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轉涼,人們都逐漸的加了厚的衣服。鬱錦鸞原是非常懼冷的,冬天都窩在傾鸞苑捧著火爐,能不出內室就不出內室。可是自從有了靈氣,對冷氣的免疫能力越來越高,如今即使是冰凍三尺的時刻,她穿著單衣行走跳躍也是無妨。


    隻是這終究是不能讓人知道的,萬一將她當成了怪物怎麽辦。是以她不得不穿上了略顯臃腫的夾襖,以及厚厚的裙子,就連那發髻,都要往厚了梳幾分。


    這天,查看完了賬本,又適逢肚子有些餓,鬱錦鸞便帶了冬卉和聽雙,披了個兔毛的鬥篷,往簡煙閣去。


    一路上走過,看著滿園盛開的菊花,她輕輕歎氣,“時間一晃那麽就過去了,二叔他們也快該斬首了吧。”


    “回小姐,算算時間,應該快了。不知道二小姐有沒有準備好棺材和白布。”旁邊的冬卉一本正經的掐掐手指,而後故作嚴肅的道。


    鬱錦鸞聽完有些感慨的輕笑,用了那麽久的時間終於收拾了那個惡毒的鬱博岩,還成功的揪出了那個背後的人,但是到最後,卻漏了鬱錦雪這個惡毒的女子。


    當初白遠生大搖大擺的進順天府伊要求放人,之後很快傳出消息,白遠生認錯了人,要放的是他一個因為調戲良家少女而被抓進去的遠房表弟。


    雖然這個消息有些欲蓋彌彰的效果,但是對那些不知情的人,還是起了一層掩飾作用。


    當時鬱錦鸞還在想,假如那人真的執意要放了鬱博岩,自己又該怎麽辦呢。


    或許應該是跟大皇子死磕到底吧,有阿清在,其實她不怕的。


    大不了直接殺掉,雖然那樣會遺憾少了報仇的快感,因為對那種人渣來說,一刀給個痛快,簡直就是賜予他們的幸福!


    幸好,他們為了自保,而放棄了那枚小小的棋子。


    因為那背後之人對鬱博岩的放棄,所以很快順天府伊便對他們判了刑,隻是不知怎的,到了重要關口,童氏和鬱博岩一力認下所有罪狀,硬是將鬱錦雪和鬱嘉文身上的罪給攬了過去。


    順天府伊再厲害,也無法從兩個死心塌地認罪的人嘴裏套出鬱錦雪鬱嘉文的犯罪證據,無奈便判了鬱錦雪兄妹無罪釋放,至於鬱博岩和童氏,則是秋後處斬。


    如今時光匆匆而過,鬱錦鸞也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再有接近一年,她便及笄了。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娶她了。


    想到這裏,鬱錦鸞忽然記起,虞非清曾經說過,先下了小定,待及笄之後便成親。當日他含含糊糊,沒有將具體下定時間,但是算算,應該是這幾天吧。


    這麽想著,她愈發美麗的臉上湧起一層淡淡的粉紅,腳步也愈發匆匆。


    然而才走到簡煙閣旁的路上,她便發現,路上到處是那腳步匆匆的小廝來回路過,像是在為什麽忙碌。且每個人給她請安的時候,都帶著莫名的洋洋喜氣,和羨慕。


    鬱錦鸞耳力驚人。她屏住呼吸,避卻嘈雜,竟聽到了前院的聲音。


    前院,文之吩咐著穿著大紅色綢緞的小小廝們,聲音高興的甚為誇張,“你,你,將那個放哪兒。你,將這個放那一邊。哎哎哎,說你呢,往哪兒弄呢,往後放一點。”


    看著東西放的整齊了,複又笑眯眯的轉過頭看著麵上驚奇匆匆而來的封水煙,恭敬的做了一個楫,脆聲道,“見過夫人。”


    “您是?”封水煙不解的看著那遍地的紅色綢緞紮裹的紅木箱子,以及下麵整齊有秩序的小廝,還有麵前這個雖然嘻嘻哈哈,但是氣度明顯不凡的男子,輕聲問道。


    好歹是過來人,她是知道那箱子是用來下定或者聘禮的,隻是侯府裏,沒聽說哪個姑娘要成親了啊?


