁民、海賊、罪人、避世者等眾生皆或容身於此,成為天啟帝國鞭長莫及的化外之境。


    幾隻海鷗飛了一段,也不再追,又低頭專心覓食。過了一會,那隻奪食成功的海鷗從島上的樹叢中飛了出來,心滿意足伸頸長鳴了兩聲,振翅趕去與同伴們會合,全不顧身後有一艘狹長的戰船,正從遠方的一個大島,匆匆向這裏揚帆駛來。


    船上還有一群裝束長相均異於天啟的人,正嘰裏咕嚕地說著――或者是在爭吵著甚麽。如果鳥兒會懂人言,當知道他們果然是來自於越川海國。操著的口音腔調,也正是汶語(注:越川海國的官方語言為汶語,字音字形文法均與天啟帝國的燁語有很大差別。而燁語基本延續了前朝所用的雍語,隻是增加了北方民族的舌音)的東部方言:


    “這裏還有一個小島。我們登上去看看!”


    “胡鬧!這哪裏是島?分明是礁石!如此小的地方,他怎麽會藏在這裏?!”


    “住口!這一帶的每一塊島礁均不可放過,我等就算是抽幹東海之水,也要將我家少君給找回來!”


    “渾蛋!你們膽敢這般倨傲無禮!這是與我們無牙王的家臣說話的態度嗎?!”


    “哼!即便你們淵家是東海之主,也休要羞辱我們極東海淼家!”


    雙方分成兩派,在船頭劍拔弩張地對峙起來。其中堅持要尋人的一方人數較少,個個身穿白衫,外罩無袖青色短襦。腰束黑色布帶,青襦的左襟上紋著美女蛇形的圖案,約有一個杯口大小;而另一方因為連日奔波在東海上到處尋覓,疲勞已極,均麵露不耐之色,他們的穿著與對方相似,不過是黑襦白帶,衣襟上的紋繡是在左右兩側,各有一隻手臂從波濤中伸出,手中緊握著一柄短魚叉。


    眼看兩邊人馬都已目帶赤紅。刀在鞘內卻殺意大盛,艙內傳來一聲清咳,一個人影徐徐走了出來。


    見了那人。原先氣焰更熾的無牙王家臣卻收斂了許多,齊齊地按下腰間刀柄,躬身施禮:


    “可盛大人!”


    那人手握折扇,穿著無牙王淵家的服飾,卻恨恨瞪了自己這幫手下一眼:


    “出了什麽事?為何喧嘩?難道說,是怕天啟的水軍發現不了我們麽?!”


    “不是,是――”


    “蠢東西!氣得我真想替主君教訓你們!”


    “是……”


    “可盛大人,我們隻想找回少君大人!可是您的手下想的卻隻是偷懶!”


    開始急著要上小島的那人見狀,忿然開口。想為自己鳴不平,誰知那位可盛大人同樣報以怒視:


    “哼!你們這幾個武者。身為淼家家臣,於戰場上失落了主君就該自裁謝罪。居然還厚顏無恥地活著,活在我的眼前?!尊海!您不如把我的雙眼給奪去了罷!”


    “……”


    那人給噎得啞口無言,低垂下一張漲紅了的臉。


    可盛大人見所有人都已被自己壓製下去,將折扇在手心拍了兩下,厲喝道:


    “都給我聽著!淼家今番助我王血戰東海,雖未成功,但確屬殫盡心力。淼家少君東輝大人親身驅海趕獸,結果中了雪狄的暗箭落海,下落不明。主公已令全帆就地搜尋,沒有發現東輝大人前不得回航!此間一切由我――淵家的大帆首,淵可盛來指揮!所以,你們最好都給我牢牢記住――”


    淵可盛淩厲的目光逡視左右,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


    “我不管你是淵家或是淼家的人,凡不服我令者,立斬!若不信我刀之鋒利,盡管拿頭來試!”


    “……是!”


    “淼家帆首(越川官職:各諸侯自行招驀培養的中級軍官,相當於天啟的都尉)淼才藏與帆下家臣,謹遵可盛大人的吩咐!”


    ……


    “……我這是在哪裏?”


