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娘離開太子書房的時候,蕭紫也借機告退,兩人一同向外走。


    在微娘的印象裏,或許是身為武人的關係,蕭紫更喜歡和沈殺在一起,同她的幾次基本都是有話要說。


    她這次也以為和以前一樣,原本打算到了宮門處就分開,沒想到剛轉身,蕭紫就叫住了她:“顧先生。”


    她有些詫異:“蕭護衛可還有事?”


    蕭紫臉上有幾分尷尬:“是有件事想向顧先生討教,在下做東,請顧先生去喝一杯如何?”


    微娘摸摸頭。


    其實她是該拒絕的。


    不過看蕭紫這樣子,應該是真有事兒。


    就這麽拒絕的話,好像也太不給對方麵子了。


    “蕭護衛說哪裏話來?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微娘笑笑說。


    大不了到時候找個借口,不喝酒隻吃菜就是。


    蕭紫一看到微娘應了,心中大喜,也顧不得別的,拉著她就去了現在京城裏麵最好的一家素菜館子,這家館子位於東大街,叫做八珍樓。


    那八珍樓的掌櫃的明顯認得蕭紫,一見他進門,親自迎上來,滿臉堆笑地問:“蕭爺,您今兒過來,還是要老房間嗎?”


    蕭紫點了點頭:“那一間空著吧?領我們過去,再叫個夥計過來伺候就成,別的不用你多管。”


    那掌櫃忙不迭地道:“空著,空著!自從蕭爺過來,用過那房間,小的恨不得把它空起來供著,專門招待蕭爺用,哪還會讓別人使用?”


    這話就是專門恭維人的了。除非是聖上親來,不然誰用的房間會讓掌櫃的寧願不做生意空起來?


    但是別的不說,這話裏麵透出的拍馬屁的意思確實拍得讓人舒服。


    掌櫃的親自把兩人領到了二樓最靠左手邊的一個單間裏。


    這個單間比較寬敞,不像其他地方的單間一樣,放一張桌子,裏麵圍坐一圈人就幾乎伸展不開。而且窗戶那一麵靠著大街,街上人來人往地一眼就能看得清楚,稱得上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就算不想知道外麵的情景,隻當做風景來賞也是蠻好的。


    兩人剛剛落座,一個肩上搭著雪白毛巾的夥計就走進來,點頭哈腰地請兩位爺點菜。


    蕭紫把菜單交給了微娘:“顧先生,今兒我做東,您是客,您先來點。”


    微娘也不客氣,拿過菜單掃了一眼,點了兩樣,一葷一素,既不奢爹,也不含酸。


    蕭紫待她點完後,這才把菜譜拿過來補點了兩個菜,同樣一葷一素,同時還點了一壺酒。


    “梨花白,怎麽樣?”點酒的時候,蕭紫也不忘詢問一下微娘的意思,殷勤的態度簡直做到了家。


    “我酒量不好,蕭護衛喜歡喝什麽酒,自己點就是,不用顧及我,我隻負責吃飯吃菜。”微娘輕輕笑了一下道。


    蕭紫確實很少見到她喝酒的樣子,心下很快就信了,也沒多推讓,就打發夥計下去:“暫時就這幾樣吧,要是等下想起什麽,再叫你來點。”


    微娘卻沒再說話,隻是上下打量著他。


    蕭紫今天不當值,並沒穿侍衛服飾,外麵隻罩了件藍色的細布袍子,看起來麵容俊美,身材挺拔如玉樹臨風。看看他的外表,再考慮一下他的出身,微娘覺得,其實蕭紫尚主很合適。


    酒菜很快就端上來了,蕭紫要給微娘倒酒,見她拒絕得堅決,亦不再多勸,隻慢慢將自己麵前的杯子滿上。


    微娘看他自出宮門後眉頭就有些鎖著,想來確實是有什麽煩心事找她吧?


    可是能是什麽事呢?


    若是公事,太子不可能一點兒都不透露給她。看來,還是為私事了。


    不期然地,微娘的腦子就轉到了當初他追著沈殺問做酥油卷的人是誰的情景。


    微娘知道,那時沈殺並沒有告訴蕭紫真相,估計後來也沒告訴。沈殺那個人,雖然平時看著性棰大大咧咧,好像什麽都不在乎,但其實任何事情在他心裏都有數兒。


    他雖然對世事經得少些,了解得也就少些。


    但他從來都不缺腦子。


    微娘拒酒堅決,蕭紫將倒好的溫茶推到她麵前,接著起身道:“顧先生,在下這次能同您一席喝酒,簡直是三生有幸。在下先敬您一杯。”


    微娘笑眯眯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在他杯子邊緣的下方輕輕碰了一下:“客氣。”


    蕭紫一仰頭就把那杯酒全喝到了肚子裏,微娘則隻抿了一口茶。


    不是她不給麵子,而是這飯前喝茶,實在不利於幼時祖母教她的“惜福養生”的教條。


    兩人吃喝了一會兒,微娘見他老不說話,心裏也不急,反正求著辦事的不是她。


    她這算是……看戲不怕台高?