    “回夫人的話。”文之笑嘻嘻的回答了她,“在下是七皇子的侍從文之,這是七皇子對貴府六姑娘下定的東西,現在七皇子還在皇宮裏請旨,等旨意下來,便親自來侯府見過夫人。”


    “六……六姑娘?”封水煙踉蹌著退了兩步,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六姑娘,豈不是她的女兒鬱錦鸞。可是這七皇子,是怎麽認識錦鸞的?竟然還要娶錦鸞……這,這是怎麽回事。


    “文侍從,這,這是不是搞錯了,鸞兒她,何曾見過七皇子,又如何能高攀得了皇子啊。”封水煙有些驚恐的不停的眨著眼睛,皇家是非多,她隻想女兒平安快樂的過一生。


    文之聽見封水煙這麽說,眼珠子咕嚕一轉,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這位夫人起來柔柔弱弱的,想必一時也是很難接受這個消息的吧。早先他都說了,先來拜訪一下再談定親,可是那位冷冰冰的爺,非要這樣不可,說是要給他家未來女主子驚喜。這下好了,嚇著未來丈母娘了。還真夠驚的,就是沒喜。


    可是畢竟是自己主子的事情,辦不好自己還要跟著倒黴,文之眼珠子一轉,鬼點子就出來了。


    他先是假裝憨厚的傻笑一番,而後衝著封水煙誠懇道,“夫人,我家皇子是真的喜歡六小姐,並且願意娶六小姐為正妃。猛然間抬著定禮過來,是我家主子唐突了,但是皇他真的很喜歡六小姐,並允諾一定會對六小姐好,還望夫人成全。”


    封水煙呐呐的不知所言,她本就是柔弱的性格,即使別人對她惡言相向,她都無法同樣還擊。更何況文之講的那麽誠懇,那麽真誠,那麽可憐巴巴,更是讓她失措的不知說什麽好。左右思量一番,隻得輕輕地道,“這個,要等我家老爺回來。”


    事關寶貝女兒的終身幸福,她不敢輕易許諾下什麽。


    文之歎口氣,麵上做出失落的樣子,其實心裏已經很滿意這個答案了。


    最起碼沒被直接趕出去,當然,也沒人敢將七皇子的東西趕走。


    東西繼續錯落有致的放在院子裏,後續還有很多東西不要錢似得抬進來,封水煙勉強掛著落落大方的微笑,無奈的看著比別人家聘禮還多的小定禮。


    隻是所有人都沒有看到,在前院的一個角落裏,一對絞著手帕的姐妹。


    “姐,那個小賤人運氣真好,竟然要當七皇子的正妃,做皇家的媳婦。”一個麵容有些尖刻的少女不甘心的攥著手中的手帕,神情惡狠狠地,雙眼中更是不時的閃過嫉妒等等神色,卻是鬱家五小姐,鬱錦冉。


    她旁邊的一個身材高挑麵容端莊,神情卻陰沉的極為可怕的女子,正是那素來心思詭譎心機重重的鬱錦雪。


    “姐,你倒是說話啊,鬱錦鸞那個賤人竟然得了這麽好的事情,怎麽什麽好事都攤她身上啊。”鬱錦冉回頭,看著沉默不語的姐姐,不滿的叫嚷。


    “夠了。”惡狠狠地瞪了鬱錦冉一眼,鬱錦雪微微垂嚇得眼瞼中,掠過一絲瘋狂的光芒。


    鬱錦鸞,那七皇子妃的位置,隻能是我,隻能是我鬱錦雪的。至於你,就給我去死吧!我會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旁邊,鬱錦冉還在不情不願的嘟囔著,鬱錦雪微微抬起眼簾,從眼角瞥了一眼這個無腦的妹妹,一個計劃,在其腦海中逐漸形成。


    “妹妹。”驀然,她溫婉一笑,轉身勾起鬱錦冉的手臂,聲音溫和,“別想那麽多了,六妹妹命好啊,咱們這即將沒爹沒娘的孩子,下輩子也企及不上啊。”


    鬱錦冉不滿的揮舞著手臂,聲音略帶哭腔,“憑啥我們爹娘都在牢裏等死,她卻依然是風光的侯府嫡女,如今又即將嫁給七皇子,成為尊貴的皇子妃。而我們,如今怕是連嫁都嫁不出去。”


