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鄭太後話音剛落,立刻有兩個聲音同時道。


    滕輝月快七歲了,身高有了進展,從明帝的大腿長到明帝的腹部,五官越發漂亮精致,眼裏仿佛盛了一縷陽光,流轉間靈動瀲灩,令人想把所有美好的東西放到他麵前,博他一笑。


    他對明帝黏性堅強,即使已經成為哥哥,在弟弟滕輝然麵前,還是自動自發地爬到明帝膝上坐著,牢牢霸占著自己專屬的位置。


    明帝伸手環住他的小腰,讓他在懷裏靠得舒舒服服的。有了身份相當的滕輝然在,滕輝月似乎有了危機意識,變得更加纏人了。明帝完全不覺得困擾,反而覺得甚為有趣,對他極為縱容。


    別說明帝對滕輝月有過“寵他最多”的承諾,就算沒有這個承諾,明帝對滕輝然也全然沒有對滕輝月那麽親近。盡管小小隻的滕輝然也憨態可掬,圓潤討喜,但明帝就是覺得他沒有滕輝月半分可愛,沒有一絲想要抱抱他的衝動。而且看滕輝然對滕輝月的黏糊勁兒,想來也是個會想盡辦法要吸引滕輝月注意力的主兒,就像他的大兒子齊明曜和小兒子齊明炎一樣。


    明帝一直認為他與滕輝月的感情比親生父子更勝一籌,因而格外保護滕輝月。在他看來,滕輝月是金尊玉貴的文子,隨著年紀漸長,該與齊明曜之類的小少年保持距離了。他的寶貝兒可不能輕易交給那些毛還沒有長齊,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滕輝然雖然沒有這層顧慮,但也是一個男子,應該從小習慣避嫌。齊明曜他們就是因為從小沒有養成這良好的習慣,如今才見天兒地追在滕輝月身後跑。


    為此,明帝已經在考慮讓錦墨宮那邊分開授課。男子與文子女子,七歲該不同席了。


    所以鄭太後說讓滕輝然跟著進宮,不隻是滕輝月不樂意,明帝也不樂意。甥舅倆同時出聲反對,說完了,滕輝月扭頭看了看明帝,微微彎起唇瓣,還蹭了一下明帝的胸膛表示滿意他的表態。明帝垂著眼看他,眼裏閃過淡淡的笑意。


    福康長公主齊敏當然也是不同意的。她的阿樾如今幾乎等於送給了明帝做兒子,時常不著家,住在宮裏,和明帝比父母還要親近。明帝和滕輝月極為投緣,齊敏爭搶不過,不得不罷手。好不容易等到滕輝然出世,又要養在宮裏?絕對不行!安國公滕海和駙馬滕祁山一定不會同意!


    往大裏說,滕輝月以元徵雍主之名養在宮裏,受盡鄭太後和明帝的寵愛已經是宮裏的獨一份。所有人皆看在公主府和安國公府的麵上,以及滕輝月的文子身份上,沒有絲毫異議。但若換成注定要繼承安國公爵位的滕輝然,恐怕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不過她反對的話剛到嘴邊,那邊理所當然地坐在一起,親密得彷如父子的明帝和滕輝月已經默契十足地一同出聲了。


    其實鄭太後隻是開玩笑。她又不是無知的老婦,哪會不知道滕輝然沒有可能養在宮裏?


    但看到明帝和滕輝月一起反對,她不禁一樂:“怎麽不好了?阿樾是哥哥了,要讓著弟弟,知道嗎?”


    滕輝月皺起小臉,轉身抱住明帝道:“舅舅不讓!”


    在場的人都笑起來。滕輝然不知發生什麽事,見其他人笑了,但哥哥沒有笑,還一臉不高興,於是跟著皺起臉“啊啊”地大叫幾聲,生氣勃勃的模樣仿佛在說“不準欺負我哥哥”!


    一直在旁邊笑而不語的林凡道:“看來十六已經知道心疼哥哥了,和阿山一個模樣,這也是另一種‘虎父無犬子’吧!”


    汝南王世子妃錢氏去世一年後,世子齊澈的貴侍林凡被扶正為世子妃,他的兒子齊嶸正式記為汝南王府嫡長孫。按照慣例,每月十五他得入宮向鄭太後請安。


    這兩年鄭太後突然喜歡上聽經,但她不喜歡請那些有名的大師入宮專門為她講。剛好林凡之父是太學酒祭,林凡家學淵博,所知的經書如數家珍,講起來如順手拈來。他的性子又寧和柔順,很得鄭太後讚賞,便隔三差五地召他進宮講經。


    林凡這次來,正好碰上齊敏帶著滕輝然入宮請安,明帝也帶著滕輝月過來永安宮。


    汝南王齊梁在興帝登基,坐穩帝位後已經識趣地交了兵權,到世子齊澈時也隻是掛了個不輕不重的職位。可以說,這個王位是用齊梁一脈的安分守己換來的,看著風光尊崇,實際上卻在淡出權力中心。直到齊嶸這一輩,因為各種原因,他得到明帝的重用,成了明監司的三大主事之一,專門負責暗中糾舉百官違法犯罪之事。齊嶸的這一職並不易勝任,稍有不慎便會開罪人。可是齊梁和齊澈都支持齊嶸出任。林凡也知道這是重新振興汝南王府的一個契機,雖然心疼兒子,也不能阻止他的發展。


    他盡心侍奉鄭太後,正是為了幫齊嶸在皇室這邊多留一些好印象。


    齊敏對林凡還是挺給麵子的,聞言笑道:“我們阿樾確實是個好福氣的,以後隻管讓人寵著即可!”滕祁山寵滕輝月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兒。如果以後滕輝然長大了,像父親一樣保護照顧自己的哥哥,可不是“虎父無犬子”?


