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婧被銀月一路拽著,徑直往大營西北角而去,她的心跳得很快,所謂突厥人的獵物到底是什麽,她清楚得很……突厥人的帳篷幾乎差不多,想要記清這裏的分布比在大興皇宮還要複雜……


    見她忽然安靜下來不說話,銀月回頭,嘲笑地看著她:“怎麽?你怕了?嚇得連話都不敢說了?待會兒還有的你怕的!”


    這時已經到了一頂大帳前,銀月掀開簾子就把百裏婧推了進去,哼道:“你自己看吧。這就是和突厥人作對的下場。”


    這是一間專門為關押俘虜所設的帳篷。


    百裏婧看到了司徒赫。


    他被綁縛住雙手吊在了大帳裏,腳勉強能著地,頭發亂蓬蓬地披散在臉上,將他的半張臉都遮住,他穿著中原人的白色中衣,可是白色已經被血和髒汙蓋住,一道道鞭痕上的血跡還很新鮮,顯然不久之前還曾受到虐待。


    百裏婧鼻間劇烈一酸,張了張口,卻把聲音壓了下去,無聲地喚了一聲,赫。


    赫沒聽見,沒回應。或者說,他聽不見,因為他低垂著頭,對她們的到來完全無動於衷,這絕不是正常人的反應,而銀月說,他會衝著她大吼大叫……


    像是炫耀一般,銀月走到司徒赫身邊,用馬靴在他的腿上踢了踢,對著百裏婧笑道:“我告訴你,這一位可是你們東興國的大將軍,他的脾氣真硬,被困在定襄關餓得快死了,還殺了我們好多突厥勇士,聽說他是‘血羅刹’司徒珊的侄兒,突厥人看到他就恨不得剝了他的皮。後來我們抓住了他,給他好吃好喝的,以座上賓的待遇對他,他卻差點傷了我的父王。後來,他被關在了這裏,每天都有人來審訊他,讓他說出東興西北各軍事重地的秘密,畫出關卡地形圖,可是他不肯合作,被吊起來打了足足一個月,可他跟啞巴了似的一個字也不肯吐露。我們突厥人欣賞這樣的勇士,卻也痛恨這種不識抬舉的硬脾氣!”


    說著,銀月舉起手中的軟鞭,又是一下狠狠抽在司徒赫的身上。


    鞭子甩出的聲響格外地刺耳,百裏婧麵紗外的那雙眼睛淚眼朦朧。


    “你哭了?”銀月看笑話似的盯著她,“東興的男兒女兒都挺有意思的,看到你們的大將軍被打,你就哭了?綦哥哥可不喜歡哭哭啼啼的女人,到時候你就會淪為和那些軍妓一樣的下場!”


    百裏婧強忍住殺戮之心,將目光從銀月臉上移開,袖中的手攥得快要滴血,她開口道:“隻要大興國還剩一個男兒,你們突厥蠻子遲早要死在我們手上。”


    赫還是沒抬頭。


    百裏婧現在終於確定,赫失去了知覺。否則,聽到她的聲音,赫又怎麽可能毫無反應?


    “嗬嗬,”銀月開心地笑了起來:“強弩之末都喜歡這麽說話,你有本事活著離開營帳再說吧。我們突厥人很快就會攻破湟水關,然後一路向南,占據你們的京城,把你們的皇宮變成突厥人的大帳!聽說那裏一年四季都開滿了花,我想要住在那裏!”


    眸中的殺意越來越濃,越來越暗,百裏婧死死地忍住,諷刺地笑了一聲:“你們有命活到那個時候才好。”


    銀月對她的話毫不在意,望著司徒赫道:“你放心好了,我當然會長命百歲地活著。可惜這個人暈過去了,要不然就能讓你見識見識東興大將軍的軟骨頭,我手裏有他的把柄,他也不是刀槍不入油潑不進的。”她抬腳朝帳篷外走去:“算了,我懶得看到他了,沒意思。”


    回頭看著百裏婧:“你還不跟我一起走?難道你想跟他一樣被吊在這裏打?嗬嗬,我告訴你,我們突厥的勇士對待女人和對待男人的方法可不一樣……”


    百裏婧盯著司徒赫毫無生氣的半張臉,閉了閉眼,強迫自己轉過身去,一步一步沉重地邁出了帳篷。她不能衝動,不能意氣用事,她必須活著將赫救出去,這是她之所以身在敵營的原因。


    銀月見終於挫了百裏婧的銳氣,高興極了:“怎麽樣,南蠻女人?你現在知道自己在我們突厥人的眼裏多麽地渺小微不足道了吧?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伺候綦哥哥,可惜綦哥哥並不像南汗那樣喜歡女人,他是我們突厥第一勇士。”說這些時,銀月的眼裏閃著光。


    百裏婧驀地出聲問道:“你喜歡耶律綦?”


    銀月臉色大變:“與你何幹!”


