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西氣衝衝的跑到白家,白雄起先知道了燕西來了,他沉吟一下當機立斷吩咐道:“金家的七爺來不用告訴小姐,等著燕西問起來就說繡珠去看叔叔嬸嬸了。誰要是叫小姐和燕西在家裏遇見了,會立刻滾出去。”下人聽著白雄起的語氣不好,都是身上一緊,忙不迭的去按著白雄起的吩咐辦了。燕西一路上心裏七上八下的翻騰著心思,他說去姑姑家全是借口,在以前燕西要是去白家找繡珠大可以大方的說出去,但是現在,燕西不總覺得有點不那麽對勁。好像自己去找繡珠就是做定了自己不上進的事實似得。


    繡珠那天知道他和紹儀表哥借錢立刻和他生氣,可是在燕西看來根本是她小題大做了,自己幾個哥哥都是如此,連著他那群哥們,也是一個樣的多少錢都不夠花的,繡珠自己還不是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她每天花的難道是她自己掙的錢麽?還不是一樣靠著家裏花錢的。再者繡珠是女孩子,哪裏知道身為男人很多應酬都是要掏錢的。還沒成親,她就開始和幾個嫂子似得,埋怨天埋怨地的,不板著臉給繡珠點教訓,燕西可不想和他的哥哥們似得,被妻子整天說沒出息,不上進。他對著功名利祿看的很輕,人生也不過是短暫的幾十年,開心的過好眼前的日子就好了,何必為了身外之物委屈自己呢。


    但是玉芬的話透露出來唐立德對著繡珠還沒死心呢,一想著有人在打繡珠的主意,燕西就渾身不自在。他冷著繡珠是叫她明白自己的底線,該怎麽做金家的媳婦,而不是給繡珠出牆的借口。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燕西丟不起那個人!想著汽車已經到了白家的大門前,燕西對著司機吩咐:“你就在外麵等我。回家他們問起來就說我去姑姑家了。”說著白家的下人迎接出來,燕西整理下衣裳下車出去了。


    “是七爺來了,真不巧我們家小姐去二老爺家了,方才來電話說不回家了。我們老爺請您過去坐坐。”白家的管事很殷勤的打開門請他進去。聽著繡珠不在家,燕西不易察覺的挑挑眉,玉芬來的時候繡珠可是在家的。“你們小姐最近不是在家發奮讀書呢?怎麽這麽晚了還出去?我三嫂白天的時候還和她說話呢,也沒見著繡珠要去姑姑家啊。”繡珠使小脾氣,找借口不見自己是老把戲了,燕西根本相信繡珠會大晚上的跑到叔叔家還回來過夜了。


    “七爺既然知道我們家小姐最近在讀書,就該知道她還拜了那邊的大少奶奶做老師,我們小姐出門的時候太太和先生也說已經晚了,冒冒失失的去人家打攪也不好。誰知小姐說她遇見個問題不問清楚晚上心裏難安,已經和那邊大少奶奶說好了,就過去請教問題,問清楚了就回來的,後來那邊二夫人打電話過來說吧小姐留下了。七爺是知道的,小姐的性子說風就是雨。”管家給燕西把大衣脫下來,對著小丫頭吩咐:“金家七爺來了,預備咖啡。”


    燕西仔細想想覺得管家說的有理,也就不再追問了。他看見繡珠的丫頭在大廳裏麵幫著布置飯桌,就知道繡珠是沒在家。進了書房,白雄起正低頭看著什麽,見著燕西進來親熱的放下手上的事情,笑著說:“這個時候你怎麽來了,真不巧,繡珠那個丫頭出去了。不如你這個時候趕著去叔叔那邊,還能見著繡珠呢。”


    雖然金家和白家的關係好,但是白雄起和燕西年紀差的多,燕西在白雄起跟前一向不敢隨便。他坐下來渾身不自在的說:“我最近被父親逼著去衙門當差事,一天也不能隨便出來。我是抽時間想看看繡珠,眼看著換季節了,擔心繡珠的身體。既然她不在我也就回去了。”說著燕西要起身告辭。


    “燕西,你先等等,年前的事情我仔細問了繡珠經過,是她不對。男人麽,很多花費的地方和女人們不一樣。她們不出去交際,不當差辦事肯定體會不到裏麵的門道。你大人大量別和繡珠計較,你知道我就繡珠一個親妹妹,有點寵壞了。不過你花銷大是一回事,差事少,收入少也是原因之一。你對著以後有什麽想法?你和繡珠成親了,就那一份差事,夠幹什麽的?難不成你們都成年了還靠著家裏養活?我今天閑著,正想和你好好地聊聊。你和繡珠定親了,叫我把妹妹放心的交給你,也該叫我聽聽你對未來的規劃啊。”白雄起做出好哥哥為妹妹著想姿態生,叫燕西坐下來詳細談談。


    燕西哪有什麽規劃,他隻是支吾著說:“父親的意思我還年輕呢,眼前先把這個差事做好了,總要曆練下。至於以後的生活,我家裏是很開明的,母親再也不會按著以前的規矩要求繡珠,我們小夫妻過自己的日子。”