    “娘親,我會的。”滕輝月搶先道,毫不遲疑認下“讓人寵著即可”這句話。


    如此不害臊,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偏偏明帝還理所當然道:“誰讓阿樾受委屈,朕饒不了他。”


    “舅舅啊!舅舅最好了!”滕輝月高興了,使勁兒地在明帝懷裏扭動。


    明帝含笑任著他鬧,伸手捏捏他白嫩的耳朵,而後看著他的耳尖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粉紅起來。


    滕輝然看得眼熱,“啊啊”地朝哥哥揮動小手臂,討抱。他生得特別壯實,那興奮的勁頭連齊敏都有些抱不住他。


    剛好明帝和齊敏比鄰而坐,滕輝月伸手拍了一下滕輝然的小手,教訓道:“老實點兒。”


    滕輝然愣了一下,抱著小肉手歪頭眨巴著眼睛看滕輝月:“啊?”


    “要乖哦。”滕輝月摸摸他的頭。


    滕輝然仰起腦袋盯著哥哥的手,聲音低了八度:“啊……”然後果真窩在齊敏懷裏,老實了,黑白分明的眼睛乖巧又無辜。


    “嗯,弟弟很乖。”滕輝月又摸摸他的頭,以示讚許。


    滕輝然高興得笑彎了眼,吮著手指去蹭哥哥的手。如果他有尾巴,恐怕已經搖個不停。大家都被他這一副仿佛小動物被馴服的小模樣逗笑了。


    “當真是一物降一物……”鄭太後笑歎道。


    “可不是!十六平時頑皮著呢,隻有阿樾能降得住他。”齊敏道。雖然口上如此說,但她還是非常樂見兩個兒子和睦友愛。


    “阿樾一天比一天大,他的婚事,你可要早作打算……”鄭太後突然有感而發。她年紀越大,越覺得歲月催人老,開始期待孫子一輩成家立業,為皇家延續下一代。


    “母後,阿樾才不到七歲。”明帝道,英挺的眉不以為然一揚,“這些事言之過早。”


    齊敏畢竟是鄭太後的女兒,母女連心,聞言心裏一動,若有所悟地看了鄭太後一眼。


    林凡則想到家裏那個一提起滕輝月便能開心半天的傻孫子齊明錚。不過這個時候明顯輪不到他插話,他選擇沉默。


    “哀家隻是說說,看你急得……”鄭太後嗔道,“你和駙馬提起阿樾的事都一個樣兒,哪裏知道文子和女子與你們這些魯男子不同?”


    明帝斷然道:“阿樾的婚事,朕自有主張,母後不需費心。”


    鄭太後臉一沉:“皇兒!”


    這幾年她和明帝的母子關係緩和,少有被明帝如此直接頂撞的時候。鄭太後不禁有些動怒了。她本是一片好心!


    齊敏道:“哎,皇兄,母後隻是一心為阿樾好。母後,您知道皇兄一向疼愛阿樾,怎麽也不會委屈他的!而且阿樾年紀確實還小,我們有時間從長計議啊……”


    鄭太後還是有點悻悻然,哼了一聲:“你們不領情便罷!醜話說在前頭,若以後有人委屈了阿樾,哀家可是不依的!”


    “外祖母,阿樾不要嫁人,要一輩子侍候外祖母!”滕輝月大聲宣布!


    鄭太後聞言頓時沒繃住,撲哧一笑,指著他道:“你先從你舅舅的膝蓋上下來!哀家算是看明白了,你這小沒良心的就隻喜歡你的舅舅!長大了隻會孝順他,才不會孝順哀家!”


    “才不是!才不是!阿樾也會孝順外祖母的!”滕輝月七手八腳從明帝身上爬下來,跑到鄭太後跟前,殷勤地掄起兩隻小拳頭開始給她擂腿。


    鄭太後哪裏舍得他做宮女太監的活兒,攬住他揉搓了一頓:“小滑頭兒!”


    “阿樾有孝順外祖母的,是不是?是不是?”滕輝月不依不饒。


    “是、是……阿樾最孝順了!”鄭太後嗬嗬笑。


    明帝和齊敏看著滕輝月對鄭太後撒嬌賣乖,對視一眼,皆失笑了。不過見鄭太後重展笑顏,似乎把剛才提到的事兒完全放到一邊,他們兄妹倆一時拿不準鄭太後隻是無心提起,還是真的有所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丿return丶爵戀大扔了一個地雷、倦倦大扔了一個地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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