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能編?!淺淺頓時斜著眼珠子掃向一本正經的安室透,誰知道卻正好被安室透看見,他不動聲色的又朝淺淺眨了眨眼。


    “老師嗎?真是失禮了,快請進。”小川夫人似乎吃了一驚,一邊把人讓進屋裏一邊說,“惠子之前說有點不舒服,一直在房間休息。請先在客廳稍等,我這就去叫她下來。”


    “不用麻煩了,我們去惠子房間看看就好。”橘杏連忙拒絕,“阿姨去忙吧,不用管我們。”


    小川夫人頓了一下,很快就笑著說道:“也好,正好惠子這孩子有段時間沒去學校了,功課想必也落下了許多,既然老師來了,也能幫忙補習一下。”


    語氣溫柔脾氣也算和善,不像是個會虐待繼女的後母呢。而且提起惠子來也很是親切,沒有絲毫做作,也看不出一點點關係不和的樣子。隻是對方眼底那抹暗淡的青黑色,隱約帶出了幾分憔悴,這才讓淺淺覺得她和繼女的關係大概不會像她表現的那樣和諧。抿了抿唇淺淺收回視線轉而打量四周,旁邊的衛生間的門半關著,隱約有水聲傳出。緊挨著門口的地方還放著一個衣簍,裏麵堆滿了剛洗好的衣物。大概是之前被門鈴聲打斷,沒來得及拿出去晾曬。除了件一兩件男裝之外,其餘那些衣服的顏色和款式,明顯和小川夫人身上的穿著大相徑庭,估計都是那個惠子的衣物。客廳正對著廚房,冰箱就放在廚房一進門的地方,門上麵貼滿了便簽紙,不知道都寫了些什麽。角落裏還有一個塞得鼓鼓囊囊的黑色的垃圾袋,中間的位置被撐破,露出一個被擠壓變形的空可樂瓶。應該是還沒到垃圾回收的時間,所以才沒丟出去。


    淺淺當下就皺了皺眉,然後耳尖的聽到站在身邊的安室透也發出幾不可聞的疑惑聲音。


    惠子的房間是在二樓走廊的最盡頭,橘杏正要推門,惠子卻剛好聽到聲音拄著雙拐開門。淺淺站在橘杏身後,隻看了一眼那個惠子的臉色,就不由得再次皺了皺眉。臉色蒼白、皮膚幹燥不說,就連一頭的長發也看起來發黃幹枯,簡直就像是營養不良的樣子。13歲的年紀明明應該活力無限,可這個惠子卻體弱的可以。就算拄著拐行走比較費力,但也至於才走了這麽幾步,就已經開始喘氣了吧?


    橘杏扶著惠子坐回到床上,小聲的向她解釋淺淺和安室透的身份,淺淺也出聲,隻是轉頭打量起了房間。房間的窗簾被拉上,雖不至於完全不透光,可光線還是顯得昏暗。書桌上攤開著幾本書,淺淺走過去看了眼,才發現居然是一本《簡愛》。書本上還放著一個倒扣的相框,估計是之前正在看照片時,聽到淺淺三人上樓的聲音,隨手扣在那裏的。


    相框裏是一張全家福,一家三口擠在一起笑的溫馨。淺淺瞥了那個叫惠子的女生,照片上的女孩明顯就是小時候的惠子,可惜抱著她的那個女人卻不是剛才見過的小川夫人。


    安室透不知什麽時候湊了過來,看著淺淺手裏的相框感慨道:“還真是個任性的小公主呐。”


    “是嗎?”淺淺沒什麽表情的輕聲說,“人隻有失去後,才會痛徹心扉的珍惜。但那個時候僅剩的回味卻隻有回憶,而回憶這個東西本身就是個折磨人的東西。不能從回憶裏走出來的話,就什麽都改變不了。”


    “你們再說什麽?”惠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淺淺和安室透轉頭,正好看見她臉上因激動而泛起的淡淡紅暈,“小杏說你們可以幫我,你們一定可以幫我的,對吧?”


    “誰知道,”安室透聳了聳肩,對惠子說,“問題是你需要我們幫你什麽?”


    “這還用說嗎?”惠子猛的拄拐站了起來,而後又因為後力不繼,晃了晃重新坐回床上,“我這個樣子,難道你們還看不明白嗎?都是...”


    房間的門被輕敲了兩下,惠子的話戛然而止。小川夫人輕輕推開門,小心翼翼的端著幾杯飲料走進來放在書桌上,“沒有什麽好招待的,請先喝點橙汁吧。”


    “我最討厭橙汁了!”惠子一下子發起脾氣來,“我隻想喝可樂,為什麽不讓我喝?!我的可樂呢,又被你全部倒掉了吧?!”


