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尹揚一上班就接到了新來的市委書記的一個電話。


    新來的書記叫凡一夫,以前在省委組織部擔任副部長,也是省委組織部裏最年輕的副部長,今年才42歲,可以說前途無量,在省廳也深得幾位主要省領導的肯定和讚賞。


    凡書記的語氣很平和,既不疏遠也不親近,他說:“尹揚同誌,經過上級省委研究,將調派原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的郝方方同誌,到你們古川來主持縣政府的工作。


    郝方方同誌是一位資深的黨員,也是從幹企業出身的,又一直跟在柬省長身邊工作,有著豐富的政府工作經驗。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好好配合,互相幫助。。。。。。”


    尹揚一下子有點愣住了,心不在焉的回應了幾句後,雙方就簡單而禮貌的結束了通話。


    尹揚靠在了辦公椅的椅背上,心裏開始琢磨凡書記的這個電話。


    在外人眼裏按一般常理來推斷,兩人都是鞏書記一手提拔的愛將。那麽兩人應該是感覺非常親近,互相之間也會大力支持和聯係才對啊!


    但事實上,也許是尹揚的性格和人際關係處理能力方麵的問題,或是其他什麽說不清楚的原因,兩人從第一次一見麵的那一刹那開始,就互相感覺很不舒服,兩人之間的談話很客氣很禮貌,卻也突現出來彼此都自覺不自覺保持的那麽一份距離和疏遠。


    對於兩人之間這種關係和感覺,尹揚也很奇怪,他曾經很多次的從兩人一開始見麵,慢慢地很仔細進了回憶和思考,但都找不出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會出現這種情況?到了後來因為一直找不到答案,也就慢慢地放棄了。


    兩人便都很有默契的保持著禮貌和距離,不遠也不近,也都沒有向鞏書記提起,如果鞏書記偶爾問起兩人之間工作配合怎麽樣?兩人都很含糊的用:“還可以,還行!”之類的話語來回答。


    現在突然派下了一個省政府工作過的縣長,這到底是出於什麽原因,經曆了上次事情的尹揚不得不在心裏重視起來。


    鞏書記不是親口說不往古川派幹部,而是讓古川縣自己提拔,上麵會支持的嗎?現在是出了什麽變化?鞏書記知道不知道?如果知道那是出於什麽樣的考慮呢?尹揚反反複複地思前慮後。


    半天之後,他也琢磨不出個確切的名堂出來,手不自覺伸向了電話,在電話上麵停留了差不多一分鍾,才下定了決心,撥了鞏書記的電話。鞏書記給了尹揚有個直線電話,告訴尹揚如果有什麽事情的話可以直接打這個電話給他。


    電話很快就通了,聽到鞏書記的聲音,事到臨頭的尹揚反而有些猶豫了。


    他話到嘴邊又咽下了,而是換成了北京教授們到古川來的一些工作上的情況匯報。雙方說了差不多十來分鍾,尹揚感覺快要結束這次談話了,心裏那股衝動又上來了,他感覺自己如果不問一下的話,自己今天可能會被折磨的吃不下,睡不著。定了定神,尹揚極力讓自己聲音自然和柔和些,用一種似乎是突然想起來,而有意無意的隨口問到:“對了,鞏書記。從省政府下來到我們縣主持政府工作的同誌什麽時候下來啊?我好有個準備!”


    “哦!這個啊!確切時間我也不是很清楚。組織部已經考察完了,不是讓凡書記和你商量一下嗎?你們醞釀一下,然後沒有什麽不同意見,就按程序等公示期一過,就可以到你們那裏來上班了!怎麽,你等不及了啊?


    哈哈,我說你啊,我是說過幹部上麵不往你們古川派了,但沒有說你們沒有合適幹部的時候,不能夠向上麵要啊!叫你決定那是對你的信任和在工作上的支持,你不要誤以為我是個甩手掌櫃,丟給你就不管了,有困難你就提嘛!我們還是會給你想辦法解決的,是不是,尹揚同誌?還要讓凡書記給我說,真是的!”


