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啦--”


    杯子碎地,支離破碎;茶水潤磚,清香淺飄。


    芯雪筆尖抽離墨紙,穆吟風與宋殘殤胳膊鬆開,眸子盯望地上碎杯,異口同聲問道:“主子,您怎麽了?”


    雙眉輕蹙,鳳離歡沒有說話。


    紫影如虹絢麗一閃,瞬間飛達一張彎月形軟榻,鳳離歡盤膝落座,一雙桃花美眸緊閉,白皙掌心攤放膝蓋。


    對望一眼,芯雪與宋殘殤二人,一顆心驚懸嗓子眼,唇忍不住再啟:“主--”子,您究竟怎麽了?


    回話時間都沒有,立即盤膝運功?猜到七八分的穆吟風,連忙壓低嗓音,道:“噓,你們別出聲,先讓主子凝神調息。”


    一團如煙似霧的白氣,籠罩著鳳離歡,令其猶如畫中魅仙,隨時飛離紅塵,騰雲駕霧返回天界。


    須臾--


    如煙似霧白氣褪去,鳳離歡睜開美眸的一瞬,穆吟風箭步上前,聲音隱約裹著一縷愁:“主子,屬下為您診脈?”


    鳳離歡微點頭,左臂一伸,手腕交給穆吟風。


    穆吟風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一按上鳳離歡左腕寸關尺三脈,便長歎一口氣,啟唇低語:“果然如此!”


    穆吟風這一聲歎氣,令芯雪與宋殘殤足尖一跺地,著急上火的問道:“吟風,到底什麽情況?”


    指尖抽離三脈,穆吟風望向二人,答:“主子突然運功,乃因寒氣席卷肺腑。不過,席卷肺腑的寒氣,已被主子內力消除。”


    “還有呢?”穆吟風話音落,芯雪與宋殘殤雙眸齊瞪,聲音含怒:“你欠揍啊,快講重點,寒氣為何席卷肺腑?”


    “聖水發作次數,增加的征兆。換一句來說……”抿了一抿唇,穆吟風道:“半年發作一次的聖水,將轉為三月發作一次。”


    “什麽?”驚叫一聲,芯雪與宋殘殤臉色一變,齊問:“吟風,你一直按時給主子施藥針,聖水次數為何還會增加?”


    “聖水,比傳說的還要恐怖,也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這幾日,我會重新研製藥針,嚐試恢複原狀。但……”


    轉望鳳離歡,穆吟風聲音愈來愈低:“最重要的,還是找到金蝶女子。否則,即便能控製次數,也無法控製每發作一次,那雙倍增加的痛。”


    比之穆吟風的愁,芯雪與宋殘殤的驚,鳳離歡卻是一臉豔笑,舉止慵懶的走下彎月形軟榻,仿佛自己並非當事人。


    墨發輕舞,緩步移至桌邊,鳳離歡落座。


    取一隻新杯,斟滿清香茶水,淺啜一口,鳳離歡這才啟唇,柔音似天籟:“我想……金蝶女子,或許與西煌國皇室有關。”


    斂起心中愁緒,穆吟風歪頭看著鳳離歡,一臉詫異:“主子,此話何解?”


    鳳離歡沒有立即解答,美眸魅笑彌漫的望向畫閣閣主:“芯雪,納蘭兄妹畫像,是否已作好?”


    “還差幾筆,主子請稍等。”敬聲回完,芯雪再一次低頭,揮舞手中墨筆,遊走宣紙上端。


    瞬間工夫,待西煌納蘭兄妹,躍然寬長宣紙上,芯雪止筆,道:“主子,畫像已完成。”


    點了一點頭,鳳離歡笑掃宣紙,豔唇輕啟:“對於納蘭兄妹,你們三人,難道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鳳離歡話音一落,芯雪三人當即眯眸,齊望宣紙。小半晌過後--


    穆吟風道:“納蘭寒的眉、臉頰,與金蝶女子有兩分相似;納蘭舞的眼睛、唇、臉頰,與金蝶女子也有三分相似。”


    宋殘殤則道:“難怪……我與納蘭兄妹素昧平生,可看見二人時,總隱約覺得見過他們呢。”


    宋殘殤說完,穆吟風又語:“主子,僅兩三分相似,並且,又不是整張臉相似,並不能肯定金蝶女子,與西煌國皇室有關吧?”