    淺淺瞥了眼飲料,見幾個杯子裏全都是橙汁,不由長歎了一聲,無言的扶了扶額。


    “不要任性,惠子。我說過的吧,你的腿骨折需要補鈣,可樂會影響你的恢複狀況。”小川夫人也不生氣,隻是皺了下眉,“既然你不想喝可樂的話,那我去幫你煮牛奶。”


    “原來如此,”安室透目送著小川夫人轉身出門,轉頭看向扶額的淺淺,讚歎般的開口:“不愧是名偵探毛利小五郎的弟子,立海大的女帝切原淺淺,看上去你已經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啊。”


    淺淺頓時被噎了一下,“你是在諷刺我麽?”


    “怎麽會?”安室透一臉認真,“我隻是讚揚你而已,真的。”


    “你們再說什麽?”惠子瞪著眼睛盯著兩人,“我怎麽聽不懂,你們剛才都看到了,那個人..那個女人根本就把我放在心上,我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因為她的原因。如果你們真的想幫我的話,就請幫我讓那個女人從這個家裏滾出去!”


    “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麽?”安室透淡淡的說,那種沉靜的表情瞬間帶來一種微妙的壓迫感,“雖說任性對你們這個年紀的女生來說很正常,但是這麽繼續下去真的可以嗎?自己痛苦不說,還給別人也添了麻煩,即使這樣也還要抱著回憶不放,沉浸在幻想之中嗎?”


    “幻想?!”惠子的聲音一下子尖銳起來,“那我這幅樣子..這幅快要死掉的樣子又算什麽?”


    “事實遠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不過是陰錯陽差造成的小誤會罷了。隻需要住幾天醫院,多吃點補鐵的食物就可以。”安室透頓了頓,忽然看向淺淺,“嘛,至於解釋的話,還是交給同為女孩子的淺淺吧。我這就去告訴那位夫人,牛奶以後還是不要繼續喝為好。”


    喂!你點了火就跑麽?!淺淺一愣,急忙伸手去抓卻沒抓住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安室透迅速開門出去。感受著某人的視線像是刀子一樣戳在身上,淺淺不由嘴角一抽,暗自腹誹了好一會才轉身麵對一頭霧水的橘杏和怒氣衝衝的惠子,“好吧,我就先說說你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原因好了。你之所以這個樣子,是因為養傷的時候不注意,得了缺鐵性貧血症。煩躁、易怒、無力、毛發幹枯等等,都是缺鐵性貧血的典型症狀。”


    惠子愣住,橘杏也一臉不可置信。淺淺揉了揉眉心接著說:“我之前在樓下看到廚房裏有一大包可樂的空瓶,加上剛才你們的對話,大概是因為你喝的太多,你母親才給強製倒掉的吧?骨折的人在恢複期需要充分的鈣質,才能使骨骼正常生長發育,並使骨骼密度達到最佳狀況。而碳酸飲料中一般都含有磷酸,不僅會降低體內鈣的吸收,還會阻礙鐵質的吸收。你們生物課上應該學習過的吧,鐵是製造血液的主要材料之一,一旦鐵質不夠,就會引起缺鐵性貧血,可樂就屬於碳酸飲料。而且,”淺淺說著,指了指惠子床上的粉色床單,那上麵有幾處淡淡的咖啡色印跡,“那應該是來事時,睡覺不小心弄髒的吧?”


    惠子一怔,“這有什麽關係?”


    “因為女生每個月的月經,會固定損失大量鐵質。所以愛喝碳酸飲料的女生,更容易發生缺鐵性貧血。”淺淺聳聳肩,繼續說:“食物中的鐵要在體內轉化成亞鐵才能被吸收,而牛奶雖然補鈣,可喝下去卻容易與體內的亞鐵產生反應,影響鐵的吸收。你母親隻想著給你補鈣,認為牛奶能補鈣讓你好的更快,卻沒想到你得了缺鐵性貧血,喝的牛奶隻起了反作用。所以你的身體才會越來越弱,安室透說是陰錯陽差,就是這個意思。”


    “牛奶嗎?”惠子愣愣的重複,有忽而抬頭,“那你們又怎麽知道那個女人不是故意讓我喝牛奶的?”


