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把所有的軍團都交給你來指揮。”帳篷裏的沉默保持了很久,遠處的軍號隱約而清晰,黑壓壓的一線山脈環繞駐營地的周圍,那山間的風盤旋呼嘯,阿奢靜靜地聆聽了一會兒,迎向屋大維清澈的目光,開口說道,“你知道的,我隻是一個隨軍的大祭司,並無任何指揮軍隊的權利。”


    宛如風從一個枝頭吹向另一個枝頭,在樹葉響的之間,又是短暫的沉默,屋大維開始激烈的咳嗽,臉上漫起病態的嫣紅,似乎是咳嗽得太劇烈了,以致無法說話,梅塞納斯上前給他捶背,他把目光轉向阿格裏帕,阿格裏帕猶豫了片刻,或許是因為舊日的關係,也許是他本性的淳樸,他的話軟弱無力:“作為神會信徒,還是由你帶領比較合適,畢竟你是他們的拯救者。”


    “這無關緊要,我會給他們下達指示,他們是信徒,同時也是羅馬的子民。”


    “不,阿奢,你一定是誤會了什麽。”阿格裏帕焦急地想做些解釋,開了口,卻又無地合上。


    每個人都知道,這四個軍團根本就不會聽從他人的命令,或許那個雇傭軍軍團會好一點,但發餉給他們的,一向也都是阿奢。


    這四個軍團在數量上,隻占了總數的十分之一,但若是論戰鬥力,卻一個足能頂得上兩個半。它們有信仰,狂熱而悍不畏死,且參加過足夠次數的戰鬥,他們並不想使它們無用武之地,更不想激起它們的反感。


    “誤會了什麽?”


    屋大維還在咳嗽,阿格裏帕底氣不足:“我們並無改變當初默認的意思,……”


    “說起默認,或者我願意帶著他們回去,按照默認,雷必達隻能有三個軍團,我擔憂,若有什麽情況發生,他根本無法保證羅馬的安全。”


    這是**裸的威脅?——用塞爾神會在羅馬的信徒。何止屋大維,安東尼都有點驚詫,不過更多的,他是感到不可置信的好笑,就像是看到了一個老實人被迫說出髒話一樣,他忍不住笑聲,打著圓場:“直說吧,阿奢,你想怎麽樣?”


    “軍團不能分開,因為隻有這樣才能保證足夠的戰鬥力。除此之外,是做先鋒,或者和大部隊一起行動,我並無意見。”繞夠了圈子,阿奢直率地講出了自己的要求。


    “和大部隊一起行動吧。”不能叫他再有戰功,安東尼揮了揮手,說道,何況剛剛確定了盟約,也不能叫阿奢太難堪。


    “不!”屋大維艱難地止住了咳嗽,他堅決反對,“做先鋒。”


    咳嗽又把他的話聲打斷,這可大出安東尼的意料,梅塞納斯代替解釋:“那處狹隘位置十分重要,離腓力比城又不是很遠,必須有大將坐鎮,你和屋大維都離不開,所以隻能是讓阿奢前去。”


    安東尼狐疑不已,但他還是同意了屋大維的意見,並派出了自己的五個軍團,指定了一個將軍作為阿奢的副手。在屋大維方麵,則又派出了波裏歐軍團作為第五個參戰部隊。


    “我可不想太早失去你這樣一個朋友。”在出了帳篷之後,他拉著阿奢的手,“你要多加注意,我怎麽覺得,這情況有些古怪。”


    “古怪?不,隻能說他們離不開我們,最善戰的,可就是我們的部隊。”埃連特不以為然。


    華瑞歐連連搖頭:“絕沒有這麽單純。”


    “猜測毫無作用,隻有發生,我們才能知道古怪的所在。”阿奢不想在這方麵太多討論,他命令軍團長們去做戰前準備,他們離開之後,他沉思安靜,喃喃自語,“或許是有地方,被我所疏漏。”


    “每一個步驟都按部就班,每一個棋子都到了該到的位置。屋大維,剩下的,就得看馬爾庫斯了。”翹著雙腿,梅塞納斯晃著杯中的酒,他注視著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的馬爾庫斯,回答了屋大維剛才的問話。


    “您盡管放心,偉大的天賜之子,凱撒之子,青年人的楷模,唯一的共和國的拯救者,最仁慈最慷慨的屋大維大人。”一如既往,馬爾庫斯的臉上仍然是十成十的忠誠。


    “那個人,現在到了哪裏?”


