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裏麵有人!”


    一縷石灰漏下,瓦礫交錯之處,透出一個小洞。


    仔細看去,一抹白皙,正是人臉的顏色。


    大家心中震驚,難以言喻,呼啦一下,全圍了過來。


    那些上了年紀,有見識的人,忙站出來,阻了眾人的圍觀,擋在了麵前:“後退,後退,別靠的那麽近!”


    此時此刻,張斯反而放鬆了下來,那種感覺終於消失了。


    幾人合力,輕輕撥開碎石。


    “輕點,再輕點……”


    “不要拿那塊,先抵著。”


    “來,我數一二三,一起用力一……二……三,起!”


    一個嬌小的身影露了出來,雙手抱膝,縮成一團,身體正顫巍巍的抖動。麵色蒼白,淚水在灰塵上劃出兩道痕跡,已幹涸在臉上。一隻手中尚捏著棒棒糖,被石灰染透,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大眼睛緩緩睜開,死灰一片,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完全沒有絲毫生氣,張斯看的心中一痛。


    “小姑娘,小姑娘……”


    有人輕輕呼了幾聲,女孩卻一無所動,呆呆地看著他。


    張斯撥開那人,走近了一些。


    破曉的陽光,帶著溫和的暖意,透過他的肩頭,照進了狹小的石洞。


    “蕾蕾,不要害怕,我在這兒。”


    張斯溫柔地說了聲,伸手摸摸她的小腦袋。


    女孩轉頭看他,過了一會兒,目中的呆滯開始消逝。


    “哇”地一聲,毫無征兆地哭出聲來。聲音嘶啞,是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害怕,痛苦,失望,驚喜……交錯在一起,異常複雜,令人心酸。


    終於放掉手中的棒棒糖,向張斯抓去,急切而用力,好像怕他再次消失。


    但她被困在洞裏,手又短小,根本夠不到。這令她非常害怕,掙紮起來,身體不停地撞到石塊上,肩膀已被磨出了血。哭聲已聽不真切,就快暈過去了。


    張斯見狀,忙將手伸給她。


    女孩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抱在懷裏。小手指像嵌進了手臂中,連張斯都感覺到微微疼痛。


    “不怕,不怕。”


    他帶著微笑,輕聲撫慰,終於令女孩不再掙紮。


    “先放開手,放鬆,我會救你出來的。”


    張斯勸了幾句,女孩的哭聲止歇,卻絕不放開手,反而抱的更緊。隻要輕輕一抽,她便激烈的掙紮,張斯怕她受傷,不敢再有所動作。


    別人也幫忙勸哄,可是沒有任何效果,一勸她便急。


    大家隻好努力的安慰她,不敢再勸。


    無奈之下,隻好讓張斯將手臂放在她懷裏,別人在一旁努力地挖掘。


    由於張斯堵在那兒,工作起來十分不便,加上碰到一根硬板,橫隔著小女孩的半身,眾人沒有工具,無法繼續下去。簡單地商量一番,決定聯係警方,而警方最終將事情交給了當兵的。


    很快,昨日的那位軍官,帶著幾個手持器械的人便到了。


    看著現場的情況,他望了張斯一眼,目色複雜,既驚訝也慚愧。


    張斯明白他的意思,衝他微微笑了笑,表示沒什麽,然後說道:“長官,還是先救人吧,小姑娘已經在裏麵困了一夜。”


    軍官點點頭,幹淨利索地指揮手下施工。


    電鑽的聲音有些大,小姑娘嚇的尖叫,聲音卻很虛弱。張斯忙安慰她,讓她稍稍忍耐一會兒。小姑娘閉著眼睛,極力撐著,沒有再哭。


    經過半小時的努力,終於大功告成。


    小姑娘全是露了出來,軍官去抱她,卻惹來了她的尖叫。


    “還是我來吧。”張斯說道。


    軍官有些尷尬,訕訕地退到一邊。


    張斯小心翼翼地,輕輕柔柔地抱住小女孩,一點點地向外拉,直到全身出了動,才一把將她抱到懷裏,長長地籲了口氣。


    小姑娘放開他的手臂,卻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


    醫生已在一旁守候著了,此時走過來,想將小姑娘接下去。


    情況與軍官相似,小女孩對他們沒半分信任,那傷痛的叫聲,讓大家聽了難過。醫生沒有辦法,隻好對張斯說道:“張先生,麻煩您跟我們一起走吧。”


    張斯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感謝了大家的幫助,揮揮手,隨醫生上了車。


    “張先生……”那位軍官喊了一聲。


    張斯轉頭,問道:“怎麽,長官有什麽吩咐?”


    軍官正了正身形,說道:“之前的事……對不起,是我的錯。”


    張斯聞言,擺擺手,說道:“事情都過去了,無需掛在心上,長官也不必自責。我看得出來,長官是個正直的人,隻是脾氣壞了些,以後注意些就是。好了,我該走了……”


    軍官給他敬了個禮,看著他進車離開。


    蕾蕾趴在他的懷中,摟著她的脖子,漸漸有些支持不住,睡著了。張斯吻了吻她的額頭,向醫生招招手,示意將她抱開。醫生走了過來,伸出手。


    忽然,小姑娘驚覺地睜開眼,直視著他!