    年將古稀的他,自從船上落水後,便一直昏沉不醒。不知晝暮辰光,隻是隱約感覺似在海上漂浮,又不時有人將腥鹹的汁液灌入自己口中。不知過了多久,那種起伏於波浪之間的眩暈感終於消失,仿佛平躺在家中舒適的床上,鼻端傳來田園裏泥土氣息,混雜著青草的特別芬芳。中間還有陣陣的香氣,那可是老妻正在為自己熬煮的肉羹嗎?


    莫非,竟然回家了?


    還是,已經死了?


    太醫院博士,杏林之號為瘦竹先生的郭懷仁緩緩睜開眼睛,


    光線微暗,頭頂上是黑黝黝的土石,身邊狹窄,右側幽暗左側有一方光亮透進來,似是置身在一個小山洞裏。再看自己所躺著的身下,是同樣黑黝黝的泥土。幹燥而平整。


    算是揀回了一條老命嗎?


    郭懷仁心中苦笑起來。這時洞口一暗,有條人影閃進:


    “你,醒了?”


    此人說話音調奇特。幾乎沒有燁語中的平仄,顯然並非天啟人氏。郭懷仁先是一怔。隨即醒悟過來:


    “你便是那瀛洲海賊?”


    “我,不是海賊,我,越川淼家。”


    雖看不清對方麵目,但似乎還是個少年,兩句天啟話說得結結巴巴,連本來故意壓得低沉的聲音也變得高尖起來。


    郭懷仁胸中一熱,一股怒氣直升上來:


    “果然如此。你們越川竟敢逾我天啟海境,劫我萬榮的皇船。好,很好!”


    那名淼姓少年哼了一聲,也不反駁,隻彎下腰去將他扶起身。郭懷仁憤怒地掙紮:


    “你想作甚麽?”


    “外麵,熱湯。”


    年邁的郭懷仁劫後餘生,身體極為虛弱,哪拒得了少年的大力,掙了兩下,便被他半扶半架著慢慢走出洞口。乍見明朗天日,他眯緊雙眼:


    “這是哪裏?”


    “東海。”


    洞外野草眾生,青翠茂盛。高至人腰,有的還開放著或紅或黃的鮮豔花朵,左右有幾株矮樹生得歪斜細瘦,在海風吹拂中搖曳著稀疏枝條。往前走幾步有一道陡坡,站在坡上,可以望見坡下是一塊沙灘,淡藍色的海水隨著潮湧潮落,一下下地洗涮著潔白細沙,露出沙礫下的貝殼、魚骸和一些殘木破布。似乎是沉船的遺物。


    原來他們身處於東海一座無名小島的山丘上。郭懷仁心中一喟,四麵望去。海麵上幾處大小黑點,顯是和自己腳下所站土地相同的島嶼或礁石。再極目遠處。前方便隻有海天一線,看不到邊際。


    那少年也不催促,隻扶著他靜佇在坡頂細觀周圍。過了一會,郭懷仁覺得乏力,示意需要歇息,少年將他領至一株樹下,那裏有一個簡陋的炊灶,是以石頭圍成,石灶中火已熄滅,隻留下一些樹枝草葉和碎木的餘燼。灶邊立著幾根粗枝作成山型支架,上麵掛著兩根藤條軟蔓,底端束成一個繩圈,上麵放著一片大蚌殼,殼底已被灶火灼燒得烏黑。殼中有些湯汁微沸,還在不時冒一個氣泡,泛上一塊白色的肉來。


    “吃。”


    少年扶郭懷仁身倚著樹幹坐下,自己也坐倒,手指蚌鍋道。


    郭懷仁皺眉:


    “這個是?”


    “梭米。”


    “梭米?”


    少年也跟著皺起了眉,似是想說但不知如何表達。


    郭懷仁想了想,手指蚌鍋:


    “可是這蚌肉?”


    少年臉上流露出一絲喜色:


    “是,是的。”


    “此乃麗貝,老夫曾在燦京中見過兩回,不過,卻未見過如此之大的。”


    “麗,貝。”


    少年一字一頓地重複,郭懷仁卻搖首:


    “麗貝性寒,食之易引發腹漲胃痛,必須佐之以――”


    他不再看一眼蚌鍋中的白花花,隻將視線投向身邊的草叢,片刻後一軒眉,指向不遠處:


    “去把那兩棵開粉色花的草拔來。”


    “為,為什麽?”


