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幻想鄉由櫻花的粉白變成了樹葉的深綠,溫和的陽光灑在神社裏的土地上,反射出黃得發白的光。現在正是三伏中最炎熱的中伏。


    八月七日,清晨。靈夢從神社的臥室走出來,坐在客廳的榻榻米上,準備開始喝她今天的第一杯茶。


    作為神社的巫女,她身體健康,精力充沛。清秀的臉上,總是帶著種近乎懶散的表情,看來就像是從不做事的大小姐。


    無論對人還是對妖怪,她都從不輕視,她也從沒看輕自己。


    三年以前,她就已是幻想鄉唯一的巫女。紅白衣裙,蝴蝶結發飾,白色袖套,便是博麗巫女特有的裝束。


    無論是靈夢還是以前的巫女都是一直待在神社的,但卻從來也沒有人能摸透她們的來曆和身份。


    她們在成為巫女之前,都沒有任何身份。但她們都有一個特點――強大。強大得能與妖怪匹敵。所以,她們就成為了維持幻想鄉平衡的巫女。


    在近百年來最厲害的巫女就是靈夢,她的頭腦總是特別清醒,判斷總是特別正確。若是誰敢阻止工作中的她,那麽無論他是妖怪還是人類,一定會遭到靈夢的攻擊。


    靈夢一個人喝著茶。這已是她的習慣。


    隻不過,近些日子的茶,都不是她泡的。


    自從寄宿在神社的食客文釗,在兩個月前的一個梅雨天早上起來晚了,看見靈夢正睡在他的被子裏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晚起過一次。


    早茶當然也就是文釗去泡了。


    太陽已然升起,風中也帶著一絲悶熱之氣。神社附近的樹,葉更綠,樹葉上的露水,已蒸發在空氣中了。


    靈夢雙手握得很緊,她的臉色也不太好。


    從庭院裏傳來的爆炸聲實在太大,大得連平時手穩的她也把茶灑在了桌子上。


    正當她準備拉開房門看看到底發生什麽事的時候,門已經被拉開了。


    一個人微笑著慢慢地走了進來,戴著無框眼鏡,捋著胡子,胡子和他的眸子一樣依舊漆黑。除了一個月沒修胡子的文釗外,幻想鄉裏絕沒有任何人的胡子長得更快了。


    他的衣服很幹淨,一點也不像受傷的樣子。


    靈夢先鬆了口氣,然後沉下臉道:“你不是自己也說過,明天之前絕不要惹出大事?”


    文釗取下眼鏡,一邊擦著,道:“計劃突然有變。”


    靈夢道:“而且有人還送來了東西,和你預料的一樣,是不是?”


    文釗點點頭。


    靈夢走過去打開紙箱。然後,她臉上的表情變了,像是驚訝,又像是疑惑,問道:“這些泥土是什麽?”


    紙箱裏全是白色的泥土。


    文釗微笑道:“你知道剛才的爆炸是怎麽回事麽?”


    靈夢喝了口茶,道:“第一想到的是魔理沙,第二是愛麗絲,尤其是她的那種裝填了炸藥的人偶,還有巨大化的萃香,她要是一腳踩到土地上,已經和爆炸沒有區別了。”


    文釗道:“我呢?”


    靈夢笑道:“估計要把幻想鄉裏的人都排除外,我才會想到你。”


    文釗道:“但你隻怕想不到我也能引發這種程度的爆炸?”


    靈夢承認:“我也想不到短短一個月時間,你在魔法上的造詣竟能達到如此之高。”


    文釗又笑了,指著紙箱道:“你至少也該問問,這到底是不是泥土。”


    靈夢道:“不是泥土是什麽?”


    文釗道:“是外麵世界的炸彈,名叫c4。”


    靈夢放下手中的茶杯,忍不住道:“剛才的爆炸聲就是它的功勞?”


    文釗點點頭,道:“剛才隻不過消耗了指甲大小的c4罷了。”


    靈夢歎了口氣,道:“就憑這些東西,你就要更改原本的計劃?”


    文釗道:“計劃本來就趕不上變化。”


    他說著,就從箱裏抓了一塊c4,開始捏了起來。不一會兒,就捏出了個小人。


    靈夢忍不住皺眉,道:“以前,你認為?d夜會輸,但現在妖夢已經受傷,?d夜絕不可能會輸。為什麽還要擔心呢?”


    萃香昨天不僅把妖夢受傷的事告訴了文釗,也讓靈夢知道了。


    文釗笑了笑,道:“為了幻想鄉的和平。”


    靈夢不懂。


    文釗的笑容看來並不是很愉快,淡淡道:“妖夢若是死了,西行寺小姐會不會生氣?”她一定會生氣。反之,蕾米莉亞也一樣。


    無論是亡靈還是吸血鬼,生起氣來一定很可怕。


    到時候,或許整個幻想鄉都會受到牽連。


    文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裏剛捏好的小人,又被揉成了一團,道:“所以,我要想一個萬全之策。”


    靈夢歎了口氣,這些事她當然也想得到。但是她卻什麽也不能做。


    她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想要?d夜與妖夢拚命,更不想要她們其中有人喪命,可是她們自己要去決鬥,我也沒法攔。”


    她盯著文釗,一字一字道:“甚至連你也沒法阻攔!”