    “如果真要故意的話,就不會倒掉你的可樂了。反正沒人知道你得了缺鐵性貧血,幹什麽還要費事讓你因為可樂的事情記恨她?”淺淺歎氣,“你嘴裏的那個女人呐,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對你不好的話,也不會在進你的房間時小心翼翼的,更不會在無人的時候幫你洗那麽多衣服。要裝樣子的話,不是隻要在你老爹和外人麵前表現一下就行了嗎?”


    橘杏這時才說得出話來,“那..虐待...”


    “根本就沒那回事。”淺淺嘖了一聲,“你的好朋友隻是不能忘記親生母親,不能從之前的回憶中走出來,所以才會怨恨突然進入這個家代替了她母親位置的那個人而已。”說著,拿起相框在照片上摸了摸,“我們進來之前,你應該在抱著照片哭吧。瞧,這上麵還有些濕意呢。你在想什麽?抱怨麽?隻是啊,越怨恨就越會對比,越對比就越來越多的發現那個人和親生母親的不同。要是我母親還在的話,一定會滿足我的要求。這種欲壑一天天擴大,就會越讓自己覺得受到了不公正待遇,然後也就看不見那些個真正的關心了。”


    “關心?”惠子諷刺的一笑,“什麽都沒有失去的你,又怎麽會知道?”


    “你又不是我,又怎麽知道我沒有失去過?”淺淺臉色一凝,看著似乎被自己嚇到的橘杏和惠子,又半垂了視線,“其實我知道的,小川同學你不想忘記的母親的心情,我能理解。或許你覺得一直抵抗著不讓人插入這個家是種堅強吧,但是有的時候,放手才是真正的堅強,那證明你有繼續往前走的勇氣!別讓你母親在天國還不停的擔心你啊,那樣誰也不會開心的吧?”


    從小川家出來的時候,晚霞已經鋪滿了大半個天空。小川夫人送三人出來,對在惠子房間都發生過什麽事不聞不問,隻是在麵對橘杏欲言又止的歉意眼神時,輕聲說道:“我既然來到這個家,惠子就是我女兒。做母親的,女兒那一點點小任性,我還是包含得起的。所以小杏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為此和惠子產生什麽隔閡喲。”


    淺淺不覺睜大了眼睛,又很快唇角微揚的移開視線。送走了感慨不已的橘杏,一路慢悠悠的走到會神奈川的公車站時,離最後一趟班車隻剩下5分鍾了。不知道是不是小川夫人當時迎著夕陽微笑的神情太過深刻,淺淺總覺有種說不清的滋味充斥心頭。切原夫婦的身影不斷在腦海裏徘徊,想起自從來到切原家之後,他們包容的態度以及偶爾隱含期待的眼神,淺淺就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有點任性過頭了?


    無聲的歎了口氣,視線的餘光卻忽然發現身後的人,淺淺頓時一愣,無力的轉身看過去,“你怎麽還在啊,安室桑?”


    “我隻是看你心不在焉的,擔心你會出什麽事。”像是完全沒聽出淺淺語氣裏的不歡迎,安室透很自然的說道:“最後一趟班車,大概會很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有車可以送你回去。而且,就算是偵探也隻是一個國中生,一個女生獨自...”


    你默不作聲的跟了我這麽遠,就是為了提出要送我回去麽?淺淺黑線,也不等安室透表述完他的擔心,就直接一拳砸在公交站牌上,瞬間將堅實的鐵板砸了個坑,“別隨便小瞧女偵探啊!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安室透沉默,飛快的點了點頭。淺淺這才滿意的籲了口氣,看著公車開過來停下,就立即跳了上去,對還愣在原地的某人揮了揮手,“再見,不對..還是再也不見了吧。”


    直到公車開出站台,安室透才回過神來,不由啊了一聲,“忘了要聯係方式。”


    聽著某人懊惱的聲音隨風而逝,淺淺忍不住回頭瞅了眼還站在站台上的家夥,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安室透這個人。幾分天然再加上幾分腹黑,完全和就陰沉狠戾的gin是兩個概念,這樣的人真的會是那個黑衣組織的人嗎?從頭到尾,那家夥都在小心翼翼的試探著什麽,怎麽看都像是偵探的職業病發作。不過,倘若安室透真的是bourbon的話,那就是城府深到了一種極致,毫無疑問的絕對勁敵呢。


    複雜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回到家,站在久違又熟悉的建築跟前,淺淺一時間感慨良多。不知道是不是離開的太久了,心底反而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情在蒸騰發酵。想起那群家夥為了幫自己隱瞞自己住院的真相,撒謊說自己是去了大阪的四天寶寺交流學習,淺淺就忍不住發笑,也不知道就切原赤也那個脾氣,是怎麽把切原夫婦瞞住的。