    說完,她低頭哭泣了起來。


    鬱錦雪聽完這些話,揚起的嘴角僵硬了幾下,神情更是無法維持那輕鬆甜笑的樣子,露出一絲深沉。


    沒錯,她過的那麽淒慘,那麽可憐,那麽窮酸。她怎麽能不憤恨,怎麽能安然的看著別人幸福安康。


    都是鬱錦鸞那個賤人,如果她能被刺殺而死,如果她不屢次破壞爹爹的計劃,如果她不害的自己計劃失敗,那麽現在風光嫁給七皇子的將是她鬱錦雪。而不是那個賤人鬱錦鸞。


    看看她的風光,看看自己的落魄,鬱錦雪便不禁憤恨的起來。


    母親不在,父親不在,後院再也無人庇佑她。任她心機通天,沒有任何權勢的情況下,也隻能是處處吃虧,處處忍讓。


    想著鬱錦玥那淡然的雙目,羅姨娘那囂張的笑容,以及每次吃虧卻不得不隱忍的時候,鬱錦雪就恨不得吃了鬱錦鸞的肉,扒了鬱錦鸞的筋,喝了鬱錦鸞的血。


    想成為皇子妃?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好啊,那我就讓你摔下來,連麻雀也做不成,讓你摔成爛泥!


    惡毒的笑著,鬱錦雪攬住了親妹妹的胳膊,在她耳邊低聲細語,“我看那鬱錦鸞還不如妹妹你呢,那七皇子一定是瞎了眼睛才看上她的。姐姐認為啊,隻要妹妹出現在七皇子麵前,一定會迷死七皇子,然後做上那七皇子妃的位置,到時候別忘了姐姐。”


    “真的嗎?”鬱錦冉眼前一臉,其實她也覺得自己比鬱錦鸞漂亮多了,那七皇子娶了她還不如娶了自己呢。


    “真的。”鬱錦雪扯著溫柔的笑意,聲音淺淺的,像春風拂過,“妹妹你最漂亮了,簡直和七皇子是完美的一對啊,可惜,七皇子要娶六妹妹了……”


    說完,她似極度惋惜般歎了口氣,神情憐憫。


    這一聲歎氣,將鬱錦冉的暴脾氣又激了出來,她甩開鬱錦雪攀著她手臂的胳膊,雙手叉腰,神情不屑,“那鬱錦鸞哪裏比得上我,不行,我一定要讓七皇子喜歡上我,然後娶了我,我要當七皇子妃。”


    鬱錦雪低頭淺笑,聲音有些憐憫,“我的傻妹妹啊,七皇子哪能想見到就見到的啊。”


    一句話,將叉著腰的鬱錦冉說的泄了氣,她鬆開掐腰的雙手,神情沮喪,“是啊,我們本就是罪臣之女的身份,又如何能見到高高在上的七皇子。”


    看著親妹妹如此這般的神色,鬱錦雪眼裏掠過一道光彩,她故意低吟,“其實,其實也不是沒可能……”


    “什麽?姐姐你說有可能?是什麽方法?什麽方法?”鬱錦冉激動的蹦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握著鬱錦雪的手,不敢置信的連連問道。


    “是,但是,這個太危險了,我不能讓妹妹你置於危險之中……”輕輕地掙脫掉鬱錦冉的手,鬱錦雪很難過的扭過頭,用手帕微微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一副於心不忍的樣子。


    但鬱錦冉怎能放棄這唯一的方法,她緊緊地攀著鬱錦雪的肩膀,聲音中是滿滿的哀求,“姐姐你就告訴我把,你是我親姐姐,難道你不希望看到我好嗎。我好了也會帶著你好的啊,姐姐。”


    “不,不行。”再次掙脫掉肩膀的手,鬱錦雪捂著臉,聲音中是滿滿的內疚,“姐姐不能置親妹妹的安全於不顧,姐姐於心不忍,這方法實在是太冒險,真的不可以。姐姐甚至都後悔告訴了你有這個可能。”