    “已到亞德裏亞海邊,不出半個月,便能來到軍中。”


    “那麽就告訴波裏歐,半個月後,計劃實施。”屋大維精神實在支撐不住,他飲下藥酒,又叮囑了一遍馬爾庫斯,“務必多幾次實驗,我不希望最後在你的酒上,出什麽岔子。”


    馬爾庫斯察言觀色,又拜倒高呼,稱讚屋大維睿智聰慧,這才弓著身子退下了,“真是一個標準的阿諛小人。”梅塞納斯撇著嘴,不屑一顧。


    “道德高尚,或低劣小人,最起碼,暫時來說他還是有用的。”


    “不管怎麽說,屋大維。”梅塞納斯舉起了酒杯,他躊躇滿誌,“這塞爾神會,就要成為你手中,一個聽話的工具。”


    但沒有人和他碰杯,屋大維因為病,阿格裏帕在怔怔出神。


    色雷斯人的使者在幾天後到達,雷斯卡斯同意了安東尼的要求,和他建立了盟約,並帶著他的三千騎兵,趕往匯合。他送來了另一個消息,雷斯卡波裏也帶著他的三千騎兵,在往喀西約方向移動。毫無疑問,他會成為他們指路的向導。


    有了雷斯卡斯的加入,安東尼和屋大維臨時決定,把派往狹隘的軍團減至八個,安東尼收回了一個軍團,波裏歐軍團也同樣被收回。但波裏歐並沒有隨軍團一起駐留,而是加入了阿奢的麾下。


    “你不會說色雷斯話,有波裏歐的加入,我們會放心很多。”梅塞納斯說道,“說實話,安東尼的人,我們可不怎麽相信。”


    “到達之後,第一是要控製狹隘,第二是要時刻注意腓力比城的動向。若是馬克和喀西約沒有從狹隘通過的企圖,也不必在意,我和屋大維,會隨時注意他們的目的,並會選擇合適的地點同他們交戰。需要的時候,會派使者通知你。”安東尼簡單講述了阿奢的主要任務,他一直把阿奢送出四十裏,屋大維沒有出現,他的病越來越重了。


    “你是願意指揮一個軍團,還是想留在我的身邊作為參謀?”


    “指揮?你的軍團長會不樂意的。”波裏歐故作幽默。


    “那就是參謀了。”阿奢點了點頭,告別了安東尼,“出發。”


    黃旗居中,鷹幟高舉,陽光下閃閃發光,四萬名士兵,騎兵在前,步兵和輜重在後,連成看不到頭的盔甲長線。短劍跨在腰間,盾牌支在身後,部隊綿延不絕,驚起林中無數的鳥,在山地上如蜿蜒的蛇。


    從這裏到色雷斯狹隘,要先走出馬其頓,然後還要越過色雷斯更加險峻的山脈,翻過腓力比城,縱使有使者作為向導,也是一段漫長的路程。


    六天之後,已可看見腓力比城的輪廓。這座城位處一座險峻的小山上,是腓力在征服色雷斯時所建,並以他的名字為名;城的北麵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茂密森林,罕有人跡,南麵是一片伸展到海濱的沼澤地,西麵是一塊肥沃美麗的平原,平原上有很多的山丘,東麵就是阿奢此行的目標,尚在雷斯卡波裏手中的山峽狹隘。