    目中非常警惕,還有一份難以言喻的悲傷,似乎在說:你要丟棄我,對麽?


    張斯心中打了個顫,對著醫生搖搖頭,讓他退回去。將小姑娘抱的緊些,在她背上輕輕拍打,小姑娘漸漸安心,又睡著了。張斯沒有再將她送出去,一直抱在懷中,低聲哼著歌,使她睡的安穩些。


    到了醫院之後,醫生先為小姑娘做了全身檢查。


    結果出來,張斯詢問了一下,醫生告訴他,小姑娘除了掙紮時的擦傷,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隻是被困的時間太長,加上極度害怕,身心俱疲,可能要睡好長時間。張斯放下心來,也感到了疲倦。


    他從事件發生,精神就一直處於緊張狀態,昨夜又勞累一夜,雖是練武之人,也感到吃不消。而且小姑娘不相信別人,他必須待在身邊,隻要一離開,她便會神經質地醒來,眼神尖銳的的令護士感覺害怕。


    而在給她檢查,洗浴的時候,小姑娘一直處於熟睡狀態,為了讓她安心,張斯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小手中,這樣她便可以始終握著。


    “張先生……”


    “喊我張斯就行。”


    漂亮的小護士似乎很喜愛張斯,自從進了醫院,一直在他身邊轉悠,做些力所能及的時候。現在小姑娘安靜的躺在傳聲,靜靜地熟睡,細細的呼吸聲很平穩,終於沒有起初那種驚悸的抽動,而小護士則在給張斯做包紮。


    “姐姐,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張斯對這個熱心的小護士感覺不錯,他翻找了一夜,渾身全是石灰塵跡,流汗之後十分難受。而蕾蕾不允許他離開,他也就洗浴不成了,而這位護士姐姐站出來,主動要幫他擦拭身體。


    按張斯的意思,就算擦拭,也該換個年紀大些的護士。


    但人家大大方方的,他也不好顯出小家子氣的模樣,點點頭答應了。


    護士姐姐很認真,仔細地替他擦拭了一番,除了重要部位,其它地方都擦到了。事情結束,張斯感覺清爽多了,精神恢複許多。他的手指有許多劃傷,護士姐姐又給他包紮,動作輕柔,倒令他頗為舒適。


    “別客氣,”護士姐姐微微一笑,說道:“能照顧你,我可榮幸的很,她們方才還要與換班呢,我很堅定地拒絕了。”


    真是個幽默的姐姐,單純而可愛。


    “衣服穿著還舒服麽?”她包紮好張斯的手指,放在嘴邊吹了吹,真不知道哪裏學來的習慣。


    張斯看了看寬大的白色,不禁露出苦笑。


    他的衣服破碎襤褸,又十分肮髒,擦身的時候已經被丟掉了。護士姐姐去給他找了一身幹淨大夫服裝,穿著倒也不難看,隻是他內中沒有其它衣物,這麽寬大的服裝,穿著老感覺別扭。


    當然,他同時也在慶幸,這位姐姐沒有給他找一身護士服。


    若是穿著窈窕的護士服,等小姑娘醒來的時候,估計能被嚇哭。


    “還好,還好,”張斯點了點頭,說道:“姐姐,我還想請你幫個忙。”


    “說,要吃的麽?”護士問道。


    張斯說道:“不是,我昨夜出來太急,沒向家裏解釋清楚,你幫我打個電話到家裏,幫我向媽媽抱個平安,不然她會一直擔心的。”


    “哦。”護士姐姐站起身來,便要去打電話。


    “你知道我家電話?”張斯疑惑道。


    “哦……”護士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號碼呢,實在太冒失了,不好意思地看向張斯,問道:“你家電話多少?”


    張斯被她逗笑了,將號碼告訴了她。


    接著,護士風一樣地飄走了。


    很快她便回來了,事情辦的妥妥的,身後還跟著警察,是來調查小姑娘身份的。


    “張先生,您與這位小女孩是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我隻是在車站見過她一麵,算是朋友吧。”


    “那,您知道他的姓名麽?”


    “葉肖蕾。”


    “哦……”警官點了下頭,說道:“我們的傷者之中,有位身份證上寫著葉匡的,不知和這女孩有沒有關係?”


    “哦?你把大致的樣子說給我聽聽。”


    警官細細地描述了一番,張斯說道:“那是她父親,他的狀況如何了?”


    “他……搶救無效,今早剛剛去世。”


    張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止不住地震驚。看著熟睡的小姑娘,他真為她難過,這麽小的年紀,便沒了父親……


    他也想起了自己,想起了自己的姐妹。


    沒有父親的日子,遠比想象中要難過,物質上還要好些,精神上的缺失才永遠彌補不了,會造成許多治愈不了的傷痛。


    “通知她的家人了麽?”


    “正在查詢所有人的資料,下午便能通知了。”


    “我知道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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