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天翻地覆的禍事仔細推敲,最終脫不了內憂外患的四字,而內憂,往往還是最初的起因,於是聖人總結了四個字作為永世之戒,即:禍起蕭牆!《論語》是謂: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


    聯軍,貌似施眾。但因為從一開始就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利己發展上,故當形勢況下,原屬於不同勢力的各方意見必然相左,又因時不待我,情緒也逐漸激動起來,都是刀頭舔血的漢子,吵的臉紅脖子粗,難免用言語表示要與對方血親女性親密接觸,而當對方也表示出相同的意願,免不得拔刀相向。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方苞完全失去了對聯軍的領導權,更知道文鬥轉為武鬥,隻缺少一根導火索。


    某夜,性音喇嘛在與年某寵妾歡好之時遭到了刺殺,雖幸免遇難,但一片密如蝗蟲的連弩總有三五根嵌入其身,連弩是軍方的製式裝備,握有這種軍械的唯有原屬大阿哥手下,這兩天一直吆喝著散夥的百戰之士。暴跳的性音大喇嘛帶著手下堵了“盟友”的門口,叫囂著要對方給個交代!


    對峙之中,喇嘛群裏不知誰喊了一聲“宰了他們”,緊跟著對方陣營又射來一片箭雨,火並,就這樣發生了!砍殺了半晌,所有人精疲力盡之餘,年羹堯提著寶劍現身了,隨著一聲呼哨,各色打扮,臂纏白巾的川軍亮著火把自周遭的黑暗中顯身,所有人才意識到,鷸蚌相爭,都是年某人的詭計!


    年羹堯真不愧老年糕之名,雖做了階下囚,但一路上總是三番五次的暴起又三番五次的被打傷,灑在地上的鮮血沒有人在意,卻不知他這是留記號呢——他的手下有一人就跟狗子似得,對血腥味極為敏感!


    性音大喇嘛的身手雖高明,但有傷在身使不得全力,他那些徒子徒孫外帶大阿哥饋贈的百戰之士徹底死翹翹了,金珠財物完璧歸年,他與方苞也成了階下囚。


    原本年羹堯可以亮明身份,大搖大擺的帶著阿山與俘虜們進京的,雖說有恩旨,所有人也都以為那是皇上嘉勉年羹堯的因公殉職,但總也沒說年羹堯必死不是?嚴索凶手的諭旨雖不能比擬現今搜尋馬航的370客機,但總為年羹堯萬分之一的生還留著話頭呢!


    年某人知道,皇上做太子的時候就被阿哥黨們輪番欺負,依他的想法,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還不得跟自己一樣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啊?而方苞、性音等人就是送到皇上手裏的刀柄,明晃晃的刀子亮出來,還不是想砍誰就砍誰?到時候,又立新功的年某必定還能芝麻開花節節高呢!


    但他不該心急,想預先撬開方苞的嘴,也虧得他心急,否則,怕是功勞撈不上,自己也得變成“無遺類”中的一員。


    笑對年羹堯,方苞撚著老鼠須噴了一句:進京?你年某人急著赴死不成?


    年羹堯雖殺人成性,但總歸是讀書人出身,屢試不第沒了滿人中舉一鳴驚人的希望才投筆從戎,於是,他的骨子裏對這些飽學之士還是尊重的。當下不以為忤,反倒虛心請教。方苞倒也識趣,品著香茗開口了——


    聖祖大行新皇登基,縱觀曆史,但凡朝代更迭之時,首要便是穩定,即便各地駐軍枕戈待旦,也不是為了殺個血流成河,更多的是震懾宵小。因為皇上或是朝臣都確信和氣致祥的道理,因為他們很清楚,屠刀一旦揮舞,習慣於這種簡單直接的方式,想停下來就太難,沒有哪個朝代哪個皇帝,願意在屬於自己的曆史篇章首頁上留下殘暴的影子!


    如此再來看年羹堯將阿山與己等押送京城一事——盜賣國儲倉糧案,將京城九大糧倉幾乎掏空,這不是輕描淡寫的罪過,而是牽動了朝廷的安穩,動搖了社稷的柱石!其罪當誅,株連九族,不殺,何以維律條、正綱紀、平民憤?


    方苞截殺年羹堯,私自調兵視同謀反,截殺欽差還是謀逆,皆是十惡不赦之罪,殺而後快是唯一的結局!


    但屠刀能輕舉?