    腓力比城不是很大,麵積大小和山頂麵積相當,與其說是一座城市,不如說是一座堡壘;地勢險峻,本是個易守難攻的好地方,不過此時城中軍隊數量並不多,所以阿奢也並無攻打它的意思,這城中的守將自然更不會愚蠢到主動出擊。


    指揮軍隊,繞過了腓力比城,根據向導給的有關這個狹隘的情報,守衛的部隊不過千人,無足掛齒,都是雷斯卡波裏的手下,因為馬克和喀西約的軍隊還沒有到達;幾乎可以預見,奪取這狹隘的勝利是毫無疑問的,沒有太多的謀劃,戰鬥就展開了。


    按照事先的約定,從安東尼的軍團和阿奢的軍團中抽出了相等的大隊,集合了一個軍團的數目,戰場指揮權交給了華瑞歐。阿奢則帶著其他的人,在遠處觀戰,監視腓力比城。


    這處狹隘分為兩部分,如兩條臂膀,環繞中間的通道。華瑞歐先是集中攻擊相鄰他們這一側的山地丘陵,根本沒有給敵人援救的機會,兩個鍾點之後,勝利的旗幟就插上了山峰。


    “可真是一個勇士,身先士卒!”安東尼派出的副將讚歎不已。


    “派出後續部隊,在華瑞歐奪取的山地上列出陣地,選擇合適的地點,安營紮寨。”阿奢命令著身邊的軍團長們,他望了望天色,“在天黑之前,我希望所有的部隊都能紮好帳篷和圍牆。”


    他轉過頭,邀請波裏歐:“馬克和喀西約還在莫拉斯灣,我們這裏暫時不會有什麽危險。曆經辛苦方才到達,今晚我會舉行一個小型的宴會,如果你能參加的話,我會非常高興。”


    多日以來,波裏歐總是話很多,開些不合時宜的玩笑,表現出太過牽強的熱情和服從,看的出,他一直都很不自在,在麵對阿奢的時候。


    他一定知道些什麽,或者他本身就擔負著什麽任務,阿奢想。他和波裏歐的關係一向都不錯,但這不正好是一個可以用來麻痹他,並使他大意的假象?但屋大維也許不知道,從到羅馬以來,對任何人,阿奢都沒有相信過。


    他等待著波裏歐的回答,波裏歐同意了這個邀請,但宴會並沒有如期舉行。


    占領了這一側的山地之後,另一側的敵人立刻就逃跑了,軍隊順利地占領了狹隘,並在中間通道上設下了障礙,在兩側布下了埋伏。阿奢和副將分別帶著各自的軍團,駐守兩側,這個時候,雷斯卡斯的人送來了又一個情報。


    馬克和喀西約在莫拉斯灣對士兵進行了一次演講和動員,發放了之前承諾過的獎賞,並準備了許多的小禮物,賄賂曾經在凱撒的麾下戰鬥過的老兵們。他們的舉措起到了他們想要的作用,士兵們受到了鼓舞,表現了忠誠。


    當然,這忠誠在更大的程度上,不是來自喀西約的鼓舞,而是來自軍團的數目。


    除了必要的留在東方的防守部隊之外,馬克和喀西約集結了所有的軍團,一共十九個,除了其中的兩個之外,其他的都不足額,總共八萬名步兵。此外,還有兩千名色雷斯和帕提亞的騎兵,四千名高盧騎兵,兩千名西班牙騎兵,四千名阿拉伯人和帕提亞人的騎兵弓箭手。


    他們的盟友是東方各國的國王、王公們,通過賄賂和承諾獲勝之後給出的好處,這些盟友們給他們帶來了幾萬人的步兵隊伍和五千人的騎兵。


    這支部隊差不多有十三四萬人,是他們的士兵們到目前為止,所看過的最大的部隊。這部隊給了他們自信,也給了馬克和喀西約自信。


    他們分析了雷斯卡波裏的情報,知道了阿奢正在往狹隘處出發,並預知了這狹隘必然會落入敵手;現在他們有兩個選擇。或者是繼續往狹隘處行進,或者是繞道而行,但這條道路很不好走,且有三倍之遠。


