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這一次伍思成並沒有正麵迎接劉龑熱切的求助眼神,他正抬頭望向大殿的上方。


    劉龑覺得十分奇怪,因為這是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過的狀況。不過劉龑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端倪——抬頭看天的伍思成正不露聲色的用手指悄悄指著某個方向。


    劉龑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伍思成所指的人正是留在京城養病的北地都護大人,燕王劉獻之。


    自從把兩萬大軍送給王漢新以後,劉獻之就轉道回到了長安,並且自此之後就賴在長安養病,不肯再回北方。這對於劉龑而言其實是一件好事,因為如今絹之國朝廷裏最大的爭端其實就是文官們對於在外領兵的武將們的權力的擔心,他們害怕這種情況很快會演變成軍閥化,從而威脅到中央的安全。顯然劉獻之是嗅到了這種政治氛圍,他回到京城來不但可以向劉龑證明自己的忠誠和心中坦蕩,也平息了文官們對他的詰難,不得不說劉獻之在方麵走到了所有其他武將的前頭。劉龑對於這樣一位戰功卓著的同姓血親自然也不會虧待,特旨加封為燕王,這樣一來宗室的力量也大大的加強了。


    伍思成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既然有劉獻之在朝堂上,那麽就不用由他來和皇帝劉龑唱雙簧和文官們鬥嘴了。


    領會到他的用意以後,劉龑便轉向了劉獻之,道:“關於這一點,獻之有何高論?”


    本來劉獻之隻是懶洋洋的坐在他的座位上聽著官員們的爭論,聽到劉龑這麽問,隻得站起身來行禮道:“啟稟陛下,臣弟對於這件事情的看法,更接近於仆射大人的意見。”


    這話倒是出乎劉龑的意料之外,不過他立即意識到了劉獻之的言外之意,忙道:“哦,接近邱愛卿的意見?那就是說還有其他的不同之處的咯?”


    “陛下明鑒。臣弟的意思是當初王大人的所作所為,確實有違背國法之處,而在麵對我國與吐蕃有可能發生戰爭的時候,我們實在不宜在那個時候處置王大人,以免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給我國造成更大的損失。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我國與吐蕃之間並沒有撕破臉皮,從整體上來看,這次由於接收飛鷹堡所引發的事件已經解決了。那麽,我們就應該適當的給予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王漢新王大人一點他應該得到的懲罰,才能平息人們對其行為的不滿啊。”


    劉獻之的話任誰都能聽出字裏行間對邱逸儒這種不顧大局死纏爛打的諷刺意味,邱逸儒也立即開口道:“那麽在燕王殿下看來,所謂應該得到的處罰,究竟是什麽樣子的處罰呢?”


    劉獻之正麵承受了邱逸儒充滿敵意的目光,微笑著答道:“既然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是王漢新,而最終解決整個事件的人也是王漢新,那麽就算是他功過相抵好了。可是他擅自接受別國叛將的降服,並且還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與吐蕃改變了協議內容,就這兩條的罪過都是不容忽視的。以小王看來,就免了他定州指揮使的職務以示懲戒,單讓他管山南道也就夠了。至於這個定州指揮使的空缺麽,在這次的事件之中,王漢新的那個部下陳世傑表現十分突出,加上他在王漢新麾下效力多年,有平定突契和西域的功績在,況且他的兄長陳世化也為國捐軀,不如就讓他補了這個缺好了。”


    邱逸儒聽了這話連鼻子都氣歪了——任誰都知道這個陳世傑是王漢新的結義兄弟,讓他做了這個定州指揮使,他必定還是聽命於王漢新的,王漢新表麵上丟了個定州指揮使的銜,實際上卻一切如舊,這算哪門子的懲罰?


    可是還沒等他說話,劉龑卻搶在了他的前麵說道:“這樣一來,王漢新會不會心存不滿啊?這小子一貫自以為是,此番在他眼裏他是為朝廷白拿了一個飛鷹堡,他必然是滿心指望向朝廷請功的,若然給了他這個處分,隻怕他不能接受啊。”


    劉獻之也立即答道:“陛下,臣弟以為王漢新不至於如此心胸狹窄。臣弟與王大人雖然並無深交,但通過這些年的冷眼旁觀,臣弟以為此人雖然行事放誕不羈,在常人眼裏過於大膽無畏,但實際上卻是一個識得大體之人。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以有利於我朝為出發點,雖然有時候行事未免乖張了些,可是好在他也從來沒給朝廷捅過什麽不可收拾的大簍子。至於其平時的種種劣跡,也算是瑕不掩瑜吧。陛下實在不必擔心他會接收不了,臣弟料他必定能體會陛下的苦心,欣然接收這一懲罰的。此外,臣弟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陛下能夠恩準。”


    “哦?什麽不情之請?”劉龑問道。


    “啟稟陛下,臣弟聽聞王漢新在山南道內大肆修築道路城防,並且加強了茂州的守備,近日還要開通茂州與飛鷹堡的道路。這些事情看起來勞民傷財,但其實對於我朝的戰略部署上是大大的有利,若然將此事做成,則不但我國對於山南西道的實際控製能力將大大加強,整個山南西道的戰略格局也會大有改觀,還能使得像茂州這樣的偏遠城池呈現繁榮的態勢,從長遠來看實在是有百利而無一害。隻是臣弟擔心他這麽做必然會引起眾多非議,使得這件事情的執行變得困難重重,因此臣弟建議陛下,應當給予王漢新足夠的處置之權才是。”


    這君臣兩人一搭一檔,步步相扣,眼看著就要給王漢新受封了。邱逸儒再也按耐不住,大聲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那王漢新向來獨斷專行,他一到山南道任上便已經越權行事毫無顧忌,還擅自殺害了梓州太守單可承。若是此時再賦予他臨機專斷之權,恐怕再難有人能遏製他的狂悖行徑了!”


    劉龑和劉獻之相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會嗎?”


    “微臣伏請皇上三思後行,不可草率啊。”邱逸儒跪倒奏道。


    劉龑斜睨著眼看了看他,道:“邱愛卿要是不提那個單可承朕倒忘了,他自己為官不正,聽信妖言迷惑,枉法殺害無辜百姓,便是王漢新這小子不殺他,朕也容不下他這種官場的敗類!這件事情上王漢新的確是越權了,可是依朕說來,他這件事情辦得對,辦得好!所以朕更要給他這個權力,讓他以後不必再越權行事,讓他替朕好好整治整治山南道的吏治,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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