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曉雙眼被黑布蒙蔽,隻知身邊挨挨擠擠坐滿了人,卻始終無人說話,正在驚疑,忽聽遠處傳來花秀雲的哭叫:“妹妹!春曉妹妹!”


    春曉聞言一驚,剛要試著站起,腿上便挨了重重一鞭,同時累及身邊數人,呼痛之聲此起彼伏。春曉不再造次,隻得重新坐好,隻覺小腿上火辣一片。


    此時花秀雲的喊聲卻越發清晰:“官爺,官爺,你們這是要帶我妹妹去哪兒啊,看在我們日日前來的份上,求您讓我們過去說句話罷……”


    那邊的衙役不知說了什麽,花秀雲忽然大放悲聲:“官爺,官爺!您行行好,讓我過去見見妹妹,你,你是收了我的銀錢的啊!你不能隻收錢不辦事啊!”


    春曉聽了心中一沉,急忙高聲叫道:“花姐姐!莫要再說了,快些回家去吧!”


    怎奈為時已晚,片刻之後,隻聽皮鞭“嗖嗖”作響,還有花秀雲的驚呼和蘇子恒反抗的聲音:“你們,你們怎麽能對懷有身孕的婦人動手,你們……”


    春曉還要再喊,嘴巴已經被人嚴實堵住,隨即車子開動,將花秀雲的哭喊聲遠遠拋在後麵。


    春曉憂心如焚,不覺落下淚來,不知走出多遠,囚車忽然堪堪停住,又過了片刻,隻聽一名男子高聲問道:“哪位是袁春曉袁姑娘?請站出來說話。”


    春曉心中疑惑,也隻得小心站起,低聲答道:“我便是袁春曉,不知官爺尋我何事?”


    隨後有片刻靜寂,旋即有人上車扶住春曉,溫和說道:“袁姑娘,你已經脫罪了,隨金某下車去吧。”


    說著,他攙著春曉下了囚車,待車子轆轆走遠,才伸手將春曉眼上的黑布除下。


    春曉緩緩睜開雙眼,片刻之後,眼睛適應了現下的光亮,看清麵前站著的是一位膚色黧黑、樣貌尋常的陌生男子,不覺眉頭微皺,疑惑問道:“你是何人?我既已脫罪,為何不由官府送我回去,反而是你來迎接?”


    見她問得突兀,男子也並不惱怒,隻是坦蕩說道:“姑娘冰雪聰明,難道還猜不到,你這罪責脫得另有文章?若是凡事都走那尋常途徑,隻怕少不得先去那京城,到時莫說是賀公子,隻怕換位王爺前來,也要頗費一番心力了。”


    春曉聽了一怔:“賀公子?救我的人是賀青源麽?”


    男子微微點頭:“金某也是受人所托,隻知前來尋我的人是賀公子,至於個中因由經過,卻也知之不詳。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先隨我回青山鎮複命吧。”


    春曉思忖片刻,抬頭說道:“你說你是賀公子派來的,不知有何憑證?”


    男子被她說得一愣,隨即掌不住笑了出來:“正如賀公子所言,姑娘果然心思縝密,如今隻怕我拿出梁小姐的親筆書信,姑娘也會懷疑是旁人仿造的吧……罷了,請姑娘想想,你們既是被官衙押送進京,途中必要打尖休憩,我若另有圖謀,如何不待那時再做打算,何苦當著一車人的麵,報上自己姓氏,口口聲聲尋你袁春曉呢?”


    春曉聞言麵色一紅,旋即苦澀笑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隻是,隻是春曉尚有心願未了,現下不願去見賀公子與芷萱姐姐……”


    男子似乎並不意外,點頭說道:“來時賀公子叮囑過,不論姑娘想去何處,都需由金某護送而至,姑娘,你可是要回那吉祥鎮去麽?”


    春曉微微頷首:“正是。花姐姐即將臨盆,前些日子又受了驚嚇,我實在有些不放心……”


    男子聽了,解下身上的包袱,取出一件女子衣物遞給春曉:“袁姑娘,你在牢房多日,衣衫都已破爛了,那邊有座廢棄的石屋,先去換了衣服,金某即刻護送你回吉祥鎮。”


    春曉接過衣裙,發覺上麵的紋飾清新雅致,正是梁芷萱日常喜歡的樣式,心頭大石這才落地,對男子感激一笑,轉身向石屋走去。


    那石屋雖然廢棄,卻並不髒汙,春曉將門掩好,脫下身上破舊的衣衫,換上梁芷萱給的清雅衣裙,接著又將髒亂的長發梳理了一番。


    正在裝扮,忽聽外麵利器銳響,接著便是一聲悶哼,春曉聞聲一驚,正要出門查看,一個身影忽然從天而降,不待春曉轉身,那人已經一掌劈在她脖頸之上……


    再次醒來,春曉發覺自己正躺在一張鏤花描金的朱漆大床之上,不但被人換上了一件銀線滾邊的月白色衣裙,身體也似乎沐浴清洗過,通體整潔舒爽,隱約散發出梅花的清香。


    春曉一驚而起,這是一間很大的套房,內室書案、妝台、屏風、睡塌一應俱全,熏籠之上輕煙嫋嫋,也是梅花的味道。


    床鋪旁邊有一扇花窗,春曉向外望去,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花木成蔭,顯見是個富貴的所在。


    正在驚疑,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端著水盆走了進來,見春曉醒來,慌忙放下手中物事,奔到門口報信:“徵韻,快去稟告桂嬤嬤,就說袁姑娘醒了!”


