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說,雍正的求助舉動很傻很天真!


    傻,因為他忘了,自己不再是皇阿瑪在上,必須要夾著尾巴做人的太子。他是皇上,就算按照八旗議政的祖製,當初的努爾哈赤因為實力最強隱隱已經成了八旗共主。是他命兩個兒子與其他的幾位旗主貝勒共商大事。而所謂的大事,是如何完成他老人家的計劃。


    套用現在的說法,他是董事會主席,那八位也好,包括後來的六位、乃至議政王大臣會議的不定數,都算部門經理,最多掛上董事會成員的名頭!


    商量是給你臉呢,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信不信連你吃飯的家夥都敲了?即便給你個麵子舉手表決一下,一人當萬夫,股份也能壓死你!


    成為皇上的胤礽,不敢或不願發作雷霆之怒,又選擇性遺忘了兒子,不指望豐台大營,拂袖而去又如何?先來一句從長計議,轉而下令天下兵馬非諭旨不得調動,甭管現在保泰或這幫鐵帽子如何曲解意思,回去點齊了“心腹”兵馬,就跟如今的豐台大營押陣一樣,鋼刀及頸,誰敢不簽城下之盟?


    該動手表現強權的時候,反倒鬥嘴!輸了還要找幫手,除了一個傻字還真沒有其他更適合的形容!


    至於天真,則專指他的求助對象!


    先說張廷玉,熊賜履二位。張廷玉的信條是“萬言萬當不如一默”,熊賜履更是他的師傅!本性裏就不是多嘴的人,更何況話涉“祖製”,身為漢臣,對國族的祖製指手畫腳鐵定被人淬一臉,君子行而又分,他們不敢說!


    其二是不願說。


    讀書人最重三件事:養育之情,教導之名,知遇之恩。養育需報之以“孝”,教導需應之以“敬”,知遇需回之以“尊”。


    以這三種情感來衡量胤礽,兩位隻剩下搖頭!


    為子當盡孝,孝道的及至,是“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是身體膚發受之父母,珍之重之,不敢損傷。故有千古一問: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忠臣孝子!


    這位呢?除了讓皇上操碎了心,從做病到駕崩,分明是罪魁禍首,不客氣的講,在這二位心裏,太子這逆子早已釘在道德的恥辱柱上!


    師者,韓語說得清楚:傳道授業解惑者也,教給你安身立命,甚至孓立朝堂的本領,自然需要親近敬重。


    太子由聖祖康熙親自教導不說,更遍請名士大儒持師禮教導,皇上的本意是期許大清江山萬年昌盛,其情正可比擬那句“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但太子所為——扶不起的阿鬥!


    至於報償知遇之恩,唯有那句“君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的話。就像當初熊賜履明知追繳虧空肯定不利,卻注定要求背黑鍋。就像這兩位被康熙簡拔,聖祖大行,他們依舊要扶持太子登基,這是拳拳以報呢!


    反過來看太子,他前一陣兒最熱衷的是排除異己。成立辦理軍機處,把索額圖安在那兒領辦了,卻把這二位排除在外,讀書人呢,不光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君子氣,還有了卻“君王天下事,但留生前身後名”的名利心,太子直接給人來個斷根,這讓二位情何以堪?


    先賢說了:達澤兼濟天下,窮則自善其身!當某家稀罕與這逆臣賊子為伍?不願說!


    再說佟國維,挑起祖製的話題就是他,沒想到跳出來搭順風車的還能喧賓奪主,這一會兒他是矛盾的,既有巴不得太子有求的,還最好是一隻腳邁出了懸崖邊,雪中送炭溫暖人心,才好稱心如意。又擔心這八王議政來勢洶洶,佟家到最後偷雞不成蝕把米!


    三個悶口葫蘆讓雍正極度失望也極度憤恨,怒火的衝擊之下卻又想左了,目光重又轉到裕親王福全身上——八王議政,他這皇上還有投票權,你這皇叔乃至整個皇族就徹底靠邊了,他以為裕親王會為剛才附和“祖製”而羞愧,並站出來以長輩的名義教訓不知好歹的保泰!


    可惜,他又錯了。


    從感情上講,莫說裕親王心裏對胤礽膩歪,就算沒有,兒子與侄子誰親?即便按照胤礽的思路,漢書孝武李夫人傳就有: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同樣的道理可以衡量以利益量人者!


    從評價兒子“長大了”,並放任他去太孫府要“檀香木”,在裕親王心裏,保泰早已不是那個“愚且魯”的傻兒子!兒子既然敢說八王議政,想來就有十分的把握,也必定能從八王議政中得到便宜!


    男人無所謂背叛,隻看收買的資本是否雄厚,不是嗎?


