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曆五月一十七日,細雨蒙蒙。


    安寧娘停業一日,將安雪送到了吳師傅女紅學堂後,她便簡單收拾了下就出門直奔縣衙而去。


    路上遇到幾位經常關照她生意的常客,安寧娘一一微笑著打招呼,且解釋說今日家裏有事不能去學院擺攤,自然有人表示失望,安寧娘笑著保證明日不管是下雨下雪下雹子,都會準時出攤,這才脫身。


    縣衙在鎮子偏南,安寧娘心裏有事,腳下走的生風,還未覺得累便到了地方。


    站在縣衙門前,安寧娘壓了壓因緊張而砰砰作響的心跳,清了清嗓子,撐著傘走上前,對臨近的左門旁的衙役道:“這位小哥,請幫我找一下袁乙丁袁捕快,就說是安寧娘來找他,麻煩。”說完,塞過去幾枚銅子。


    “恩,等著吧。”衙役顛了顛手心裏的銅板,不冷不熱道。


    安寧娘自是低頭道謝,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候。收錢的衙役轉身進門找人,右門邊的衙役一直用放肆的眼光打量著安寧娘,為了能夠順利地將戶籍辦成,安寧娘強忍著罵人的衝動。


    衙役找到袁乙丁時,他剛好同孫誌剛在一塊講述這次公差的事,聽說是安寧娘來找他。兩人便一同出去迎。


    “妹子,過來啦,這位就是我的義弟袁乙丁,你喊他袁大哥就行,乙丁,這我就是我跟你講過我,我好友安武的妹妹安寧娘。”衙門口,孫誌剛便大喇喇地給初次見麵的二人介紹彼此。


    安寧娘微微一笑,彎身行禮,道:“袁大哥,初次見,便要麻煩您。”


    抬起頭,卻見袁乙丁直直地盯著自己瞧,安寧娘心裏不喜,微微側臉避過他的目光,暗想。孫誌剛如此磊落光明的漢子,怎的認了一個見了女人就一臉豬哥樣的拜把兄弟呢。


    孫誌剛也發現了袁乙丁的不妥,咳嗽了兩聲,見袁乙丁還不回神,就用肘子重重地撞了其胳膊,揚聲道:“乙丁,乙丁,乙丁――”


    “啊?啊!”袁乙丁終於回過神,自然也看清了站在麵前的女人散發出的躲避和抗拒的氣息。剛剛從心裏冒出的驚喜之情便淡了三分,天生異稟苦曬不黑的臉微微發燒。


    “乙丁。咱們也甭在衙門口站著。趕緊的。辦正事要緊啊。”看不過眼的孫誌剛催促道。


    “啊,好,去辦,一起去。”袁乙丁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神還是控製不住地往躲到孫誌剛身側的安寧娘身上瞧。


    “哎,哪跟哪啊,兄弟,是你自己帶著我妹子去辦,我若是跟去了,恐怕就要起波折了。”孫誌剛直搖頭,瞧著情形,自己老娘的提議沒準還真靠譜。


    說來也怪,自己這位兄弟也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生瓜。什麽小家碧玉青樓名妓投懷送抱的事兒也經曆過不止一次兩次,都表現得跟柳下惠似的,怎的就看一個寡婦就直了眼睛呢。


    孫誌剛轉頭又囑咐了安寧娘幾句,才搖著頭百般不解的離開,安寧娘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隱隱後悔為何不拉住孫誌剛不讓其離開,這個叫袁乙丁的家夥眼神直勾勾的,實在太奇怪。


    “恩,那個,安,安娘子,你且跟我來。”袁乙丁清了清發緊的嗓子,略帶緊張地說。


    安寧娘略一低頭,“麻煩袁大哥帶路。”便垂著頭站在袁乙丁身後,等著他帶路。


    袁乙丁帶安寧娘到王主簿辦公的地方,偏王主簿不在,屋裏辦公的小吏熱情的向袁乙丁解釋說,王主簿今日一直都在,剛才是縣令有事找他才離開,剛走一會兒,估計得等些時候回來。


    袁乙丁便擺擺手讓小吏沏壺茶水來。小吏應聲而去。


    “真是不巧,我之前特意跟王主簿打了招呼,偏縣令有事找他,你先坐著,估計不會太久就能回來。”袁乙丁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道。


    “恩,無妨。”安寧娘依言坐下,輕聲答道。本來自己是有求於人的一方,哪有不高興的立場,況且,總歸是底細有些說不清,安寧娘心底也在發虛。


    袁乙丁順勢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目光灼灼地望著眼前的容顏。


    從袁乙丁的視線裏感受不到惡意,安寧娘仍舊別扭得很,最鬱悶的是屋子裏還隻有她二人,剛才在屋裏的小吏被打發去沏茶還未回來。


    也就一刻鍾的工夫,小吏便端著茶壺回來了,袁乙丁在衙門裏的聲望頗高,他交代的事兒下麵的人跑腿也勤快。


    這個小吏也蠻會察言觀色,看出袁乙丁對眼前女子的在意,還沒等安寧娘鬆口氣,將茶壺放下就又退了出去,屋子裏再次隻剩下她二人。


    尷尬的氣氛仍舊持續著。


    安寧娘借著舉杯喝茶,輕咳一聲,沒話找話地打破詭異的氛圍,“呃,袁大哥,不知主簿要何時才能回來呢?”宅了二十來年沒怎麽接觸過男色的她著實沒有同男性單獨相處的經驗。


    “安娘子,請問你原籍在哪裏?”袁乙丁卻所答非所問。


    畢竟是官門中人,該問的的確還是會問,安寧娘沒有隱瞞實話實說道:“我的老家在清風鎮下麵的桃源鄉,”尼瑪,這位袁捕快終於恢複了正常,再被他這麽盯下去,安寧娘覺得自己都快化掉了。