    “那就是了。”百裏婧望著她:“照理說,你們突厥人南北部落聯合在一處,部落之間定然有聯姻。耶律綦那麽年輕,聯姻的應當就是他和你們部落的女子,看你的臉色,你不像是他的妻子,難道是你的姐姐?”


    銀月惱羞成怒地上前去打了百裏婧一個耳光,惡狠狠道:“綦哥哥是我姐夫又怎麽樣?我喜歡他就是喜歡他!什麽時候輪得到你這個不要臉的南蠻女人來評論我和綦哥哥的關係!你活夠了麽!”


    百裏婧臉上的麵紗被銀月打落,她繼續激將:“你恨你的姐姐,可惜沒辦法發作,就把怒氣全出在我的頭上,你是擔心我會得到你姐夫的寵幸,你從此多了個情敵,所以才對我百般刁難,是不是?”


    銀月被戳中了心事,麵容氣得有點扭曲,似乎心裏有說不出的委屈被百裏婧一激全冒了出來,她眼中竟然泛起了淚花:“南蠻女人,你永遠別想和我姐姐比,而我姐姐也永遠比不上綦哥哥的宏圖大誌,你長得再漂亮,對綦哥哥來說不過是一堆枯骨!”


    百裏婧正在思索銀月話裏的意思,一個突厥士兵奔過來道:“公主,元帥在四處找這個美人,屬下得將她送回元帥大帳。而且,元帥說了,牢房重地,公主以後還是少來的好。”


    聽見這番話,銀月的委屈更是一重漫過一重,她恨意滿滿地盯著百裏婧道:“你少得意,綦哥哥不可能喜歡你……”


    “也許吧。”百裏婧輕飄飄答道,越是這樣漫不經心的語氣,越讓銀月受刺激,她氣得居然沒再爭辯,眼睜睜看著百裏婧被突厥士兵帶走。


    百裏婧不確定耶律綦為何找她,也許他正需要個女人,也許他要她為那番膽大的言辭付出代價,或者將她獻給南汗、北汗以調節他們的矛盾……


    待再次被送入耶律綦的大帳,耶律綦正背對著她站在案前,他仰起頭喝了一杯酒,這才回頭看著她:“過來陪我用餐。”


    百裏婧麵無表情地走到案前。


    突厥人的飲食粗糙不堪,案上放著一整隻羊腿,還有油餅,馬奶酒。


    耶律綦用金刀割下一塊羊腿肉放在她麵前,英俊的臉上帶著笑意道:“嚐嚐看。我們突厥人的美味。”


    突厥人稱之為美味的東西,在盛京貴族麵前不過是偶爾外出野餐時的助興,從來不會當做主食,因此一整隻羊腿並沒有讓百裏婧感覺意外。她也沒有對這些食物嗤之以鼻,而是順從地將肉送入口中,忍著未除盡的膻味吞了下去。


    “你不喜歡?”耶律綦察覺到她些微表情的變化,問道。


    百裏婧抬頭望著他。


    耶律綦見她有疑問,又自斟自飲了一杯,才笑道:“剛才我與南北汗爭吵了一番,原本說好的南下攻打東興,一切都聽我的安排,按照先前訂下的軍法來安置東興的百姓,搶掠要有度,不要傷及百姓性命。可聽你之前那麽一說,好像那些軍法都沒有實現。我敢保證我的直屬部下手上沒有幾條東興百姓的性命,但是他們的人數畢竟不多,與整個突厥大軍相比更是微不足道,所以,我想,你所說的燒殺搶掠民怨四起,肯定是真的……”


    百裏婧沒想到耶律綦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喝了一口馬奶,想要作嘔,咳嗽了一聲道:“是真的又如何?元帥無能為力不是麽?作為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隻期望有安穩的生活,至於做皇帝的是誰,其實並不重要,廝殺爭奪那是朝廷的事,百姓隻想著怎麽過活罷了。”


    “你今晚宿在我帳中。”


    耶律綦沉默了一會兒,出口卻是這句無關的話。


    百裏婧沉住氣,道:“銀月公主才警告過我,不準離元帥太近,更不準與元帥同宿,否則她會殺了我。”


    耶律綦的鷹眸盯著她:“銀月的話不可當真,而且你……也不是怕死的女人。”


    百裏婧一笑:“元帥真是抬舉我了。”


    用完了午餐,耶律綦便出了大帳,應當是部署下一步如何繼續南侵。


    一直等到夜深,他才回來,一進大帳便脫了外衣,見百裏婧坐在炕上,他走過去一把將她拽起拖進懷裏,貼著她的耳邊道:“你知道我一個下午都在想你,想著你要麽是東興的奸細,要麽就是天賜給我的伴侶。你比長生天庇佑下的任何突厥女人都要美,而你的心貼合我的心,你明白我心裏所想往的那種世界,得天下,得人心,得長治久安,你願意陪在我的身邊麽?”


    ------題外話------


    +_+沒寫完,先更一章,晚上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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