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連我就是那個說書先生都知道?不歸啊不歸,你真是總能讓我感到驚喜。”殤夙鸞笑道:“其實很簡單。你雖然沒人見過,可是你身邊的清肅幽韻都是經常露麵的人物,認了他們,再見你不凡的談吐,我便肯定你就是笑不歸。”


    也是。當初我一個人都沒瞞過宗政澄淵,那時是三個人,怎麽能瞞過殤夙鸞?於是道:“如此說來,你先是裝著醉酒,替豐夜真向太後求婚,又向我提親,是為了激起朱櫻對我的恨意?”


    “不錯。深宮怨婦,不管怎麽堅貞都是要思春的。何況豐夜真長得也不差,而且,先是她再是你,將你和她相提並論,你覺得,她會不嫉妒,不生氣嗎?”


    殤夙鸞望著我,不緊不慢地解釋道,“而且,還故意讓豐夜真知道我去找你,為得是逼他盡快選擇一方。果不其然,他下午去找了你,被你拒絕之後投靠了朱櫻。”


    “那個宮女,是不是你用我的匕首殺的,為什麽殺她?想陷害我?”我腦中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像找到了********,一股腦地問了出來。


    “那個宮女?”殤夙鸞想了想,撫掌笑道:“我幾乎忘了,確是我殺的。當時接到消息,說宮中藏了一個大人物,於是我便潛進宮中尋找。卻不想途中正被她看見了,沒辦法,隻好順手將她滅口。沒想到,這你也猜得出,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那你為什麽用我的匕首做凶器?”我指責道。


    “那時我身上沒別的武器,又不能徒手,那樣會留太多血,不好收拾。正好身上有你那個小匕首。我順便就用了。”


    “如此說來,你根本沒有跟著使臣隊伍回酆國,而是一直呆在皇宮,一直住在宗政蕭鶴那裏?她又為什麽如此幫你?”我奇道,宗政蕭鶴就算再怎麽糊塗,也不至於將殤夙鸞這個妖孽留在身邊吧。


    “那個女人是個可憐人呢。”殤夙鸞用毫無同情口吻的語氣說出這句話,讓我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之後,道:“她表麵上是在寺廟為家人祈福。實際上一直住在宮中,為了平衡自己家的這兩方勢力。一方麵防止丞相對自己的大女婿不利,一方麵又要防著沈明涵聯合宗政澄淵對自己的丈夫孫子不利。聽起來很匪夷所思是不是?”


    我點頭,聽起來真的是讓人不能相信,這個女人藏身皇宮居然是為了這麽……幼稚的理由。不過我也了解,在爭奪權力的時候,家庭和親情永遠排在後麵,這樣看來,宗政蕭鶴倒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可惜,被殤夙鸞給殺了。


    “你還沒告訴我,她為何要幫你?”


    “因為如果她不幫我,她的丈夫女兒女婿外孫女曾外孫都會死。她幫了我,我就幫她除掉勾引她外孫女的豐夜真,你說,她能不幫我嗎?”


    “即使這樣,身為一國公主,也不可能答應你過分的要求,你究竟要她幫你什麽?”我逼問道。


    殤夙鸞笑眯眯地看著我,道:“如今我也不瞞你。我要她幫我,得到你。”


    如此便說得通了。我無暇去顧及他終於達成了他的目的,隻思索著全部的過程,道“那天下雨,你是將我弄昏?”


    “眼見你發現了我沒有清幹淨的瓷片,又快要發現了宗政蕭鶴的藏身處,我不得不出此下策,也想著順便讓那女人探探你的口風,沒想到,她什麽也沒打探出來,反倒讓你認了出來。”殤夙鸞激賞地看著我,目光在我身上徘徊不已。


    我懷疑道:“就這樣?不是你故意留下瓷片的?以你的小心謹慎,怎麽會留下那麽大的一個漏洞?”


    殤夙鸞看著我,古怪地一笑,伸手撫了撫我的頭發,道:“不歸,你知道嗎?你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你把別人都想得太聰明。”


    見我愕然地看著他,殤夙鸞微微一笑,坐到我身邊,道:“我來和你說明白吧。那瓷片真的是我不小心留下的,因為這件事我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同時又著急去找宗政蕭鶴。其實若不是你那天湊巧迷了路,你根本是看不見它的。這本就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是你想得太過嚴重了。”


    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又問道:“那天醒來,我明明見到外麵通亮,那是怎麽回事?”