    “姐姐,你是我的好姐姐,告訴妹妹好嗎,讓妹妹去做。”鬱錦冉不停的央求著鬱錦雪,卻始終看不到對方有願意吐口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發火,“你是我親姐姐麽,為什麽就不願意看到我好。你不告訴我是吧,那行,以後你就不是我姐姐。”


    言罷,氣憤的掉頭就走。


    “妹妹。”似乎感覺到了鬱錦冉的怒氣,鬱錦雪匆忙的轉身扣住她的手,不讓她走,“妹妹,你是我唯一的親妹妹了,哥哥畢竟是男子,無法和我們交心。如今爹娘不在了,就隻剩我們姐妹相依為命,我又怎麽能不想你好呢。”


    言罷,她的臉上,有淚簌簌落下。


    “好啊,你是我親姐姐,你為我好,那你就把那方法告訴我,我好了,自然不會忘記你這個姐姐。”轉過身,鬱錦冉盛氣淩人的看著她,似乎下一秒,她便能變成七皇子妃。


    “好,好,我告訴你。”匆忙的擦掉眼淚,似乎再怕妹妹甩手而去,鬱錦雪斷斷續續的,將那所謂方法,講給了鬱錦冉聽。


    “這,這樣好嗎。”鬱錦冉張大嘴,不敢置信的看著鬱錦雪,眼裏有濃濃的懷疑,“你不會是想害我吧。”


    聽到這句話,鬱錦雪抿嘴,沒有為自己辯駁,隻是轉過頭,淚又大滴大滴的落下。她輕聲的說道,“妹妹,這方法不安全,姐姐早就說過了的。如今你覺得不好,這是最好的了,若是你真的去做了,姐姐還要擔心你的安慰呢。”


    鬱錦冉一想還真是這樣,若是她想害自己,應該上趕著告訴自己,而不是被自己先央求後發火給逼的,不得不說出來。


    這法子雖然危險,但若是成功了,可保自己一生榮華富貴啊。


    至於現在這樣沒銀子花沒人奉承的日子,她鬱錦冉已經過夠了,再也不想過了!


    想通了所有關節,鬱錦冉轉身,握著鬱錦雪的手,神情認真,“姐姐,你幫我,幫我做到,等我日後成了七皇子妃,我一定不會忘了姐姐的。”


    鬱錦雪哀戚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依舊心存不忍,她點了點頭,勉強似得道,“姐姐定會祝你一臂之力,隻要你以後過得好,姐姐心裏就放心了。”


    鬱錦冉低下頭,笑的嬌羞,似乎心願即將達成一般。隻是她沒看見,旁邊低沉著臉色的鬱錦雪,雙眼中詭譎的神色。


    二姐妹手拉手一路走回西園,神情親密無間,偶爾說個笑話,更是笑的嬌羞異常。


    但是兩個人沒注意到,她們方才站立的位置,一個人,正雙眼冷冷的看著她們,神色莫名。


    ——


    安樂侯府熱火朝天的搬著小定禮,皇宮內,也同樣喜慶連連。


    此刻,坤婉殿,皇後娘娘貴氣十足的坐在鳳椅上,麵上泛著慈愛之色,看著底下站著的兩個男子。


    站在左邊的男子麵容俊朗,神情溫和,右手執一扇,微微扇動,自有一股風流暖意。


    站在右邊的男子麵容絕美,神情冷峻,雙手背在身後,薄唇緊抿,渾身不停的散發著冷氣。


    沒錯,這正是皇後娘娘的兩個親生兒子,四皇子虞非軒,以及七皇子虞非清。


    此刻,兩兄弟對望一眼,由虞非清上前一步,對著皇後娘娘恭敬的做了一個楫,而後朗聲道,“回稟母後,兒臣要娶妻。”


    “娶妻?”慕容席婉微笑著的麵龐微微一愣,看著長至二十連通房都沒有一個的,素來十分潔身自好潔癖深重的兒子,眼眸中是濃濃的不可置信,“清兒,你要娶妻?你確定是你要娶妻?不是你哥納妾?”


    男子低頭回答,聲音鏗鏘有力,“是的,母後,是兒臣要娶妻。”


    “噗通。”慕容席婉手中捏著的一個瓷杯,掉在地上,多虧了兔毛的地毯,並沒有破裂。


    “你居然要娶妻?好吧,娶哪家的女兒?”平複了下心情,慕容席婉對著滿臉嚴肅的小兒子微笑道。


    娶妻好啊,曾經她以為她兒子喜歡男人呢,嚇得她不安了好久,如今兒子自己終於說要娶妻了,不論哪家的姑娘,她都給他娶來!


