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節,中土習俗那晚要為逝去的親朋放河燈祈福祝他們來世幸福安穩。可天公不作美,從晚飯後開始下起滂沱大雨,一絲風也沒有,那雨就直直從天上澆下來,雨串兒砸在屋頂上石板路上,劈裏啪啦。入了夜也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似是要把一夏天積的雨水一次來個了結。


    坤寧宮中。


    皇後沐浴過後穿著一襲睡袍慵懶地側躺在美人榻上看書,喜兒坐在榻尾幫她按摩陰雨天兒裏便有些泛酸的雙腿。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母慈女孝的場麵,皇後略皺了皺眉,坐直了身子,將書擱在了枕邊。對喜兒道,“時候不早了,你先歇著去吧。”


    喜兒甜甜一笑,“那兒媳先行告退,母後也要早些歇息才是。”


    皇後臉上露出一絲慈母笑,親昵地點了一下喜兒的眉心,“就你是個可人心的。”


    喜兒拌了個鬼臉,自知皇後還有要事便匆匆離開了。


    皇後貼身大宮女碧鳶在喜兒離去後進了房間,一臉急色。


    皇後皺眉瞧她,“本宮平日裏怎麽教你的!天塌下來了還是怎的,慌張成這個樣子!”


    碧鳶眉頭鎖得比皇後還緊,回道,“太子......太子回來了!現在正在禦書房和皇上議事!”


    皇後大驚,站起身疾步到了碧鳶跟前兒,斥疑道,“不可能!他已墜入懸崖,是斷斷不會有生還的可能的!”


    碧鳶皺著臉,極力向皇後解釋,“是真的!皇上身邊的連公公給的信兒!奴婢得了消息便立即趕回來向您稟報了,方才皇上不顧大雨下了旨令幾位重臣進宮議事。”


    皇後豔紅的唇緊抿著,仇著臉。一臉恨色,咬著牙吩咐道,“派人盯緊了。一有動靜立即來報!”


    碧鳶得令,匆匆出了房間。徒留皇後一人在那懊惱失策。


    傾盤大雨將這個夜裏來去匆匆的身影掩藏起來,也將一切細秘的聲音通通吞噬掉。


    禦書房之中。皇帝赫連德誠盛怒。太子赫連巒意氣風發地站在皇帝書案旁,廳裏的六位大臣皆跪在地上噤若寒蟬。


    赫連德誠在禦案上拾起一本厚厚的賬本。狠狠撂向太宰周顯生,冷聲道,“你自己瞧瞧你的大舅子還真是勤政廉潔啊!”


    周顯生顫著手拾起了賬本,他急切想知道糾竟生了何事,那林如平貪汙之事本就是他杜撰出來的,便是太子沒死也不可能查出什麽的。翻了幾頁賬本便知那厚厚的賬本是林如平克扣稅糧謊報產量同糧商勾結的黑賬,一筆一筆清清楚楚。容不得人抵賴。周顯生看得額際冒出冷汗,荊州郡首是個肥缺,他知道那林如平定是幹淨不了的,可他是個膽兒小的,指定不敢這麽貪。況且行事前他早就叮囑過林如平把自己洗幹淨,怎麽會出如此大的紕漏。


    跪在周顯生左側的梁令之瞧周顯生緊張出汗的樣子,不由心中大喜,直起腰板向皇上諫言,“皇上,荊州是錦玉王朝的糧倉。必需要嚴懲貪汙之徒以儆效尤!如若不然其它州郡官員紛紛效仿,我錦玉百姓必當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大將軍韋必應偷偷瞥了幾眼賬本,心裏也略略一驚,心裏犯起矛盾左右權橫著該站在哪邊兒。跪在三人後的另三位大臣也如韋必應一樣。心裏算盤啪啪響,生怕幫錯了人惹來殺身之禍。


    赫連巒冷冷瞥了一眼那幾個隻想潔身自保的大臣,向赫連德誠道,“父皇,就兒臣看來,這林如平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一邊侵吞巨款一邊拿出九牛一毛的髒款來做好事胡弄欺騙百姓,粉飾自己愛民如子的形象。此事若不想個萬全之計怕為民除害反倒招來百姓誤解。”


    赫連德誠聞言氣紅了臉,一掌拍在禦案上將茶杯都震翻了,怒斥道,“還反了天了!周顯生,你的大舅子,朕交給你辦!若你不能給朕給天下百姓一個合理交待......哼!別怪朕到時不念及皇親的情麵!”赫連德誠順了口氣,又轉頭對身旁的赫連巒道,“此事由太子監理,你給朕小心著事兒,倘若敢徇私,你們周家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周顯生連連磕頭,“罪臣必當嚴正執法將林如平及牽涉人員緝拿歸案,必當不辱皇上聖命,給全天下的百姓一個交待。”


    赫連德誠冷冷瞥了跪著的另外幾個人,瞧他們嚇得頭都不敢抬的樣便不由又上了火氣,斥道,“一個個竟會溜須拍馬,真大事找你們議事,就隻想著權橫利害從來肯為朕著想為民著想!朕養你們這群廢物有何用處!”