    “休要多問。”


    少年沉默,站起轉身去拔草,聽見郭懷仁在身後補充道:


    “切記,需得連根拔起,除泥洗淨後帶過來。”


    少年心頭恚怒,卻因記著一事,隱忍著依樣照辦。


    郭懷仁手握著兩根青草,又命他重新生起火,他自項間摘下一串小貝,打開其中一隻,取出一塊小小的黑石,再拾起一根硬木擊打石頭,又摩擦了幾下,不多時便有火星竄出。


    郭懷仁見狀不語,心中暗自點頭:原來越川海民是以此方法隨身攜帶火石,便於隨時取火,與天啟的火褶子倒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稍不多時,灶火已再次燃起,少年又拾了些草木助燃,隻是草尚青木猶濕,他嗆咳著不住,費了好大工夫才將濃濃黑煙扇盡。


    一直冷眼旁觀的郭懷仁也未能幸免,咳得幾欲昏厥。


    等火頭轉旺時,郭懷仁讓少年將自己身後的樹皮剝下薄薄一片,將草卷起,在火中反複烤炙,經過不大一會,那草已幹枯脫水,變成了黃褐色。


    郭懷仁見蚌湯重沸,揚手將幹草投入湯中,閉目道:


    “煮上片刻便可以喝了,先服草,再飲湯。”


    “為什麽要這樣麻煩?”


    憋了半天的少年終於忍不住張口詢問,郭懷仁睜眼,目光清冽:


    “老夫是醫者,必不會以藥食害人。此草名為旬華,雖非珍貴之物,但中土少見,旬華草性溫味甘,整莖烘焙後有暖胃補氣,消咳潤肺之效,花期之草藥性最佳。不過,待其結實後,其性已轉大燥,催傷腎水,當不可再用。”


    少年聽得入神,眼中光芒閃爍。郭懷仁故意不去看他,此時湯已徹底煮好,少年以布裹手將蚌鍋端下灶架,不知從哪裏又取出另外半麵大麗貝的殼來,再折取數根灌木荊條,剝去外皮,將蚌鍋中連湯帶肉大部都倒在那片空殼中,遞給郭懷仁:


    “吃,梭米,不,是麗貝。”


    “嗯。”


    郭懷仁繃著臉接過,也不客氣,舉箸便食,飲了幾口才想起:


    “此湯可是用的海水――”


    “是雨,前日下雨,我用殼去接――”


    “嗯。”


    郭懷仁點點頭,繼續吃肉喝湯,等放下蚌碗,故意無視對方眼中的一絲饑色:


    “飽了,我要回去睡覺。”


    ……


    吃飽喝足,這一覺甚是酣暢,郭懷仁再次睜開眼來,覺得力氣恢複了不少。


    扶壁緩緩走出洞來,已是皎月初上時分,那少年卻不在洞外。


    山洞窄小,幾可容一人安臥,前日有雨,那少年是如何捱過去的?


    海島氣候潮濕,洞中地麵卻幹燥平整,顯是有人用火慢慢烤幹泥土,再將其去除石礫,以腳踏平,才將自己放置在那裏……這一切,皆是那少年做的?


    想至此處,心中一陣澎湃湧起:


    可是為何?


    為何要襲擊花貢船,打殺天啟將士,還將我扯落入海?


    為何要勾結瀛洲海賊,抑或是從海國之命,謀此刀兵之災?


    郭懷仁想著,信步而行,再次踱至那麵陡坡前。


    月光明亮,向下眺去,可以清晰看到沙灘邊,淺海中,那名淼姓少年正執著樹枝作成的漁叉,在尋獵魚蝦。


    他將大部分食物都讓給我了,此刻一定還餓著肚子。


    這是餓得睡不著罷?


    “東將!”


    那少年忽然歡呼一聲,挑起一條魚兒來。


    郭懷仁見了不由得莞爾,一腔怒意漸息:


    梭米,麗貝……倒是個好學的孩子。


    此刻,胸臆中回蕩的有溫暖,也有一絲酸楚:


    為何?


    為何你既凶惡如賊,卻還有這份善良?


    為何你是越川人,為何你不是我天啟雪族?!


    為何你,不是我的孩子?


    不覺間,濁淚已濕了眼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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