    “回母後,是安樂侯家的嫡女。”虞非清低下頭,聲音依舊是冰冷平板,沒有任何起伏,隻是那話的內容,將慕容席婉驚了一跳。


    “安樂侯家的嫡女?”她低聲呢喃,記憶浮現,那個讓她極為讚賞的女孩一舉一動被掠過腦海,“那個很有心機的小女孩?”


    這形容讓虞非清很是不滿,他低頭,聲音看似依舊冰冷,隻有熟悉的人能聽出一份不滿,“鸞兒她那叫聰明。”


    這話,噎的慕容席婉猛地對著虞非清瞪眼,有心機就有心機,還說什麽聰明。明明就是一個心機深沉的女子,還想裝白蓮花啊。


    “那鬱錦鸞,分明就是心機深沉,很有手腕。不過——我喜歡,我很喜歡她那種有心機的樣子,以及算計別人時候的胸有成竹。”說完,慕容席婉自己哈哈大笑,引得站立的兩個兒子無奈的低頭。


    “那母後就是同意了?”旁邊的虞非軒淺笑著問道,聲音溫暖。


    慕容席婉沒好氣的瞪了大兒子一眼,“這不是明知故問麽,好了,清兒怕是來要懿旨的吧,給母後笑一個,就給你。”


    旁邊的虞非清目瞪口呆的看著壞笑的母親,腦後出現一個大大的汗滴。母後在人前總是一副正經嚴肅的模樣,背地裏卻總是這麽幼稚……


    頗為無奈的撕扯一個很勉為其難的弧度,看的慕容席婉極度不滿,“不就是一個笑嘛,至於那麽難麽。”


    言罷,不滿的瞪了虞非清一眼,心底暗自念叨,這兒子養的,從小就板著一張臉,連自己娘都不對著笑,煩人。


    可即使再不滿,慕容席婉仍舊吩咐了貼身的嬤嬤去拿來黃色的繡了鳳凰的步,在上麵揮揮灑灑,一道賜婚懿旨便寫好了。


    蓋上鳳印,將懿旨沒好氣的扔給小兒子,慕容席婉剛欲離開,卻被大兒子叫住了。


    “母後。”虞非軒永遠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好似這世間不會有讓他變了臉色的事情,“母後,這安樂侯尚不知道此事,為了彰顯皇家榮寵,不如由母後親自去告訴他如何?兒臣觀天,再過盞茶時間便是退朝之時,正好攔著安樂侯,告知此事。”


    一番話說下來,講的是有理有據,甚至連時間都掐好了,可是卻讓慕容席婉聽得極為無奈。


    “感情你們兄弟倆是算計好了,這一串排了下來的,連時間都捏好了?”她柳眉倒豎,出聲喝道,屬於皇後的威儀刹那間席卷整個坤婉殿。


    “兒臣不敢。”虞非清與虞非軒雙雙低頭做了一個楫。


    “不敢?你們倆還有不敢的?”狠狠地瞪了兩個兒子一眼,慕容席婉一撩袍子,氣勢恢宏的看著虞非清,“走,去正和殿。”


    為了小兒媳婦,親自上陣又如何。


    轉身,一路氣勢浩蕩。慕容席婉在前,虞非清虞非軒在後,身後則是一溜宮娥嬤嬤,氣勢極為恢弘。


    拐過彎,即將到達正和殿,卻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見過皇後娘娘。”對麵的女子臻首娥眉,杏眼紅唇,整個人嬌俏美麗中夾雜著幾絲柔弱,仿若惹人憐愛的桃花,看的人想拚盡全力嗬護她。


    “竟是貴妃妹妹。”慕容席婉笑的端莊,伸手將女子虛扶了起來,“未料竟在此地遇見妹妹,不知妹妹打算去哪裏啊。”


    貴妃低頭抿嘴笑,她原是景文帝的淑妃,後又被晉為四妃之首的貴妃,整個後宮,除了皇後之外她最大,最近幾年受盡寵愛,夜夜隆恩浩蕩,整個後宮誰都不如她沾的雨露多,甚至皇後都比不得她。