    韋必應同另三個人連連磕頭,嘴裏念著饒命。


    赫連德誠火氣更盛,厭煩地甩了甩衣袖,“都滾吧。”


    已然嚇得腿軟的幾個大臣,連滾帶爬地出了禦書房,心中慶幸著保住了一樣小命。


    待眾人散盡,若大的禦書房隻剩赫連德誠與赫連巒父子倆。赫連德誠幽幽歎了口氣,“明知他們都不幹淨,偏又動不得。皇兒,他日你登基為帝,可一定要沉得住氣。輕舉妄動隻會讓朝堂不穩,陷百姓於不安。”


    赫連巒點了點頭,將方才震翻地茶杯扶正,回道,“兒臣幼時性子火爆,定讓父皇頭疼了。”


    赫連德誠偷偷放在大舅子家才養大的兒子,臉上浮出一抹笑容,“年輕氣盛,脾氣火爆也是難免的。你呀,和父皇年輕的時候一樣兒一樣的。你雖不在宮裏長大,可從小到大你的一舉一動父皇都看在眼裏,這兩年,你沉穩了不少,父皇心裏的擔憂也算少了些。倘若哪天父皇真撒手人寰,也可安心。”


    赫連巒眉微蹙,“父皇正當年,緣何這般感慨。”


    赫連德誠,身子靠在龍椅扶手上,神情染上一絲惆悵。“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朕現在就兩個心願,一是盼你能早日曆練成熟抗起一國之君的大任,二是盼著能早日抱孫子。你說你都娶了三個妃子了。怎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赫連巒揶揄,“父皇又不是不知道,兒臣隻拿芙蓉當親生妹妹。怎麽可能和她圓房。至於令外兩個,若是讓她們有了皇子。那她們背後那些如狼似虎的爹叫人如何招架。”


    赫連德誠又歎了口氣,“倒真不如尋常百姓家一家之主,老了盡享天倫。”


    赫連巒心裏猶疑該不該告訴赫連德誠蘇三為他生了一對龍鳳胎的事,不說瞧赫連德誠日漸衰老於心不忍,說了又怕將蘇三母子三人暴露置於險境。


    這邊赫連巒正在糾結,那邊已然被赫連德誠看穿了心思,問道。“現在又無旁人,有事隻管告訴父皇便是。”


    赫連巒橫了一下心,想著當年都能把自己藏得那麽好,定也出不了什麽大的紕漏,於是到了赫連德誠跟前,貼耳細語,將這大喜事告訴了赫連德誠。


    赫連德誠喜歡自已,反把住赫連巒確認,“真的?”


    赫連巒重重點了點頭,“這般大事兒臣豈敢亂造。”


    赫連德誠開懷大笑。連聲道,“好......好......真好......真好......”


    接著父子二人又一番耳語,多半是赫連德誠叮囑赫連巒將他的孫子和孫女藏好,小心遭人算計。赫連巒一一應了。又陪赫連德誠一番夜話才打道回了瑞陽宮。


    卻看這幾位重臣才出了禦書房便冷眼相向起來。幸災樂禍的梁令之還以為是他的門生唐書常以了大功,麵帶喜色想著明個兒怎麽褒獎他。


    而韋必應瞧周顯生臉色鐵青著,便令帶路太監腳下加速,生怕周顯生嫌方才不在聖前為他求請。邊走著還邊盤算著回去和孫阿嬌商量將韋英雄和周媚的婚事先壓一壓,看看周家能不能挺過這一劫再說。


    另三個大臣倒不如韋必應這般,中間兒有一個與梁令之結伴離去的,另兩個伴在周顯生身後,大氣不敢喘一口。


    且說這韋必應,一想起聯姻之事才想起兒子已經幾天不見蹤影了。韋必應雖然算不得什麽好父親,可還是了解自個兒親生骨肉的,他料定韋英雄不可能為了一個窮丫頭殉情,所以這幾天來急壞了管家也沒急著他。隻是思慮到現在出了這麽大的事兒要先把他找到才好,免得他不小心在外麵招惹了周家人。君心難測,誰知道皇帝到底想不想動周家呢?


    半道上,隻聽外麵車夫“籲”一聲勒停了馬車,韋必應隔著車簾問道,“怎麽了?”


    車夫結結巴巴地喊道,“路...路...中間躺了個人!”


    韋必應厭煩道,“是人又不是鬼,你至於嚇成那樣兒嘛!過去瞧瞧還有沒有氣兒!”


    車夫嚇得腿軟,更結巴了,“老...老爺...爺...今兒個是...是...中元...中元...節啊...老...老話叫...鬼...鬼節...”


    韋必應嫌厭地拿起了傘下了馬車,他才不信什麽鬼邪之說,一將功成萬骨枯,他今日的地位全是靠取人性命得來的,倘若真有鬼神索命,那他豈會有今天的富貴日子過?他推開擋路的腿軟到沒法走路的車夫,邁著大步向那地上那攤黑影走去。


    韋必應將那人翻了個身,手附在他脖子上試了試還有脈膊。正欲呼喊車夫過來幫忙卻聽那人喊道,“爹......”


    韋必應扔了那擋不了多少雨的油紙傘,騰出手將那人覆在臉上的濕發撩開,映著路兩旁沿廊的官燈散發的微弱光線依稀可以看清他懷中幾欲昏死過去的人正是自己失蹤多日的兒子韋英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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