    。。。。。。


    尹揚明白了,這不是省裏的意思,而是現在市委的意思。


    電話中自己沒有辦法說“不”,真的沒有辦法說“不”,自己隻有沉默。


    在聽到鞏書記話的那一瞬間,尹揚腦子裏一下子就轉了很多個念頭,反複的比較了好幾個方案,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的接受。


    掛了電話,尹揚心裏很是鬱悶。


    他剛剛也想過要反擊一下,但又想到一旦自己又陷入到官場的人與事的是是非非中去,長此以往,自己最多也成為一個中國最不缺的政治高手,官場老手,那麽就算最後自己贏了,對自己的抱負,自己的理想又有什麽意義呢?脊梁依然沉重的彎曲,國家依舊忍受不公平的待遇,國人依然被他們藐視。


    不,這絕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自己不能夠再主動挑起一場官場上的風波了,能忍就忍一下吧!古川現在最需要的是穩定的環境,自己現在最需要的也是一個穩定的環境,眾叛親離,上下離心對工作的危害太大了,最後受苦的還是普通百姓。


    但自己不能夠就這樣對此的毫無反應,否則,恐怕這才是個開始。自己一定要有所表示來展示自己的態度才行,讓個別人知道自己決不是一塊橡皮泥,沒有半點脾氣,想怎麽捏就怎麽捏。不能夠再像上次那樣,因為自己對新水水壩和高江案子的妥協和忍讓,反而讓對方坐大,使古川付出了更大的代價。


    尹揚手伸向了電話機,他叫曾浩通知人大陳主任、政法劉書記、紀檢何書記到自己的辦公室裏來,自己找他們有事情。


    剛剛給尹揚打完電話的西川市新任市委書記凡一夫,此刻卻並不在西川,而是在省城一家五星級的賓館裏正在和一群達官顯貴,社會名流們在親密接觸。他這是在為舉辦由西川市委策劃和主辦的第一屆“誠邀四麵八方客,無限風光在西川”大型招商引資洽談會,做著積極的準備和鋪墊。


    一直到了夜裏十一點多,凡書記才搖搖擺擺的堅持著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然後在秘書的扶持下,還沒有等走到自己在酒店訂的房間,就“哇”的一下在電梯裏吐了個一塌糊塗。然後不管不顧的就直接靠在秘書和電梯的牆壁上呼呼大睡,秘書隻好一邊和聞訊趕來的酒店樓層經理道歉,一邊請服務生幫忙把凡書記扶回房間去。


    但這位樓層經理不知道是剛來的,還是以前職務低,居然連這位前組織部副部長都不認識,站在那裏不依不饒的要求賠償。秘書礙於圍觀的人比較多,又不好明說或發作,在那裏急的臉上青筋直跳。


    旁邊突然有一個人站了出來,直接對那個樓層經理說:“你說吧,要陪多少錢?”


    那個經理開口就說:“一千!”他本以為對方會還個價,所以報高了點。


    不料那個人二話不說,直接就甩給他一疊鈔票,說:“這是兩千,你拿去!多給你一千,是等下你丟了飯碗的時候,不至於馬上當乞丐,為省城民政部門增加麻煩。”說完,就和那個急的團團轉的秘書,一起扶著已經不醒人事的凡書記走了。


    到了房間,秘書對那個人連連道謝。


    那個人淡淡一笑,說:“我們馬上就都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氣!”


    當秘書的腦子轉的快,他迅速的把這句話想了有下,就試探的說:“你就是省政府派下來的那。。。。。。”


    那個人點了點,搖手製止住秘書繼續往下說,接著他皺了眉頭說:“你們怎麽可以讓凡書記喝成這個樣子?”


    秘書有點委屈的說:“今天來的客人凡書記非常重視,我幾次要救駕,他都不讓,後麵我隻好偷偷給他換了純淨水,他喝完了。就轉過身把我叫到旁邊,狠狠地批評我一頓。我也就不敢了!”


    “唉,凡書記這是為西川的發展在拚命啊!我們可一定要向他學習啊。好了,你好好照顧凡書記,我住在這層樓的2238房間,凡書記醒了就麻煩你給我打個電話。啊?”


    “好的。”秘書答應著和這位馬上要來西川的另一位實力派空降幹部,握了握手,然後又送他出去了。


    在關門的那一刹那,這位秘書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官場上的人啊,有時候級別和職務並不是雙方身份和地位的唯一標準。就像剛剛的這位,其實級別和職務並不一定比自己高多少,但別人跟的老板不一樣,馬上前途就會不一樣,自己和他談話也就變的那麽地不是一個味道!這能夠說明什麽呢?隻能夠說明官場注重每個人的背景。自己苦幹死熬卻沒有任何提拔的希望,就是因為自己沒有背景,沒有攀上任何高枝,而人家同樣是秘書,但就因為跟的老板不一樣,以及在老板心目中的地位不一樣,馬上就要上高速車道了!唉,羨慕妒忌有個屁用,還是想想自己現在應該怎麽做吧?那麽唯一能夠抱希望的也就是新來的凡書記了。”


    想到這裏,這位秘書趕緊往房間裏走了過去,他可一定要照顧好凡書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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