    “所以,我才急召芯雪來此。”白皙指尖輕拂杯口,鳳離歡柔聲笑問:“芯雪,你可有發現?”


    六年前--


    鳳離歡與納蘭寒一戰,隻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因此,納蘭寒本人,鳳離歡並沒有見過。


    直到東崢太後此次大壽,鳳離歡見到納蘭寒本人,才發現……


    納蘭寒的眉、臉頰,居然與金蝶女子有兩分相似。不僅納蘭寒,納蘭舞的眼睛、唇、臉頰,與金蝶女子也有三分相似。


    當然,正如穆吟風所說,隻是眉、唇、眼睛、臉頰有兩三分相似,並非整張臉相似,不能確定什麽。


    所以,鳳離歡便將座下畫閣閣主,急召來了巧奪天工樓。


    芯雪,至所以擔任畫閣閣主一職,不是因為其作畫本領一絕。而是因為,她無須見到真人,光憑一幅畫像,就能精確算出一個人的骨骼狀。


    更厲害的是,憑一幅畫像,她不但能算出一個人,現在年齡的骨骼狀。甚至,還能算出此人任何年齡段的骨骼狀。


    鳳離歡問話音落--


    盯望宣紙的芯雪,一字一句的回道:“撇開一張臉不談,二十五歲的納蘭寒、十九歲的納蘭舞,頸子以下的身軀,骨骼若回到二十二歲那一年,與我們尋找的金蝶女子,骨骼有七分相似。”


    畫閣閣主芯雪,沒有見過納蘭兄妹。但是,她以畫像推算骨骼狀的本領,絕對毋庸置疑。


    芯雪話語一入耳,穆吟風啟唇:“除了眉、唇、眼睛、臉頰像,骨骼與金蝶女子更像,也就是說…。金蝶女子真的有很大可能性,乃西煌國皇室中人。”


    氣血翻湧的宋殘殤,雙眸則怒瞪宣紙,咬牙切齒:“難怪這麽多年,一直尋不到金蝶女子!”


    根據北焰國上一任皇帝,也就是一夜間消失皇宮,從此再也出現過的鳳離歡父皇,留下的少許線索,他們一直以為,金蝶女子乃江湖人士。


    所以,多年來,十大閣主幾乎跑斷腿,忘寢廢食的滿江湖暗查,根本沒想到去他國皇宮查找。因此……


    跑了無數冤枉路之後,卻獲悉金蝶女子,很大可能性是西煌國皇室人,宋殘殤怎會不鬱悶的想吐血?


    與宋殘殤一樣,鬱悶到想噴血的芯雪,指尖倏地一彈,畫筆如刀墜落宣紙間,將納蘭兄妹的一張“臉”,割的四分五裂。


    怒瞅一眼宣紙間,納蘭兄妹四分五裂的“臉”,芯雪啟唇:“主子,十閣是否連夜動身,去往西煌國?”


    芯雪知道,雲思瑤的存在,令主子對東崢疆土,已經“依依不舍”了。所以,她問的是:十閣是否動身?而不是:主子是否動身?


