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櫃下放著兩雙拖鞋, 蔥綠色的女式和深藍色的男式…顧涼喻愣了愣, 眼神掃向金今。金今沒有解釋,徑自穿上那雙女式的。


    顧涼喻站在那裏不動,金今秀眉微擰, 顧自己開始準備晚飯。往時和金今比耐心還真麽怎麽輸過,不過這一次…顧涼喻幽幽開口:“金今, 有沒有拖鞋?”對地上那雙視而不見?應該是…深深仇視…


    金今隻覺得這個人真麻煩,地上不是有一雙麽…剛租那會兒陶映常來, 那雙鞋子也是給他備著的。


    從廚房裏走出來, 金今自然沒打算招呼他。“我現在不方便招呼你,你回去吧。”輕輕軟軟地下了逐客令。


    “不用刻意招呼我。”顧涼喻雙手兜進袋子裏,嘴角一彎, 笑容邪肆開去。金今無奈, 從電視機下麵的櫃子裏翻出一雙新的,顧涼喻麵上表情越發添光加彩。


    房子的結構是一室兩廳, 主臥是金今的房間, 很簡單的布置,沒有想象中女孩子的嬌嫩紅粉,幹淨整潔。顧涼喻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無比懷念這屬於金今的味道。


    另一間房裏也鋪著被子,衣架上掛著幾件…男式的衣服, 從襯衣到外套,顧涼喻覺得血液瞬間衝上頭頂。


    衛生間的架子上也放著一紅一藍兩隻牙杯,毛巾架上同樣是雙雙對對的擺放, 鏡子旁邊甚至有電動剃須刀,入目的一切都讓他難受得要命。


    家裏的痕跡,顯然不隻是金今一個女人能留下的,這些東西,表明了另一個男人的存在,他幾乎沒有多加思考就能猜到那人是誰。


    金今心裏正矛盾著顧涼喻會不會賴著蹭飯,而自己要不要讓他蹭飯。砧板上堆著切好的牛肉絲。顧涼喻很喜歡剁椒牛柳,心裏糾結著如何拒絕他,手卻快過腦子地準備了他喜歡的菜。


    門鈴響起來,金今心頭一跳,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濕漉漉地小手在圍裙上蹭了蹭,小跑著準備去看門,顧涼喻卻先她一步,門口站著的…竟然是陶映。


    兩人俱是一愣,顧涼喻麵上的笑褪得幹淨,陶映到底比不得他沉得住氣,眉頭一皺嘴角一沉,怒氣瞬間就揚起。


    “陶映?你怎麽來了?”金今同樣吃驚,他不是在公司錄歌嗎?陶映伸手想要推開顧涼喻,顧涼喻一動不動,將門捂得嚴嚴實實。


    “讓一讓,擋著門幹什麽?”金今走過去將顧涼喻拉開,瞥見陶映手上提著一個蛋糕,眼睛瞪得老圓。一周前還記得清清楚楚,可是一回來,心裏一亂,反而不記得了。她竟然忘了,今天…是陶映的生日。


    看著陶映進門,熟練地穿上那雙深藍的拖鞋,顧涼喻的眉頭不自覺地攏起。將蛋糕放在茶幾上,陶映的目光又落回顧涼喻身上。


    金今有些緊張,這兩個人上次見麵還打了架的,而當下的氣氛…很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他怎麽在這裏?”陶映問得直接。


    雖然他並不是很清楚顧涼喻和金今曾經的糾葛,可他清楚地知道,顧涼喻確確實實傷害過金今,這就足夠成為他反感顧涼喻的理由,更何況,他是她的前夫…這種關係,讓他越發的不痛快。


    “不是我讓他來的,是他自己跟過來的。”金今解釋,卻沒敢去看顧涼喻麵上的表情。說的都是實情,可…心軟如她,總覺得有些傷人。


    顧涼喻聽在耳裏,覺得金今如此迫不及待撇清關係態度讓他…難受了。雙手緊緊握成拳,眼角也耷拉下來。


    “顧先生,吃飯時間不方便招呼你,請回吧。”不是顧總,也不直呼其名,陶映挑了一個最拉開距離的稱呼,開口趕人。


    顧涼喻沒有看他,眼睛直直地盯著金今,金今掃了他一眼,他眸子裏幾分期盼幾分哀怨,她全當看不見:“顧涼喻,你先回去吧,今天真的不方便招呼你。”輕柔細糯,顧涼喻卻隻覺得冷硬。


    她為了陶映趕他出去…腦子裏反反複複就是這個念頭,直到金今伸手推了推他,才清醒過來。


    “走吧。”金今纖柔的小手放在他的腰側,力道其實一點也不大,可他就是覺得疼,從腰間一直疼進心裏。


    顧涼喻咬牙,脫鞋穿鞋的動作一氣嗬成,不帶半分猶豫。他害怕腳步頓一頓,就會忍不住說出哀求的話。


    門關得有些用力,震得兩人的耳朵嗡嗡發響。金今心底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緒,空蕩蕩的失落感一波波襲來,她隻覺得措手不及。


