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直悶頭趕車的老車夫回頭說道:“這段道雪都沒清,不好走啊。我們天黑前進不了城了。”聲洪如鍾,驚得蘇釉腦海裏的糟糕方向一下子被扯回了正道,也把蔡小紋眼中的迷離悉數嚇退。


    旁人一句話,便再無胡思亂想的氣氛。蘇釉扶額穩了穩神,擔心起正事來,對蔡小紋道:“如果太晚才到,怕是進不來城了。”


    蔡小紋很認真地想了一下,揭開自己背簍的蓋子,彎腰把蘇釉的三個包袱都放進背簍,騰出一塊地方。


    蘇釉不解,問道:“你幹嘛?”


    蔡小紋還趴著忙活,扭頭一笑:“下車我幫你背。”


    “不要,沉……”


    蔡小紋從背簍最底部揪出一塊薄毛毯,抱著它在剛才騰出的地方攤平雙腿坐下,呼口氣道:“呼……不打緊,我是習武之人啊!不怕沉。”她拍拍大腿道:“師姐,還沒這麽快到,你來躺會子吧。”


    蘇釉依言坐下,抿著唇看著蔡小紋修長又結實的腿,略微猶豫了下,還是把手中肉餅遞給蔡小紋,然後默默地躺下,枕住這肉枕。蔡小紋攤開薄毛毯,裹住蘇釉,低頭笑道:“坐得累了吧?你睡會子,到了我叫你。要是今夜進不了城,你就這麽睡吧。”


    笨蛋,要是進不了城也要在城外找客棧啊……蘇釉沒說出來,眨巴眼睛問道:“那你呢?”


    “嘿嘿。”蔡小紋傻笑:“我不累。我是……”


    “習武之人。”蘇釉代為答道,然後莞爾一笑。蔡小紋繼續傻笑,抬手把落在頰邊的額發夾到耳後。手腕那就著天地間最後的亮光折出一抹金色。


    “這是什麽?”蘇釉把雙手從毛毯裏抽出,捏住了蔡小紋的手腕。是粗紅繩上串了隻小金豬作手鏈。金豬精致嬌憨,一看就是公主賞賜的那隻。


    “是公主賞的那隻豬。”果然就是。蔡小紋晃動手腕給蘇釉看:“脖子上沒地方戴,我就掛手上了。”脖子上是蘇釉的小玉狗。現在一金豬一玉狗,為蔡小紋辟邪擋災。


    此刻,最後的夕陽也被墨色吞沒。蘇釉把手臂放回毛毯裏,在蔡小紋腿上蹭著扭了扭,裹好自己叮囑道:“小心別扯掉了。”她仰麵躺著,看著蔡小紋的麵龐映著夜色,垂發隨晚風微微飄揚,真是好看。蘇釉舍不得睡,擁起毛毯擋住自己下半個臉,繼續看。


    “嗯嗯……”蔡小紋答應著,抬手臂盯住搖晃的小金豬,咬了口麵餅含糊道:“不知道公主是個啥樣的人……”


    蘇釉好歹暫時看夠了,翻側了身閉目道:“公主啊,長得可帶勁呢。”公主趙延聆的長相,蘇釉才不知道,她隻知道延聆公主是當今皇上唯一長大成年的孩子,幾乎集皇上所有父愛於一身。據說為人純孝聰慧,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不過,都是據說而已。


    蔡小紋擺弄了幾下小金豬,遙想自己這位身份高貴的伯樂,說出心聲:“真想見見公主啊。”


    蘇釉睡意正緩緩襲來,也不睜眼,微笑道:“那是妄想。我做了四年的官陶,除了官商,一位京城的官員都沒見到過。我們說穿了就是捏泥巴燒泥巴的手藝人,哪裏是公主殿下會見的。”


    蔡小紋默默點頭,深以為然,放下手腕放下小金豬放下公主,繼續咬餅。剛把最後一塊丟入嘴裏,就覺得蘇釉吸吐舒緩,已然入睡。蔡小紋笑不自禁,垂手摸上蘇釉臉頰。掌間滑嫩細膩誘得她得寸進尺,以指腹輕擦蘇釉雙唇。她的拇指才剛剛碰上唇,溫暖酥麻的感覺擊得她心裏一酸,簡直要落下淚來。她搖搖頭,心自強笑:有柚子就夠了,管她公主不公主……可是,可是,為啥這麽難過……我大概,終不能夠一直這樣讓她枕在懷裏吧……


    夜色逐漸濃了。老車夫一路加鞭,總算在城門關閉前把兩人送到。蘇釉蔡小紋又累又困,送別了老車夫,就在遇到的第一家客棧住下。客棧很小,但幹幹淨淨。沒幾個夥計服侍,但有隨要隨有的熱水。關上房門,簡單的擺設,幹淨的床鋪,小巧的暖爐,開闊的竹窗,徐徐的夜風,一切都很好。蘇釉常不運動,這樣在馬車上顛簸一路早就腰酸背痛,就算在蔡小紋腿上睡了許久也是縮手縮腳很不舒暢。現在終於有床了,她脫了外衣就倒在被褥上,動彈不得。蔡小紋則勤勤懇懇地放好行李,脫靴扒襪,擦銅盆洗麵巾,最後還下樓給蘇釉打了一盆滾燙的洗腳水來。


    “師姐,起來泡腳吧。”


    “啊!”蘇釉頓時有了力氣,撐著手肘坐起。她見洗腳水已經放在床前,還冒著滾滾熱氣。站在一旁的蔡小紋把麵巾又遞了過來:“麵巾我洗好了,你直接擦臉就行。”


    賢惠如此,我如何自處……蘇釉暗暗叫苦。蔡小紋服侍至此,自理能力低下的她非常十分以及極其地羞澀:“小紋,你……你先洗吧。等會我自己打水……”


    “你洗吧。”蔡小紋倒很自然,好像做這些事就是分內的。“我們同門,規矩所定。出門在外,以長為尊。你是師姐,我做這些是應該的啊。”蔡小紋給自己找借口,冠冕堂皇,偏偏蘇釉要來戳破。


    “那如果你是和師兄出來,你也給他打洗腳水嗎?”


    蔡小紋愣了一下,然後很鄭重地想了想,斬釘截鐵地道:“讓他自己打去!再把我那份也帶上。”


    “噗!哈哈哈哈哈哈……”蘇釉再忍不住,仰麵倒回床鋪大笑,心裏寬慰異常:真是我家好蚊子!


    蔡小紋被蘇釉笑得臉都紅了,低了頭拿了鐵扇說是要去院子裏練會功,然後在蘇釉說話前逃也似地溜了。


    蘇釉聽她大晚上還要練功,忙要阻攔,可剛舉起手就連背影都看不到了。她隻好放下手,脫靴洗腳。洗腳水冒著嫋嫋熱氣。蘇釉閉目,埋雙腳於盆中,細細體會。這盆洗腳水就像蔡小紋體貼的內心,默默無言但滾燙暖人。蘇釉越體會越開心,開心便忘形。她雙腳還在盆裏,身子就已歪倒在床,擁起被子左扭右扭,嘴裏開始胡說八道:“小蚊子,我的小蚊子,我一個人的小蚊子……”胡說八道之後就是難得的痛下決心:都是你的錯!如此待我,就別怪我勾引你!


    洗腳水竟成了誘人的毒藥。誘得蘇釉像喝醉酒一樣喘著粗氣,臉色都微微潮紅,有勁沒處使似地摟緊被子,心裏凶神惡煞:受夠你了!好,你不來,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睡覺!晚安安~久違的波浪線t.t


    ~~~~~~~~~讓我一次,打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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