    淺啜一口茶水,鳳離歡道:“防止白跑一趟,明夜,先找納蘭兄妹”聊一聊“天。如果完全肯定,金蝶女子乃西煌國皇室人,十閣再動身也不遲。”


    鳳離歡話音剛落,雅室西麵牆壁間,懸掛的一串金色鈴鐺,隨風奏響了“叮叮當當”的清脆音。


    鈴鐺清脆音止,鳳離歡魅笑聲起:“瑤兒,你總算來了。”


    芯雪將桌間宣紙,卷成一團塞入袖筒,宋殘殤與穆吟風足起足落,將地上茶杯碎片踩成粉末後,三人箭步抵達室門左側,並肩列成一排。


    “雲小姐,您請進。”待到天奪天工樓的夥計,輕輕推開門,腰恭敬一彎,請雲思瑤入內之時--


    列成一橫排的宋殘殤三人,腰亦是恭敬一彎,聲若洪鍾:“見過雲小姐,雲小姐晚上好!”


    人若犯我,百倍奉還;人若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雲思瑤,就是這樣一種人。


    因此,宋殘殤三人的洪鍾聲音,雖然令踏入雅室的雲思瑤,嘴角忍不住一抽。但是,一抽之後……


    雲思瑤當即笑望三人,回:“大家晚上好。”


    “雲小姐,您與主子慢聊,屬下們告退。”再次一彎腰,宋殘殤三人非常識趣的退出雅室、關上梨花木門。


    雅室外,走廊上--


    “宋大哥,穆大哥,你們猜……”芯雪一邊退離雅室,一邊低聲問:“雲小姐與主子,會不會聊著聊著,聊打起來?”


    對望一眼,穆吟風、宋殘殤壓低嗓音,齊回:“不排斥這個可能性。”


    右手食指輕點粉腮,芯雪狀似思考,實則聲音卻戲謔十足:“如果打起來,咱們幫哪一邊?”


    唇角笑勾,穆吟風與宋殘殤答:“誰都不幫。推門、抱臂、賞大戲!”


    雅室內--


    “瑤兒,終於等到你了。過來坐,咱們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燭影搖紅間,將一隻倒扣的杯子放正,拎壺為雲思瑤斟茶的鳳離歡,一張羞花閉月的笑顏,美的能令天女思凡,一身魔魅氣息,豔的能令世間女子神魂顛倒。


    但,人生就是充滿戲劇性。


    冷拒萬裏外的女子,對鳳離歡癡迷萬分,惟一入眼動心的雲思瑤,偏偏不為鳳離歡美色所動。


    移步鳳離歡對麵,椅子哐鐺一拉,落座的雲思瑤二郎腿一翹,雙臂一抱,聲音不冷不熱:“你要我說多少遍?喊我喂也好,喊我全名也罷,就是不要喊我瑤兒!”


    ‘不要喊我瑤兒!’六個字,鳳離歡再一次置若罔聞。


    茶壺輕放桌上,香茗推送雲思瑤麵前,鳳離歡豔唇笑勾,聲音柔魅十足:“瑤兒,喝茶。”


    頭頂,一大群烏鴉黑漆漆的飛過,嘴角微抽的雲思瑤,決定談下一話題:“請問,我該喊你什麽?君笑情?鳳離歡?”


    “首先,請字去掉。然後,名字嘛……”


    右胳膊肘子朝桌上一拄,白皙掌心半捧腮,鳳離歡回:“以焰帝身份出現時,我很樂意你喊我歡,以魅影宮主身份出現時,我很樂意你喊我情。”


    雞皮疙瘩落一地,抽搐毛病仿佛一發不可收拾,從嘴角延伸到了臉頰,雲思瑤沒好氣的道:“我若揍你十拳,你是否也很樂意?”


    裝模作樣的思考一下,鳳離歡調緩音柔的答:“我想……如果不揍斷骨頭,我應該是很樂意的。”


    深吸一口氣,克製揍人衝動,雲思瑤垂首,一邊摘腕間鐲子,一邊冷聲道:“血玉鳳鐲還給你,娶我為後的話,也請你收回。”


    鳳離歡沒有出聲,隻是笑望雲思瑤摘鐲子。而--


    連續轉了十圈,瞅見鐲子依然賴在腕間,死活都不肯離開,雲思瑤頭一抬,雙眸冒火的瞪向鳳離歡,吼道:“靠,你做了什麽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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