    馬克和喀西約認為,安東尼想占據狹隘陣地的動機不是為了阻止他們通過,而是因為安東尼糧食匱乏,不得不通過那裏往色雷斯,而不是往馬其頓去。在馬其頓,安東尼的糧食隻能從一個山區中籌集,而在色雷斯,有了雷斯卡斯的幫助,糧食的籌集會更容易些。


    所以,他們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向狹隘進軍。情報上說,敵人的士氣很高,一個是充足的錢幣獎賞,一個則是從他們出發開始,就有兩隻鷹落在軍旗頂上的那兩隻銀鷹之上,啄著銀鷹,有人說這是在保護銀鷹,並一直停留在那裏,這叫士兵們相信他們的戰爭是得到了戰神的庇佑。


    按照敵人的行軍速度,不出十天,他們就會到達第一道防線。阿奢召集了大隊長之上的所有軍官們,開了一次軍事會議。


    強弱對比是很明顯的,敵人有十幾萬人,他們隻有四萬人。即使加上天險可以利用,可還是有很多軍官擔憂,會像今天他們的勝利一樣,在不可比擬的優勢數量之下,無法牢守狹隘。


    “我們應該派出使者,立刻通知安東尼大人,請他前來支援。”


    “狹隘絕不能放棄,這通向意大利的唯一大道不能拱手相讓;請您下令吧,阿奢大人,我願意帶著一支騎兵,急襲馬克和喀西約,被動的防守永遠不如主動的進攻。”


    “開什麽玩笑!我們隻有四萬人,你還要分兵?你這是雪上加霜,而不是正確的策略。”


    “你的看法呢?”阿奢問波裏歐。


    “通知屋大維,積極備戰。”


    “我是問分出騎兵。”


    波裏歐的性格外表粗豪實則精細,他堅決反對:“太膽大妄為了!”


    “並不需要你指揮,縱使流血戰死,也是勇士的光榮。不過這樣的道理,我理解你為什麽會不懂的,你和屋大維一樣,乳臭未幹。”提出這個提議的是安東尼的軍團長,他嗤笑波裏歐的膽怯,拍打著胸膛,再次慷慨請戰。


    波裏歐已快三十歲了,相比這個軍團長,不過年輕十歲左右,怒火衝頭,他又強自克製,臉上的神情很快變回正常,他不和這個軍團長爭吵,而是繼續對阿奢說道:“我們分兵兩處,如兩隻手,牢牢抓住中間的通道,敵人的人數固然比我們多,但在這樣的形勢下,他們也絕不敢貿然通過。這和我們奪取狹隘時的情形不同,我們由側麵而來,整條山脈都展現在我們的麵前,所以可以放手攻擊;而馬克和喀西約隻能從正麵而來,他們麵對的是突出的關口,有再多的人,也無法全麵展開。”


    “我同意你的意見。”阿奢說道,請戰軍團長試圖繼續挑釁波裏歐,阿奢製止了他,在穆提那,阿奢和他手下軍團的戰績是每個人都看在眼裏的,軍人,在軍事上永遠隻服從更強的軍人,“我同意你的意見。”阿奢重複著說道,他又補充了一句,“給屋大維送信的差事,就交給你了。”


    這可出乎波裏歐的意料,一來一回,至少要半個月,這會耽誤屋大維給他的任務,他下意識地開口反對:“不,我不能去。”


    “為什麽?”


    他回過了神兒,勉強笑道:“我是參謀,可不是傳令兵。”


    這是一個拙劣的幽默,沒人理會他,阿奢的話不容拒絕:“這是命令,我記得,在穆提那戰役中,阿格裏帕也做過信使;派你去,而不是傳令兵,隻是因為我想表示一下我對屋大維的尊敬。”(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朝人在羅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話謊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話謊言並收藏漢朝人在羅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