    半晌回了過神,才瞧見陶映正看著自己,目光裏流露出的關心讓她想要躲避。“對不起,我把你生日忘了。”她的言語間真真實實地帶上了幾分歉意。


    陶映咧開笑:“我餓了。”金今點點頭,決定給他準備一頓大餐算是補償。可眼睛落到砧板上,又不知覺歎了氣。陶映不喜歡吃牛肉…將切好的牛肉放進保鮮盒,裝回冰箱裏。


    陶映有些累,半靠著沙發。這幾天不停地錄歌,他又說力求完美的個性,反反複複地唱,不容半點瑕疵,連嗓子都啞了。


    今天生日,他以為金今一定記得清清楚楚,哪裏知道直到下班她都沒有提起。是他太自信了麽?失望之餘…還是準備給她些驚喜。


    哪裏會想到顧涼喻竟然也在,驚喜不真,驚嚇不假。還好,金今最後選擇讓他留下,讓顧涼喻離開。是不是說明其實顧涼喻對她的影響…也不過如此,是不是說明金今…已經走出來了。


    “金今,要是從前,我是打死也不信這些東西是你做的。”陶映夾了一口韭菜雞蛋,味道真是不錯。


    “爸爸不讓我學,我就死纏爛打的非要學,不然他那一身手藝不是失傳了麽。”金今調整了情緒,麵上露出微微的笑,想起初學時每每被油點子濺到,父親就心疼地不讓她再學。


    “我媽當時還是挺有眼光的,說你是塊賢妻良母的好材料。”陶映對她眨了眨眼。金今表情有些僵硬。


    “周…陶阿姨她…”金今觀察著陶映的臉色,他果然淡了笑,卻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自然一些:“我媽一直有慢性的胰腺炎,後來太辛苦了,發展成癌症。走了也有□□年了。”


    □□年前,陶映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裏,他是怎樣堅強地走下來的?金今忽地生出幾分心疼,看著陶映的眼神也含了同情。


    其實這樣的表情反而讓陶映覺得有幾分難堪,別開眼神。“金今,這麽多年…其實我挺想你的。”他甚至回過家鄉,那個他想起都厭惡的地方。


    那天母親下葬,就隻有他一個人。他突然覺得孤單到極點,從墓地直接坐火車回了家鄉,守在他們曾經共同的母校,看著她低著頭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形單影隻。他沒有離開之前,他總是騎著自行車載著她。


    之後他常常回來,直到他變壞,被退學…他覺得…再沒有臉來看她。


    “我也想你。”金今語氣特別真摯,沒有他的日子,被人揪辮子,被人撩裙子,被人欺負得多狠都毫無辦法。沒有他的日子,回家的時間從十五分鍾變成了半個小時,寂寞得讓她想哭。


    “金今,其實…”陶映中途換了一口氣,“我挺喜歡你的。”金今一愣,露出幾分笑:“我也挺喜歡你的。”


    陶映知道她會錯意了,急忙解釋:“金今,我的喜歡,不是朋友的那種喜歡,也不是親人的那種喜歡,是…”


    “陶映…吃蛋糕吧,好不好?我好久沒有吃過蛋糕了。”金今勉強笑著,軟軟的聲線打斷他繼續往下說。


    陶映歎著氣,無奈地閉了嘴,隻是並不死心。兩支蠟燭,24歲,陶映生平最虔誠地許願,他不太相信上帝能幫他實現,可是,他信金今。


    “你許了什麽願啊?還閉著眼?這麽認真。”從前周映最瞧不上她許願還閉眼睛,頗為不啻:“小尾巴,上帝真能聽得見麽?要是每個人的願望上帝都去實現,他得有多忙啊!”


    “我希望…”屋裏的燈關著,澄黃的燭光襯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龐,英俊得很。他的眼神深邃,帶著難掩的情感,金今心驚,立刻道:“別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金今,這個願望隻有你能幫我實現。”陶映拉住她的小手,金今抽不出來,隻能訥訥地推辭:“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


    “金今,我們交往吧,做我女朋友怎麽樣?”努力帶上帶著幾分輕鬆,其實直到說出口,才是真的狠狠出了一口氣,看著金今一眨不眨,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十四歲的陶映曾經想過,等金今進了高中就和她表白。雖然是早戀,可兩人有十幾年的感情基礎,而且他的成績常年盤踞第一,護著金今還是沒有問題的。隻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哪裏會想到,那一天走得這麽突然…連聲再見也沒有留下。他想金今一定是怨他的。


    “你…說什麽呢。”金今嚇得退了一步,撞上桌子,蛋糕上尚未熄滅的蠟燭被撞倒,燭火觸到蛋糕便熄滅了。


    屋裏漆黑一片,彼此呼吸可聞,金今甚至聽見了自己胡亂律動的心跳。“金今,做我女朋友吧。”一片黑暗中,他準確地攬住了金今的肩膀,想要將她擁進懷裏。


    金今腦子裏一刻不停地思考,唐斌的警告她記得清清楚楚,而那張清晰起來的麵孔,那簇哀怨的眼神,分明就是顧涼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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