    前一樁案子,從盜至賣,一條線上牽連的怕不光是曆任的兩江總督,兵部、戶部、都察院,監管不嚴當罪,兩江官吏,知情不報必責,從上到下可就人山人海了,就算法不責眾隻誅首惡,幾位兩江總督豈是易與之輩?


    馬國柱,滅了李闖王逆軍的功勳。馬鳴佩,敗鄭成功寇海,保住朝廷漕運的大功臣。馬明佐,抗擊耿精忠保住江南一地的戰死英雄。張朝璘,天下百姓從吃廣東鹽變成吃淮鹽,就是他的功勞。麻勒吉,科舉滿漢分榜,他是頭一位滿狀元,世祖遺照草擬者,戰死江南,南京現在還有祠堂祭祀呢!


    於成龍,太子少保,大學士,天下廉吏第一!董訥,活著百姓就立生祠。範承勳,太宗皇太極第一幕僚範文程之子。張鵬翮,皇上說了“天下廉吏,無出其右”。就算阿山都是聖祖親簡,滿人中的博學鴻儒。還曆任吏部、戶部、翰林院、都察院等職。


    至於襲殺年羹堯,背後主使者是除去皇上以外的所有皇子!


    朝廷重臣、皇子勳貴、外帶兩江官員的血也能湊一個血流成河。連殘暴的影子都不想留下,如今把名頭坐實?而嗣皇大肆誅戮前朝舊臣,史筆如鐵的背後還有人言可畏呢!


    年羹堯若大張旗鼓的入京,分明是連捂蓋子的機會都沒留給皇上,就算悄無聲息,是癤子總要出膿,皇上不還是“兩難”?


    罪魁就是年羹堯!


    最簡單的處置辦法也有,那就是殺人滅口——再來一次襲殺成不成?此後既往不咎你好我好大家好!被滅口的也不止有年羹堯,還得包括他方苞、性音大喇嘛、外帶兩江總督阿山!恐怕還不止一撥人!


    襲殺肯定不止一次!真的,昔日的主子們隻會怪方苞等沒有不成功則成仁舍生取義的的氣節,更得搶在皇上前頭來滅口!


    君子不立圍牆,也是方苞之所以對年羹堯推心置腹的緣由——他們幾個已經站在同一條“賊船”上了,還是轉眼就要被人人喊打的賊船!


    原來,自己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這種“生不如死”的覺悟讓年羹堯哭笑不得,螻蟻尚偷生,何況利欲熏心的年羹堯?可事到如今總不能帶著手下人隱姓埋名落草為寇吧?


    思慮到最後,他們決定冒險潛入京城,一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近水樓台還能在最短的時間裏得到最新的消息。二來,若有機會,他們還想再投明主呢!


    明主,就是太孫弘皙!


    之所以這麽說還是方苞的建議,一來,年羹堯的妹妹早已在太孫身邊伺候,雖說帝王之間不在乎這些姻親關係,但至少有這層關係在,他年某還能跟夠重量級的主子掛上線!


    二來不管誰追繳虧空還是嚴查盜賣,甚至被是人反對的一體納糧,都是來自太孫的提議,雖震動朝野,但真心說,這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太孫不惜得罪滿朝文武甚至天下讀書人,可謂“明”!


    因為“明”,他必定不願這兩樁案子消弭無形,即便當下不說也會延後再議,那麽——至少他不會任年某與他方某就此去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太子即位不假,但論起影響與聲望,他遠遠不能跟“天佑”的太孫想比。皇帝是唯一的,掛著光環的天地一人豈甘人後?往更壞處想想,一旦太孫發難,他的皇帝位子還能坐穩?


    新一波的父子相衛是必然!


    皇上於上正大光明的行打壓之事,太孫於下,隻能以隱私手段自保自益,於是,不管手握幾百名死士的年羹堯,或是擅長陰謀的方苞,乃至個人武力值超強的性音喇嘛都有了用武之地!


    入京,方苞便偷偷聯係上鄔思道,幾經猶豫的鄔某於半夜前來便是起了收納之心,但在這之前,他必須要確認一下:傾覆賊船上的這些人,究竟還有沒有終生侍主的氣節!


    合則留,不合則去!


    看看周遭就坐的方苞、年羹堯、性音、阿山幾位,鄔思道摸了摸輪椅下緣,那裏有太孫為他煉製的幾顆“霹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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