    正在想著自己一會進去該來個什麽樣的開場白,卻有人先一步打開了門,而後一臉不耐煩的倚在門口問,“你還打算在門口晃多久?快進來啊,笨蛋。”


    淺淺木然的瞪著切原赤也,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房間裏就又有人走了出來,十分順手的一飯勺敲在切原赤也頭上,氣勢十足的輕斥,“赤也,怎麽說話呢?”說罷,轉頭看向淺淺,溫柔的笑道:“歡迎回來呐,淺淺。”


    心底一暖,淺淺不覺微笑,“嗯,我回來了。”


    剛一進門,就被切原母親拉著手仔細打量。一邊打量還一邊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淺淺的頭發,“怎麽把頭發也剪了,這樣子看起來雖然精神,可是...都瘦了一圈,一個人在大阪那邊不容易吧?不過回來就好,放心,媽媽一定會努力幫你補回來的。”


    這個還是不要了吧?淺淺不確定的眨眨眼,“其實我覺得也沒有瘦多少,我...”


    “我怎麽沒看出來她哪裏瘦了?”被擠到角落裏的切原赤也分外不爽的上下掃了淺淺一眼,終於忍不住打斷了淺淺的話,“媽媽你別亂講,她看上去比我們部長還壯實。再說,女孩子不是都喜歡要苗條一點嗎?”


    壯實...?!這是用來形容我的嗎?我和幸村根本沒有可比性好不好?!淺淺頓覺玻璃心碎了一地,差點拖著寬麵條淚跪地不起,“赤也,你這話聽著真誅心,我和你沒仇吧?”


    “你這臭小子!”切原純子見狀,馬上又是一飯勺敲了過去,直接把赤也轟走了才安撫般的揉了揉淺淺的頭,“別聽那小子瞎說,女孩子還是要豐滿一點才招人喜歡。不傷心了,先去洗個澡然,等會爸爸回來就可以吃飯吧。”


    豐滿?我怎麽覺得這話更讓人傷心啊?淺淺嘴角一抽,無精打采的被推回房間去了。等洗完澡一身舒爽的下樓,切原父親也已經回來了。見到淺淺,不動聲色的仔細看了淺淺一眼,鬆口氣般點了點頭,“回來就好。”


    淺淺一瞬間就有了種其實這個人什麽都知道的感覺,“我...抱歉,讓您們擔心了。”


    “怎麽一段時間不見,反而變得生疏了。”切原父親一愣,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一家人,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倒是你這孩子,太客氣了。”


    “笨蛋,”切原赤也在旁邊拖著腔調念了一聲,一把拽著淺淺坐下,“吃你的飯吧。”


    淺淺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看著家人圍著飯桌一邊吃著飯一邊偶爾的閑聊幾句。淡淡的溫馨就那麽不經意的流淌開來,暖暖的讓人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小川夫人的臉突然就莫名的出現在腦海,淺淺甩了甩腦袋,聽著耳邊切原母親嘮叨著讓自己多吃點,不由頓了一下。


    沉默了半秒,淺淺忽然抬起頭來笑著說:“嗯,媽媽。”而後又把擺在自己跟前的一道菜往切原父親那邊推了推,“我記得這是您最愛吃的,您多吃一點,爸爸。”


    餐廳裏瞬間消聲,淺淺有些忐忑的瞅了眼切原夫婦,忽然有些難以麵對兩人不可置信般的目光,於是索性低頭開始默默拔飯。過了好一會,才忽然聽到一聲滿足的歎息,而後有人輕拍了拍自己的肩頭。轉頭,正對上切原父親隱含幾分激動的眼神,聽著他說了一句,“放心,爸爸一定會吃完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淺淺臉上的笑一僵,正想說什麽,切原純子卻突然起身繞了過來,微紅著眼眶一把將人緊緊抱在了懷裏,“淺淺終於叫我媽媽了麽?太好了,我終於真正的有個女兒了呢。”


    臉被緊緊悶在懷裏,淺淺隻覺得呼吸困難。有生以來第一次嚐試到差點被胸悶抱殺的痛苦,卻也第一次埋頭在別人懷裏感動到淚流滿麵。


    我..我呢?切原赤也愣愣的掃過沉浸在各自思緒中的三人,卻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被無視了。話說淺淺不是應該也對自己關心的說點什麽,並稱自己..哥哥.麽?破天荒的,切原赤也鬼使神差的鑽了牛角尖,糾結了一夜沒睡,打了一晚上遊戲也沒能想明白這個稱呼問題該怎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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