    心思在改變,裕親王眼觀鼻,鼻觀口恰如泥塑木雕,注定失望的雍正把目光投降了張玉祥,這才真真是把媚眼拋給了瞎子——張玉祥鴕鳥一樣跪著呢!


    就算看見,別忘了是弘皙輕而易舉的收服張玉祥,這足以證明他的效忠對象首先是弘皙!弘皙沒說話,他可能動嗎?再說了,他是帶兵武將,換句話說,他就是一把刀,皇上一聲令下必是刀鋒所指,偏要棄長取短,你讓他表演惱羞成怒?他夠資格嗎?


    雍正故意遺忘了自己的兒子,但弘皙卻不得不主動現身,也是看不下去了——有個這樣的兒子必定老大耳刮子抽他,有個這樣的阿瑪,隻能有事弟子服其勞!


    勞,也簡單,隻需要保持主子的本色!


    自顧的爬起身來,走到保泰身邊,掄圓了就是一個嘴巴,死而複生本就天生神力,這一回蘇醒,弘皙更覺得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氣,要不然也不敢在千軍之中大殺四方。


    弘皙沒有留力,手掌未到,破空之聲已起,感覺勁風撲麵,保泰本能的挺腰抬臂,但這一切都晚了,手掌落在肩胛之間,就如鼓敲漏的“撲”一聲響,人生生被“拔”起多高,如斷線的風箏一樣斜摔在地上,保泰嗷的一嗓子,一口血噴出來就沒了動靜!


    “老三——”都說父子連心,兒子栽出去,福全也心疼的要死,爬起來,眼睛都紅了,扭身從一邊看傻了的侍衛手裏奪過一杆儀刀,高舉過頭,狠狠的劈落,嘴裏更是咬牙切齒:“弘皙,爺要你償命——”


    弘皙一聲冷笑,腳步一錯,讓過劈落的刀頭,鬼魅樣衝進了福全的懷裏,當胸抓住,挺腰發力,瞬時上提,福全整個人被甩飛起來,撲的一聲摔在塵埃!


    “來啊,給本太孫拿下這犯上作亂的福全!”


    按血緣裕親王絕對是爺爺輩的,可按照祖製,弘皙為太孫就是主子,貴為親王也是奴才,為奴敢欺主,犯上作亂四個字,弘皙這話說得一點都不猶豫!


    “喳!”


    張玉祥的一聲高喝帶著如釋重負之後的興奮!


    重負不難理解,太子靈前,新皇頭一回安排職務等於年節之時報家裏的孩子召集到一塊,排排坐,吃果果。可太子偏偏漏人了,不光漏了他,還漏了太孫殿下!


    當下,是豐台大營掌控局麵,作為豐台大營的實際控製者,真要這父子倆起了什麽齷齪豈不是為難他這個小的?


    幾位鐵帽子王竟然抓住太子的語病搞什麽八王議政,擠兌的太子結結巴巴話都說不全,偏是太孫不言語,擔心就要變成現實,忐忑間,他真恨不能變成鴕鳥將腦袋鑽進土裏,但因為關切,跪地之時,耳朵又恨不能兔子樣豎起來!


    太孫終於動手了,一個大巴掌抽飛裕親王世子,他的心也踏實了,聽令起立,手一揮,嘴裏跟著一聲吼,“誰都不準動!但有冒犯者,休怪本將不講情麵!”


    將軍一聲令,豐台大營的將士們立時刀出鞘箭上弦,有利索的,一腳踩住還要掙紮著爬起來的裕親王,幾根馬韁做繩子,三兩下就把他困得結結實實。


    裕親王哪裏肯服,跳著腳剛叫了一句“胤礽”,就不知被誰迎麵抽了一巴掌。對這軍士來講,直呼皇上名諱就是大不敬,不知道多久沒洗的裹腳布扯出來就把他的嘴堵上了,新鮮的臭味讓福全的兩眼都翻白!


    “張大將軍,你好盛的軍威啊!”


    肅親王丹臻陰測測的說話了,他可是日思夜想的恢複八王議政呢,雖隻是一丁點希望,但在他想來這就是黑夜中的一點燈光,隻要向著它走,必定能踩出一條坦途來,因為興奮,本來就喘不勻呢,這下更仿佛隨時能斷氣。


    他沒想到三言兩語之下太子竟然像犯了癔症似地,跳不出這個言語的圈子,但他更沒想到,太孫卻站出來耍二百五——問題是,他真要犯二百五,假癡做顛,自己這些人還真沒轍!


    不行,絕對不行,丹臻覺得自己必須要把這父子二人分開!


    “張大將軍,不知道你說的冒犯是冒犯太孫殿下,還是萬歲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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