    但是雖如此,她仍舊是個妾,見了皇後,她依舊得下跪請安。


    盡管心裏百般滋味,但麵上貴妃依舊笑的謙卑溫婉,“回姐姐,妾身隻是閑逛至此,這就回敏心殿。”


    閑逛能逛到皇帝上朝的正和殿?慕容席婉可不信。不過不信也不能說出來不是,當下她微笑道,“那妹妹就先回去吧,姐姐有點要事,先行離去了。”


    言罷,轉身帶著虞非清等人浩浩蕩蕩的離開,徒留貴妃低著頭,站在那裏。


    有那對慕容席婉看不過眼的宮娥上前一步,附在貴妃的耳邊輕聲道,“這皇後娘娘真傲氣,就這樣把貴妃娘娘給扔在了這裏,真是好過分啊。”


    貴妃娘娘手緊緊地握著,眼神略有些陰鷙的盯著慕容席婉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她以為她這大虞王朝最尊貴的女人位置能做多久?”


    旁邊的心腹立馬連連點頭,“是的,等我們二皇子奪了這……娘娘您才是最尊貴的人,她,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哼,哦嗬嗬嗬嗬。慕容席婉,你不會永遠壓我一頭的,等我兒得到了這天下,就是你的死期。”冷笑著,貴妃轉過頭吩咐身後的心腹,“皇上最近身體愈發不好了,告訴二爺,準備好,快該行事了。”


    看著慕容席婉的身影隱沒在正和殿前,她陰鷙的笑,而後轉身離去。


    再說慕容席婉來到正和殿,恰巧群臣退下,往正和殿外走。看到慕容席婉,便紛紛做楫請安,“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慕容席婉笑的落落大方,又呼了“眾卿平身”,才命身後的心腹宮娥去單獨將安樂侯叫到了正和殿後殿,她則先進了後殿。


    “皇上。”一眼看到那正欲離開的身影,慕容席婉叫道。


    景文帝一回頭,看到是皇後,即便是再想去看他寵愛的貴妃,也得給皇後的麵子,當下頓了一下腳步,轉回身子,“皇後什麽事情?”


    這語氣,分明就是敷衍。


    慕容席婉忍住胸口的心酸,拚命告訴自己,今天是為了兒媳婦來的。


    可是那股難過,依舊源源不斷的衝進胸腔。


    三年前,他們還是恩愛的帝後,可是不知怎麽的,他突然開始寵愛起淑妃,也就是現在的貴妃。而後開始慢慢冷落她,慢慢的不見她,慢慢的疏離她。


    但是不管內心多難過,該做的表麵她還是要做的。


    慕容席婉客氣的笑著,聲音溫婉,“我將安樂侯宣來了,是有件事情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見,也征求一下皇上您的意見。”


    “哦,這樣啊,那宣安樂侯進來。”景文帝點點頭,有些虛弱的咳嗽了兩聲,麵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


    “父皇,您沒事吧?”虞非軒上前一步,擔心的看著景文帝。


    “沒事,沒事。”景文帝連連擺手,而後後退兩步,做到了公案後。


    虞非軒見狀,也隻能歎口氣,回到了慕容席婉身後。


    父皇已經不是以前的父皇了,曾經那麽疼愛他們,如今可以幾個月甚至幾年不管他們的死活,不曾過問功課,以及生活。


    沒多久,鬱博簡懷揣著疑惑走了進來。


    剛退朝便被叫到了正和殿後殿,他總是感覺心口有點不安,生怕是出了什麽事情,是以走的很匆忙。


    進到後殿,看到皇帝皇後和皇子,忙不迭的做了一個楫,並大聲道,“微臣參見皇上皇後娘娘四皇子七皇子,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四皇子七皇子身體安康。”


    “愛卿平身。”這裏景文帝最大,他便淺笑著叫了鬱博簡起身。


    鬱博簡依言起身,卻覺得有些忐忑。帝後還有皇子齊聚,找他啥事兒。


    倒是慕容席婉當先笑了起來,打破了鬱博簡的忐忑,“安樂侯,本宮要在這裏通知你一個喜訊啊。”


    “喜訊?”鬱博簡不解的皺起眉頭,“敢問皇後娘娘,是何喜訊?”