    文釗不能不承認。


    在幻想鄉裏,決鬥實在是太常見了,無論是妖怪與妖怪還是人類與妖怪。若是每次都需要巫女管,那靈夢早就已經累死了。


    況且這一戰是她們自己要打的,並沒有別人逼迫。


    靈夢吸了口氣,隨即不悅道:“如果決鬥之後,有誰敢鬧事,我肯定會去阻止。但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已完全傳達給文釗了。


    巫女的工作是去解決已經發生的問題,而不是防範於未然。


    文釗道:“你本來就不需要去阻止。因為那些事都不會發生。”


    靈夢道:“現在,我隻想知道一件事。”


    文釗道:“什麽事?”


    靈夢道:“你為什麽會將決鬥地點定在迷途森林?”


    還沒等文釗開口,她又補充道:“我可不想再聽諸如幫助?d夜之類的話,因為你本來就不想讓這場戰鬥發生。”


    文釗笑了笑,道:“據我推測,明天決鬥的時候,至少會有幾百人會去觀看。排除有一半以上是湊熱鬧的妖精,剩下的全是實力強大的妖怪,甚至連山上的那些排外的河童天狗也會派出人手來打探。隻要是能意識到這次決鬥重要性的人,誰也不願錯過這一戰。”


    靈夢沉默。


    文釗道:“因此,若是想保護好她們的話,首先就一定要保證這次決鬥的隱蔽性。如此一來,即便是決鬥後西行寺小姐或者斯卡蕾特小姐發怒,也可以在不驚動其它勢力的情況下快速解決。反之,若是被大多數人知道了,則極有可能出現妖怪之間的勢力劃分。到時候就不是兩個妖怪間互相報複的事了,而是會演變成影響整個幻想鄉的大戰。”


    靈夢道:“所以你才會把地點定在竹林?”


    文釗道:“在那裏,連妖精也會迷路。所以,這次決鬥也不會被太多人看見。”


    靈夢點點頭。


    文釗笑了笑,道:“此外,村莊裏有一隻妖怪,她不僅能創造曆史,而且對竹林很熟悉。”


    靈夢道:“你說的是上白澤慧音?村裏的人都很尊敬她。她還開了間私塾,不過好像沒能吸引多少人。”


    文釗道:“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去拜托她不要將這次決鬥寫入曆史。”


    靈夢道:“那你為什麽還不去?”


    文釗道:“因為我在等人。”


    靈夢道:“等誰?”


    她剛問完,就愣住了。因為門前真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文釗笑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妖夢。”


    他轉過頭,卻突然愣住了。


    整齊的銀發、幹淨的青衣,身後跟著的幽靈。


    來的人確實是妖夢。


    但是,今天她隻帶了一把刀――掛在腰間的脅差白樓劍。


    妖夢道:“是幽幽子大人叫我來的。”


    文釗道:“那麽,西行寺小姐呢?”


    妖夢道:“幽幽子大人身體有些不適。所以隻有我一人來拜訪文釗先生。”


    文釗道:“來看這次的決鬥地點?”


    妖夢道:“請……請帶我去!”


    她似乎很緊張。


    文釗道:“雖然是在迷途竹林,但卻是在裏麵的一個很秘密的地方。”


    妖夢道:“在哪裏?”


    文釗道:“我也不知道。”


    妖夢道:“文釗先生也不知道?”


    文釗道:“正因為連我都不知道,所以才是個很秘密的地方啊!”


    妖夢道:“是嗎……那麽,我們快點出發吧!”


    文釗道:“你們是白天決鬥,還是晚上決鬥?”


    妖夢道:“當然是晚上!”


    文釗笑道:“那你急著白天去幹什麽?”


    黃昏時,白天的妖怪會回家休息,夜晚的妖怪也沒出來。所以這時出發是最安全的。


    文釗與妖夢本來是黃昏時出發的。但他們剛走出神社,天就黑了。


    決鬥地點在竹林,但對它熟悉的除了那裏的兔子外就隻有慧音了。


    慧音住在村莊。所以,他們要去村莊。


    從神社到村莊一定要經過獸道。


    他們是走路去的,雖然妖夢想快點飛去,可是文釗不會飛,也不想多用一點力氣。


    妖夢對他還是和平時同樣尊敬。因為她明白,越是聰明的人做事就越精密,也越不喜歡浪費體力。魔法使就是這樣一類人。


    獸道很長,也很危險。平時的話,這裏很少有人會經過,夜晚則更加危險。可是文釗無論去哪裏,都一定很有把握。


    這一次,他有妖夢保護。


    隻要是知趣的妖怪,看見白玉樓的庭師,肯定不會擅自靠近。沒有人想急著變成幽靈。


    突然間,文釗停住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也在這一瞬間變得奇怪。


    因為他聽見了有人在唱歌。


    歌聲唯美動聽,就像西方的古典音樂。卻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文釗忽然改變方向,向森林走去。


    正當他要往那邊走去時,妖夢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文釗道:“我不是樓觀劍。”


    妖夢道:“我知道。”


    文釗道:“那你為何要抓住我?”