    “你細細想想,那個屋子有什麽古怪的地方?”殤夙鸞笑問,如啟蒙老師一般地看著我。


    我閉上眼,細細將那天的情形回憶了一下,猛地驚道:“回音!”


    “就是回音!”殤夙鸞彈指而笑,“那其實是一處地下暗室,回聲一定比別處明顯。我在四周掛上淺黃的錦緞,在外圍點上火把,整個暗室就會變得很溫暖明亮。而且,你在屋內,窗外就是牆壁,去到那間佛室的走廊又是密閉的,你隻會看見光,卻看不見光從哪裏來。”


    殤夙鸞解釋道:“本意是想讓你以為你在做夢,說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結果你真是出乎意料地強硬呢。”


    原來是這樣。這人連如此怪異的法子都想得出來,真是越簡單的騙術才越往人猜想不到。


    事情大部分明白了,回想起,竟然是分外的簡單,不覺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豐夜真說的毒,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個啊。”殤夙鸞狡猾一笑,道:“就是我失手放錯了嘛。解藥和毒藥放混了。誰知道他要來偷呢?這可真是冤枉啊。”


    我正吃著最後一片雲片糕,聞言幾乎噎在嗓子裏,緩了一會,道:“既然這樣,我光喝了酒,沒中毒。太後皇上和公主光吃了菜中了毒。豐夜真呢?他雖然喝了酒,也吃了菜,毒不就是應該解了嗎?”


    “不歸呀。難道我說那個瓶子是解藥就是解藥了嗎?它興許也是毒藥,或者什麽都不是,隻是些麵粉呢?”殤夙鸞笑得甚美,輕輕地將空了的碟子從我手中抽走,換上一杯熱茶。“而且,毒藥不就是為了毒死人的?如此,要了解藥還有什麽意思?”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他,雖然這件事情在我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可是見他這麽厚顏無恥地說出來,還是感覺很是驚歎。


    思路全部理清,我徹底地放鬆道:“他怎麽會想到去你那裏偷毒藥,這真……”


    “我曾用這種毒藥毒過人,他恰巧看到了,以為很好用吧。不過到我那偷東西的人可多了,我已經習慣亂放東西了,哪能那麽容易讓他得手呢。所以你嘛,真的是撿了一條小命呢。”殤夙鸞嗬嗬笑著,笑容溫潤無瑕。


    世上怎麽會有如此無恥的人?我怒極而笑,道:“那豐夜真如何又知道你在蕭鶴公主那?”


    “不歸,這樣簡單的問題你會不知道嗎?不要沒話找話說吧,我有又不會對你怎麽樣。”殤夙鸞無辜地道。


    我氣結。其實心中自然知道豐夜真之所以知道蕭鶴公主的所在,一定是朱櫻告知的,女人一旦被迷惑,當真什麽都能送出去。


    而豐夜真知道毒藥有異,依他剛愎自用的個性,就算隨殤夙鸞的手段有所了解,也絕不會認為是自己偷錯了藥,肯定以為他藏在宮中的某個地方偷偷將毒藥換了。而宮中最隱蔽的,莫過於蕭鶴公主的藏身地。而且我又曾經在那裏昏迷過,更是加深了他的懷疑。


    想來,當我趕到時,豐夜真應該正在尋找殤夙鸞的下落,不過還沒找到地宮的入口。


    雖然這些我都明白,不過我卻不知道殤夙鸞執意想帶走我的目的,隻得不停地找話說。


    隻是,蕭鶴公主又為何要殺我?


    “因為你是我想要的人。”殤夙鸞看出我的疑問,道:“如你所說,宗政蕭鶴怎麽說也是一國公主,怎麽會甘心聽話讓我帶走你?我想,她認為我想得到你定是有某些對雅樂不利的陰謀,所以寧可殺了你也不肯讓我帶走你。”


    “那麽,話說回來,你為什麽要帶走我?”我也奇怪地問道。


    “因為,我喜歡你啊。”


    愣了一愣,我非常不給麵子地大笑,兩世我聽到的笑話加起來也不如這一句。邊笑邊道:“殤夙鸞,你真會開玩笑。”


    心中卻道,等清肅他們忙完了來找我,量他一個人也攔不了。


    殤夙鸞斜倚在車廂上,似笑非笑地看我笑完,靜靜道:“你知道,你有兩個致命的缺點,是什麽嗎?”