    微娘唇邊泄出一絲笑容。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壞了。


    蕭紫果然忍不住,幾杯酒下肚之後,就開始把肚子裏的東西往外傾倒,開始還算是比較有條理,可是越到後來,他越忍不住,拉著微娘的手開始說車軲轆話,一遍一遍地,也不怕別人閑他膩疼。


    微娘耐著性子聽著他顛三倒四還時不時把題跑到天邊,除了吃飯喝茶之外,幾乎就不怎麽出聲。


    那幾個幕僚對她的排擠,他不是沒看在眼裏,但是嚴格說起來,她本來就不是他的朋友,他幫一幫算是道義,就算一點兒都不幫也叫做情理。


    侍衛和幕僚雖然都是在太子府上做事的人,卻分屬兩個互不幹涉的係統,蕭紫這個護衛確實沒那個權力對幕僚指手劃腳地。


    微娘自然不可能因為他袖手旁觀就對他有什麽成見。


    不過……看樣子這蕭紫醉得還不夠厲害?不然怎麽無關的話說了一大堆,找她來的目的卻一句不透?


    微娘想著,伸手幫蕭紫滿了杯酒。


    “顧先生,不知道你家裏還有什麽人?”蕭紫問。


    “還有舍妹。”微娘笑了笑,答。


    “家裏有人,真好。”蕭紫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其實我跟宮裏也有點兒關係。”


    微娘眨眨眼,沒說話。


    她當然知道蕭紫和太子沾了點兒親。


    蕭紫卻湊過來,低聲說:“宮裏的德妃娘娘,是我們蕭家的嫡女,說起來,我得管她叫一聲三姑姑。”


    微娘一怔。


    她知道蕭紫和太子的娘家人有點牽扯,卻不知道原來他本身的家族裏就出了位寵妃。


    德妃,雖然論地位比不過皇後娘娘,位份上卻也是宮中的四大妃之一。


    還沒等她說什麽“聖恩隆寵”一類的套話,蕭紫卻拍了拍她的胳膊:“我說,你家那個酥油卷到底是在哪兒學的?不能告訴我嗎?”


    這話題跳得太快,饒是微娘是個人精,也不由有些反應不過來。


    皇宮和酥油卷有什麽關係?


    蕭紫這般看重這個配方,難道說配方有什麽問題?


    這個酥油卷本來在她前世時,是過幾年才會出現的一種小點心。微娘學會了這種點心的做法之後,又自己進行了一些改良,讓它的形狀和口感吃起來更好。


    難道說,是那家點心鋪子的師傅有問題?


    不知道現在那家店主是不是已經開了鋪子?


    她並不推托,直接開門見山地問:“蕭護衛,不過一道小小的點心,你竟然對它這麽上心,從江南一直追到京城,我能問一下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蕭紫苦笑了一聲。


    怎麽回事?


    無非是他三姑姑的事情罷了。


    可是這種事情實在不好往外說,現在三姑姑在宮裏,一舉一動都有人看著。在那個位子上,不知道多少女人想把她拉下來。


    絕對不能行差踏錯。


    更何況,這事兒還牽扯到了三姑姑的秘密,那可是整個家族都在勉力遮掩的。


    別說他隻是喝個半醉,就算他爛醉如泥,這種事情也絕不會從他的嘴裏傳出來。


    “不過一道點心方子,顧先生難道還舍不得割愛說出來由嗎?又不是我們知道了哪裏做的,你們府裏就做不出這個味了。”蕭紫避重就輕地說。


    微娘失笑。


    這個蕭紫,自己揣著一肚子鬼心眼兒來找她,不給她交個實底,現在反倒怪她不仗義起來。


    胡攪蠻纏說的是這個意思不?


    門被輕輕敲響。


    卻是剩下的最後一道菜被夥計送了進來。


    蕭紫看著夥計走出去,拉好門,轉頭繼續充滿希望地看著微娘。


    微娘拿起筷子,在菜盤中慢悠悠地挑起一根脆生生的瓜絲,輕輕地道:“那道點心啊,是我們睡了一覺之後,醒來了,就會了。”


    蕭紫一愣,既而反應過來微娘是在調侃他,不由有些生氣。


    微娘卻放下筷子,正色看著他。


    那表情分明是在說:你能忽悠我,為什麽我不能調侃你?


    說來說去,還是他自己不厚道在先才會這樣。


    可是那件事,實在是不能說。


    蕭紫想了半天,這才一咬牙,拱手道:“顧先生,你是自己人,我也不和你繞圈子,這件事對你來說隻是舉手之勞,不值一提,但對我來說,卻是十分重要的一件大事。還望先生不要在心裏怪我不據實相告,在下這裏給先生先賠個不是。”


    說著他站了起來,看那架勢竟然是要跪下去。


    微娘駭了一跳,急忙把他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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