    妖夢道:“這是夜雀的叫聲。”


    在夜晚,夜雀的歌聲最容易迷惑人類。趕路的人常常會因此迷失方向,最後受到攻擊。


    文釗沒有再說什麽,因為妖夢的目光忽然從他臉上移開,冷冷道:“米斯蒂婭?蘿蕾拉!”


    她念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睛已經死死地盯向一棵樹上。


    文釗也順著望去,隻看見一個黑影。他扶了扶眼鏡,再眯上眼睛,終於看清楚了,那是一隻妖怪。


    這隻妖怪本來微笑的麵容,現在似突然扭曲僵硬。她一直站在樹枝上,文釗剛才並沒有注意到她。她的麵貌就和普通的小女孩一樣,背上也有類似鳥的翅膀,眼睛裏一半帶著戲謔,一半帶著種蒼鷹般的殘酷。


    這雙眼睛原本是盯著文釗,現在已經轉向了妖夢。她一字字道:“你就是妖夢?”


    妖夢點點頭。


    麵前的妖怪就是夜雀妖怪,卻一點也不像夜雀。


    米斯蒂婭忽然笑了起來,道:“別來無恙?”


    妖夢忽然轉頭麵向文釗,道:“快到村莊了嗎?”


    文釗道:“快到了。”


    妖夢道:“那就好。”


    文釗道:“哪點好?”


    妖夢道:“不用再聽這種不吉利的叫聲了。”


    文釗笑道:“也不用牽著我的手,防止我被迷惑了?”


    妖夢立刻甩開了他的手,轉過頭,沒有說話。


    米斯蒂婭臉上肌肉似在抽動,道:“如果是別人,肯定不敢襲擊你,但我知道,你受了傷。而且就是莉格露的恙蟲咬的。”


    她這話說出去,文釗才注意到,妖夢的左手手掌有幾處潰瘍。這樣的傷雖然不重,但妖夢近些日子一定不可能再用左手握刀了。


    妖夢歎了口氣,道:“文釗先生,請不要動。”


    四周又變得寂靜無聲。


    米斯蒂婭的可怕並不完全在她的歌聲,更因為她出手的快!


    縱然是被襲擊過的人類,也無法形容她的出手速度。


    但這一次,米斯蒂婭連手還沒完全抬起來。


    刀光一閃!


    妖夢已回到文釗旁邊,米斯蒂婭卻還是站在樹枝那裏,動也沒有動,手已垂落,臉也僵硬。


    然後,文釗就看見了鮮血突然從她翅膀上流了出來,眼淚也順著流了下來。


    蟲妖莉格露雖然受了重傷,卻也可以傷到妖夢。但米斯蒂婭卻在什麽也不知道的情況下被斬斷翅膀。這是不是也說明她根本打不過莉格露?


    鳥吃蟲,天經地義。但現在,米斯蒂婭在害怕,害怕蟲會反過來吃鳥。這種事甚至比死更可怕、更殘酷!


    妖夢看也沒看她一眼,隻是與文釗一起沿路走了下去。


    文釗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道:“你今天沒有帶樓觀劍。”


    妖夢低下頭凝視著自己的左手,目中似已露出痛苦之意。她喃喃道:“這種妖怪明明隻需樓觀劍就可斬掉……”


    文釗歎了口氣,道:“我終於明白了。”


    妖夢皺眉道:“文釗先生明白了什麽?”


    文釗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西行寺小姐會拿走你的樓觀劍。”


    妖夢確實很奇怪。她更奇怪的是文釗竟然能一眼看出她沒帶樓觀劍的原因。


    文釗笑了笑,道:“因為在竹林裏,那麽長的刀會阻礙你的發揮。”


    妖夢點點頭,愣愣道:“文釗先生為什麽會如此開導我?”


    為什麽?


    他突然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


    來到幻想鄉聚焦自己的靈魂,這絕對是為了自己。


    這一次幫助妖夢,當然是不想死在幽幽子手裏。


    所以,他回答道:“因為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


    妖夢在聽。


    文釗取下眼鏡,指著自己的眼睛道:“我的眼睛有些近視,近視的人眼底容易病變。”


    妖夢皺眉道:“眼底?那是什麽,我有些不明白。”


    文釗道:“我想知道,今天的月亮是不是紅色的。”


    妖夢的眼睛沒有病,月亮也確實是紅色。


    文釗笑了笑,道:“不管怎麽樣,我們應該先去找上白澤小姐,她能帶你去決鬥地點。”


    紅色的月亮並不常見,強者的決鬥也不常見。


    月亮無論是什麽顏色,決鬥也是不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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