    我見他笑得古怪,斂了笑意問:“什麽?”


    “一個是我剛才說的,你把別人都想得太聰明。對付笨蛋,就要用笨蛋的法子。若是對付笨蛋用了複雜的手段,就好比對牛彈琴,不解其意不說,往往還會出現些難以預料的意外。”殤夙鸞輕道。


    “第二個,也是最致命的。就是你將你的手下培養得太過能幹。”


    “此話怎講?”


    殤夙鸞伸手將我拉到他懷中,淡淡笑道:“作為你的手下,應該時刻跟在你身邊。而現在,他們在哪裏?”


    “他們……”我張嘴欲反駁,卻被他伸出細長的食指輕輕點在唇上製止了我的話。


    見我不再說話,殤夙鸞方滿意地點點頭道:“你累了。我來替你說。水玄鏡,忙著商號的事自然是走不開。白凡,遠水不解近渴。清肅忙著為皇帝公主解毒。蘇爾更是忙碌,文武百官都要他來安撫。至於幽韻,想是被你留在王府了吧。我聽說那裏有個對你不懷好意的家夥。對嗎?”


    見我點頭,他又笑道:“如此忙得分不開的手下,有和沒有有什麽區別?對了,還有紅棘。你是不是奇怪她怎麽還沒過來?”


    說到這,他提高了聲音道:“雪嫣,回來了?”


    我聽到這名字,心中大亂,見馬車簾子一挑,輕飄飄落進一個嬌媚的身影,未語先笑道:“大人真是個鬼,奴家不過想聽一聽悄悄話兒,就讓您給發現了。”


    來人正是當天我們在秦月樓的雪嫣,原來,她竟然是殤夙鸞的人。


    見我驚訝,雪嫣輕輕坐在殤夙鸞身邊,長指輕輕探進他敞開的衣襟,撫摸著他****的胸膛,嬌聲對我道:“姑娘莫怕。我們大人可是很會疼人的。”


    殤夙鸞的表情沒變,隻淡淡問:“交給你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大人放心,雪嫣從不敢讓大人失望。”


    “你將紅棘怎麽了?”我大驚,伸手撅住殤夙鸞的領子,用力過猛,肩膀和手腕又開始疼痛,脖子上也有些粘膩。


    “不歸放心。我不會把她怎麽樣的。況且單憑雪嫣,也不能將她怎麽樣。她不過是製造了一些混亂,攔著你的手下,不讓她太快跟上來就是了。”


    殤夙鸞輕輕將我抓著他領子的手放下,看著我因施力而又滲出血色的手腕,好看的眉頭皺了皺,道:“總這麽樣,小心會留下疤痕的。”


    我不語,看向雪嫣。雪嫣笑道:“正如大人說的,我可沒能耐打過姐姐。隻是攔她一攔,拖延時間罷了。”


    我這才放了放心,順從地讓殤夙鸞幫我處理傷口。


    “你確定沒人跟來?”殤夙鸞一邊將我的繃帶重新包紮,一邊問雪嫣道。


    “連個蚊子都沒跟來。”雪嫣驕傲地笑道。


    “很好。你做得很好。”殤夙鸞勾起唇,魅惑地笑道,輕輕地將我的繃帶打上結。


    我突然直覺到不好,正要出聲提醒雪嫣,就見殤夙鸞對我莫測一笑,閃電般出手,三指掐上雪嫣稚嫩的脖子,毫不猶豫地用力。


    隻聽到雪嫣的喉嚨中發出清脆的“喀嚓”聲,嘴角流出一縷粗重的血痕,滿眼全是不信地沉重地倒在了車廂裏,立刻就斷了氣。


    揚手輕鬆將雪嫣的屍體甩出車外,殤夙鸞繼續檢視我左邊的肩頭,道:“如此,就沒有人能尋著她的蹤跡找到我們了。不歸,你想看看酆國的冬天嗎?可比雅樂美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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