    說完,她卻不再進來,而是垂手立在門前,片刻之後,隻聽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接著便是一個溫和卻威嚴的女聲:“徵韻,你去稟報夫人,音羽,你也先退下吧。”


    那聲音似曾相識,春曉正在思忖,女子已經款款進來,徑直走到春曉床前。


    抬頭看去,春曉不免又是一驚。麵前的女子大約四十多歲,雖是一身下人裝扮,卻自有一番雍容氣度,不是旁人,竟是那位當日前往袁家要回梅花玉簪的仆婦。


    春曉腦中頓時一片混亂,如此說來,自己現下莫非是在陳家麽?


    桂嬤嬤見她低頭不語,又走得更近了些,待要開口,春曉卻驀地駭然抬頭,那仆婦行走過處,赫然帶來一股隱隱藥香,而且與程鬆朗身上的味道別無二致……


    春曉此時完全亂了方寸,桂嬤嬤見狀也有些詫異,忍不住納罕問道:“袁姑娘,幾年前見到你時,雖然年紀尚小、衣著寒素,卻是頗有些見識的,如今怎麽反倒粗陋了起來?真真令老奴大感意外……”


    春曉卻並未聽進去這些,隻是空洞地望定她妝容精致的臉,喃喃問道:“你,你可認得程鬆朗麽?”


    桂嬤嬤聞言麵色一變,拂袖說道:“姑娘好生無禮,罷了,待夫人醒來,老奴再來請姑娘吧。”


    桂嬤嬤走後,春曉仰麵躺倒,兩行清淚蜿蜒而下。她已經隱隱明白,程鬆朗身上隱藏著無數可怕的秘密,那秘密正如黑洞一般,頃刻間便會將她吸附殆盡,她卻無從閃躲,也不願隱藏……


    傍晚時分,那個名喚“音羽”的丫鬟進來,從床鋪上扶起春曉,又拿起一雙繡鞋套在她的腳上。


    春曉任她動作,由她攙著木然前行,穿過兩個庭院,繞過幾道回廊,來到一座滿是翠竹的院落之前。


    音羽先自進去通稟了一聲,徵韻跟著出來,一左一右扶住春曉,將她帶進正房。


    正房門口掛著厚重的錦簾,窗戶也被暗色窗紙蒙得嚴嚴實實,光線甚為昏暗。


    走到一座屏風之前,音羽搬來一張黑漆木凳讓春曉坐下,與徵韻一同悄聲退下。


    整間屋子充斥的熟悉藥香令春曉幾乎發狂,她連著做了數個深呼吸,心頭的迷亂痛楚終於漸漸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屏風內終於傳來一個女子纖弱的聲音:“你就是袁春曉麽?抬起頭來我看。”


    春曉依言抬頭,隻影影綽綽看到一個歪在榻上的身影,旁邊還有一名仆婦伺候,似乎正是那位桂嬤嬤。


    女子看了半晌,點頭說道:“果然生得不俗。春曉姑娘,那日歲寒三友之事,我都聽桂姨說了,姑娘既然並非尋常女子,我便有心討個口彩,請問姑娘,我這幾個丫鬟的名字取得如何?”


    春曉此時心神普定,略一思忖,淡淡說道:“宮商角徵羽,用來取名自是十分雅致,隻是未免生硬了些。而且既是女子,前麵幾個字怕是不大妥當吧。”


    桂嬤嬤聽了出言斥道:“大膽!你是何等身份,連夫人取的名字也敢挑剔!”


    那女子卻擺了擺手,低低笑道:“好,好,看來朗兒的眼光的確不差……”


    春曉聞言一震,思忖半晌,苦澀笑道:“夫人,您口中的朗兒便是程鬆朗麽?”


    女子也不免有些詫異:“程鬆朗?朗兒是這樣對你說的麽?”


    她刻意加重了“程”字的讀音,春曉聽完,心中千回百轉,忍住淚水,哽咽說道:“他……他其實是姓陳吧……”


    見春曉難過,陳夫人略停了停,溫言勸道:“春曉姑娘,朗兒既然如此,便自有他的道理,他對你如何,想來你是最清楚不過的……”


    春曉聽了垂首不語,陳夫人又接著說道:“你們從前定過親,提出退婚的又是我們陳家,朗兒心存歉疚,不願說出真實名姓,也是人之常情,他三番五次出手幫你,這次更是不惜抵出店鋪,上下打點,才幫你洗脫了罪名,你就不要責怪他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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