    “哦。”袁乙丁的聲音略帶聲望,再接再厲的追問:“在來清風鎮之前,、你一直居住在桃源鄉麽?”


    對袁乙丁的問法,安寧娘略帶疑惑,不過仍舊配合地答道:“寧娘之前嫁到外地居住多年,先夫故去後,於今日遷回本地。”


    袁乙丁眼睛一亮,些微急切的問:“恕袁某冒昧,請問您回清風鎮之前,是住在哪裏?”


    袁乙丁如此刨根問底,安寧娘有些難以招架,說還是不說,這是個問題。不說是有意隱瞞,照實說又怕再起波折。


    安寧娘猶豫不決的表情落入袁乙丁眼內,袁乙丁放緩了口氣,道:“安娘子可是有難言之處,不方便告之袁某?”


    安寧娘微微點頭,再抬頭麵上一片哀傷,難過的說:“袁大哥,前塵往事寧娘確是不想再提起,您權當寧娘是重活一次的人,莫再問過去。”


    望著直視自己的一雙蒙著一層水霧的眼眸,袁乙丁即便是有再多疑問,卻也是半句都講不出。


    “聽聞安娘子做得一手好菜,還有還肉夾饃也是好吃得很,可憐袁某沒有福氣,還未能品嚐過一次呢。”袁乙丁換了個輕鬆的話題。


    安寧娘感激的微微一笑,道:“若袁大哥不嫌棄,寧娘明日做好了肉夾饃給您送過來。”


    袁乙丁擺手拒絕道:“不用麻煩,你的攤子不就擺在清風學院門口,等袁某有時間,定會親自去品嚐。”


    安寧娘和袁乙丁各自壓抑著心事彼此相識一笑,氣氛更加輕鬆。


    “袁大哥,關於夏稅這塊兒,不知你是否了解,像我這樣的女戶,需要交納多少銀錢呢?”安寧娘很關心這個問題,從前看電視劇,經常有交不起賦稅或者租子的人被官府拉去治罪的情節,她可不想穿越後體驗一把“夏朝牢獄一遊”。


    “想必之前幹娘也跟你講過,你辦的這個戶籍叫坊郭女戶,且屬於下戶,交稅算是下五戶中最少的。不過具體繳納的數目要稅收官統計後才能知曉。按照現在的速度,估計也就十天左右就會收繳到狀元巷,等你交完稅,官府會開具完稅憑證,並登陸在冊,你今年的夏稅就過去了,秋稅的流程同夏稅一樣,一般來講,秋稅要比夏稅繳納的多些。不過,依你的情況,應該也不過繳納太多。”袁乙丁詳細的說道。


    “聽袁大哥這般講,我便放心了。”安寧娘舒心一笑。


    這時王主簿也終於姍姍歸來,有袁乙丁作保,半個時辰都未到,一張寫著安寧娘和安雪名字的戶籍文書就新鮮出爐。


    安寧娘顫抖著接過文書,鄭重地放進懷中,終於,不再是奴婢小妾,是光明正大的自由身了。


    激動過後,在袁乙丁眼神的示意下,安寧娘從懷裏掏出準備好的兩貫銅錢,感激地遞過去,道:“王主簿,為寧娘的事情辛苦,這些您拿去買杯茶水潤潤喉。”


    王主簿也沒推辭,欣然接受,麵上笑容不改道:“這位娘子客氣,你是袁兄弟的朋友,以後如果有什麽為難之事盡管來找我,王某人微力薄,還是能幫上些忙的。”


    “一定一定。”安寧娘麵上感激不盡,心裏卻腹誹,尼瑪,辦一次事就要喝一杯兩貫錢的茶水,黑,真是黑。


    “王哥,多謝了,改天小弟請您喝一盅。”見事情已了,袁乙丁拍了拍王主簿的肩膀道。


    王主簿嗬嗬一笑,應下了。


    當日,安寧娘又在望月樓宴請了袁乙丁以及孫誌剛一家,席間,孫大娘有意撮合安寧娘和袁乙丁,便一直居中活躍氣氛,袁乙丁也不再問讓安寧娘難以回答的問題,安寧娘便放鬆了心情,保持著笑顏,因公差奔走過許多地方,便挑著有趣的見聞趣事講給眾人聽,就連妞妞和安雪都有小禮物相贈。總之,賓主盡歡。


    ps:


    哎,終於有個像樣的男,咳,男性角色出現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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