    “本宮要給你女兒賜婚。”慕容席婉是存了捉弄的心思的,她先不說賜給誰婚,隻講賜婚,看鬱博簡如何反應。


    果不其然,下一秒,鬱博簡驚得跪在了地上,雙眼不敢置信的瞪大,“賜婚?娘娘要賜給誰?”


    雖然女兒已經十四歲了,但是在鬱博簡的心裏,她始終是那個十歲左右的小奶娃,一笑露出缺了一顆的牙齒。


    可是如今皇後突然告訴他,要為女兒賜婚。鬱博簡的心裏泛起巨大的波浪。


    我的女兒,竟然到了成親的年齡,竟然……要屬於另外一個男人。


    寵愛了這麽多年的寶貝,居然要屬於別人了……


    這一刻,鬱博簡的心,就像吃了沒有成熟的柿子一般,又苦又澀,說不出來的難受。


    但是皇後的賜婚又不能拒絕,鬱博簡隻能硬著頭皮問道。


    看著鬱博簡的神情,慕容席婉突然想起自己嫁大女兒時候的場景,不由的歎了一口氣,她也沒了捉弄鬱博簡的心思,直接便道,“七皇子虞非清。”


    “七,七皇子。”若說先前是苦澀,那麽現在就是驚駭。他不過一介侯爺,雖說低門娶媳高門嫁女,可是這門檻,有點太高了吧。做皇家的媳婦,是非多呢。


    想到這裏,鬱博簡就壯著膽子道,“微臣素來寵愛女兒,曾早年許諾,親事必須她同意,如今……”


    話未說完,畢竟這是一國之母,若是真的拒絕了,安樂侯府就有好果子吃了。


    聽到鬱博簡的半婉拒語言,慕容席婉還沒說什麽,景文帝先不開心了,他看著鬱博簡,聲音有些陰鷙,“我兒子還配不上你女兒麽?”


    一句輕飄飄的話,嚇得鬱博簡渾身出冷汗。


    此刻他有些暗恨自己方才婉拒,竟置一家人的性命於不顧,可是又想到假如能避免女兒過得一輩子不開心,即使要了自己這條命又如何,當下低頭沉聲道,“求皇上皇後娘娘恕罪,微臣擔心錦鸞配不上七皇子,反倒給皇家抹黑啊。”


    “你說來說去就是要拒絕皇後的賜婚了是麽?”景文帝耷拉著頭,雙眼呈一種詭異的角度看著鬱博簡,讓他心裏猛一咯噔。


    這時候,慕容席婉說話了。她先是柔聲勸慰了景文帝,而後又輕聲對鬱博簡道,“侯爺不用擔心,若是鬱小姐不滿意這樁婚事,本宮便做主撤掉這懿旨。不過到底同不同意,還是要問過鬱小姐才知道啊。”


    皇後都已經這樣說了,再拒絕就真的是腦子出問題了,鬱博簡隻能磕頭謝恩,“謝皇上,謝皇後娘娘。”


    遣走了鬱博簡,慕容席婉起身,想跟景文帝說幾句話。那知還未走到他跟前,便看到景文帝匆忙起身,道了一聲“我去找貴妃”便轉身逃亡似得離開。


    獨留她哀戚的站在公案前,暗自傷神。


    虞非軒走到她身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輕聲道,“母後,別難過了,也許父皇是有急事呢。”


    慕容席婉搖搖頭,不想兒子看見自己淚盈滿眶的樣子。


    突然,虞非清說了一句話,讓兩人大為震動。


    “父皇身體有恙,神情不對勁,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


    坐在馬車上,鬱博簡心裏火燒一般急躁,恨不得馬上到侯府。


    煎熬了足足有兩盞茶時間,他一下馬車,卻愣在了當場,“這,這是……”


    這滿院子的綁紅綢帶的紅木箱子是做什麽的?


    懷揣著不解,他走進了前廳,看到了怔怔做著的封水煙,便上前問道嗎“娘子,這是怎麽了?”


    “夫君。”等了那麽久,家裏的主心骨終於來到了,封水煙激動的跑了過來,握住鬱博簡的手,“夫君,七皇子來下小定了。”


    “七皇子?宮裏才通知了我,這就下了小定?莫不是篤定了鸞兒會同意?”想到這,鬱博簡不由得有些氣憤,雖然那壯觀的小定禮告訴了他,七皇子對他女兒的重視。可是那種寶貝得到偷窺的感覺,還是讓他感覺不舒服。


    轉過身,他看著身後的小廝,“將小姐喊來前廳。”


    小廝奉命離去。


    這時,門外又響起了一聲驚叫,“出什麽事了?”


    鬱博簡起身,封水煙跟隨其後,兩個人走出前廳,看到了站在門口滿臉呆滯的鬱嘉瀾和花月舞。


    “月舞。”看到自家兒子和瞄中的兒媳婦在一起,封水煙不由得往前走了兩步,有些疑惑的在兩人身上掃視了一圈,“嘉瀾,你們?”


    鬱嘉瀾往右扭頭掃了一眼,恰逢花月舞也往左掃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往外側了一步,讓自己距離對方更遠一些,而後異口同聲道,“我不是和他(她)一起的。”


    說完後,又互相鄙視的看了一眼,又各自往一邊挪了挪身體。


    “夫人,我是來探望鸞兒的。”不理會鬱嘉瀾,花月舞往前一步,靠近封水煙,而後自然的挽起她的胳膊,親昵的道,“我給你買了些鴛鴦樓特產的胭脂,可稀少呢,很多人都買不到呢。”


    “真的啊。”封水煙低頭淺笑,女子天性,愛美愛胭脂,更何況晚輩孝心送來了好東西,這人又是自己瞄上的兒媳婦,故此她便和花月舞親昵的聊了起來。


    這邊兩個女子聊的氣氛極佳,兩個男人卻有些氣氛冷硬了。


    “怎麽回事。”鬱博簡眼角微看花月舞,對鬱嘉瀾示意的問道。


    “不小心碰到了。”低下頭,鬱嘉瀾似乎不願意多說什麽,隻是那微微泛起粉紅色的脖頸,證明了兩個人也許可能大概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同尋常的事情。


    但是相比起這些,鬱嘉瀾更關係的是這滿院子的類似聘禮的東西,“爹,是哪個堂妹要成親了嗎?”


    “不。”鬱博簡沉重的搖頭,“是鸞兒的小定禮。”


    “哦,鸞兒的啊。”鬱嘉瀾點頭,驀然,他猛地抬頭瞪大眼睛,聲音充滿不敢置信,“什麽?鸞兒的?鸞兒還那麽小,怎麽能嫁人的。”


    聽著這和自己心理活動一模一樣的話語,鬱博簡抬起胳膊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神情沉痛,“皇後娘娘親自賜婚,為父已經拒絕了一次,可是娘娘已經將話講到了那種程度,為父也不得不應下啊。”


    言罷,歎了口氣,將方才的對話告訴了鬱嘉瀾。


    “不,如果妹妹不喜歡,即使拚了全府人的命,也不同意。”攥著拳頭,鬱嘉瀾額頭青筋暴露,在心底已經暗自做了最壞的打算。


    “是的,如果鸞兒不願意,即便是抗旨,為父也一定不會同意。”鬱博簡也斬釘截鐵道,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堅毅。


    恰巧,有小廝來報,“六小姐到。”


    爺倆一起回頭,便看到了一直當做心肝寶貝寵愛的女兒(妹妹),不由得齊齊喚了一聲,“鸞兒。”


    看著父兄一樣的表情,鬱錦鸞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問道,“爹,哥哥,怎麽了?”


    鬱博簡和鬱嘉瀾有些尷尬的扭過頭,幹咳了一聲,爺倆對視一眼,決定由鬱博簡開口。


    “咳咳,鸞兒,為父,想問你一個問題。”鬱博簡右手握拳放在嘴前,不停的幹咳。


    “爹,您說。”鬱錦鸞睜大小鹿般純情無辜的雙眼,脆聲道。


    那樣的眼神真讓人有壓力,鬱博簡頂著內心的罪惡感,沉聲道,“你願意嫁給七皇子嗎?”


    ------題外話------


    都說女兒是爹爹上輩子的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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