    白雄起聽著燕西的話,心裏一陣氣悶,沒想到燕西真的是個沒主見,沒本事的人。“老師和師母的為人我信得過,我是說繡珠這個丫頭,她出嫁我自然是要送上一份豐厚的嫁妝,但是你們總也不能靠著嫁妝生活。你現在在財政部做個科員,一個月能有幾個錢,你實缺,也就拿幹薪。那點錢是夠你和繡珠喝茶的還是吃飯的。繡珠這個丫頭一頓飯你的薪資就去了一半了。當然你也不靠著那份薪資活著,你們家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問。隻擔心你們成親後再鬧虧空,大家臉上不好看,沒準說是我白雄起不會教妹妹,連累著丈夫虧空。”


    被白雄起揭穿了現實的殘酷,燕西的額頭上冒汗了,他支吾半天:“我回去和父親說,再找個差事,其實繡珠是不會計較過什麽樣子的生活的,我幾個嫂子也都好好地。您放心我們家肯定會好好地照顧繡珠的。”


    “我看不用麻煩總理,他事情多,再為家裏的事情煩心就是我們做小輩的不體貼他老人家了,我眼前有個現成的美差,國防部軍需處底下有個差事,趕製被服的,你可願意去。雖然位子聽著不高,但是油水不錯,我們很快是一家人了,我提點下妹夫別人也沒旁的話。你的意思呢?你幾個哥哥都有兼職,你做兼職也沒什麽。”白雄起一副心疼妹妹的好哥哥表情,壓低聲音:“這個差事搶手的很,你要是拿不準回去問問老師看他的意思。我等著你的消息,事情緊急,明天一定要給信啊。”


    晚上,鶴蓀躺在床上拿著一本正看得入神,玉芬一臉神秘的從外麵進來,她拿掉了丈夫手上的書,壓低聲音:“你就知道看沒用的東西,你知道麽?我表哥給老七找個肥差,是國防部軍需處督辦被服的差事。都是一樣的兄弟,你就每天捧戲子,和那幫人鬼混,也不想想以後的出路!”


    “哦,真是個肥差,可是就老七那樣能成麽?國防部是什麽人,連著父親都要忌憚三分,燕西好大的本事。不過我羨慕不來,誰叫人家是副總理的妹夫呢。自家人肯定是要照顧的。”鶴蓀的話音沒落,玉芬眼睛一瞪:“你是覺得沒娶一個有背景的妻子虧了是不是。我整天在表哥表嫂跟前巴結是為了誰?我每天做債券是為了誰,你這會嫌棄我了?要不是你端著總理少爺的架子,表哥和表嫂未必不會提攜你!”


    鶴蓀見妻子真的惱了,趕緊安慰她:“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以後你說什麽我聽什麽。”


    金銓正在為燕西的新差事猶豫,金太太倒是樂見其成:“你想的太多了,白雄起為什麽提攜燕西?你心裏還不清楚?燕西也該鍛煉下,他很少對著一件事這麽上心,你不能潑冷水啊。”


    金銓沉吟一會:“看樣子是我多心了,白雄起對我還是忠心的。燕西眼看著成親就是大人了,叫他去吧。”


    燕西高興了,金銓放心了,剩下的幾個兒子心中各有滋味,總的來說金家不高興的人少,高興地人多。但是燕西的主任一晚上都懊惱,怎麽自己沒看住叫金燕西這個祖宗把報表拿走了,明天他上班一定要拿回來。上麵催得緊,自己誰也不能得罪,有金燕西這個下屬,比多個祖宗還難受。隻是主任不知道,明天還有更叫他難受的事情在後麵,金燕西明天不會來上班,他拿走的報表也再沒出現在主任麵前了。


    時間過得飛快,眼看著就到了五月了,京城家家戶戶忙著包粽子,清掃房子,門上貼上五福掛艾蒿,預備雄黃酒過端午節。清秋一直在家休養身體帶孩子,奶娘的乳汁豐富,元元被喂養的白白胖胖的,五個月的孩子已經能咿咿呀呀的坐起來,她還學會了手腳並,在床上使勁的爬。清秋叫人在元元的遊戲間裏麵鋪上厚厚的羊毛氈子,叫孩子痛快的在地上翻滾運動。


    天氣漸熱,元元穿著一身粉色綢子的褲褂,看見清秋進來立刻眼睛一亮,露出來長了四顆牙齒,使勁的向著清秋爬過來。“元元知道是媽媽來了,元元一天比一天有力氣,剛開始爬幾下就累了,現在滿屋子爬也不累。”元元的奶娘拿著軟軟的毛巾輕柔的給她擦掉嘴角的口水,孩子正在長牙的時候很喜歡流口水。


    清秋幹脆坐在地上,張開手叫元元自己撲進來。她看見元元脖子底下圍著個圍嘴,上麵繡著五毒的圖案:“哎呀,好鮮亮的花樣子,你的手藝真不錯,更難得是仔細貼心,像是她的小尿片和小鞋子都很實用。這個圍嘴你花了不少心思吧。”


    “也沒費多少時間,我是攤上好人了。少奶奶對我好,我不能沒良心,我在娘家的時候幫著我媽拉扯出來好幾個弟弟,對著小衣裳小鞋還知道點。小孩子的東西材料要吸水軟和的,不要拘束孩子的行動就好。這些都是我閑著做的,還是粗糙些。少奶奶對我好,還拿那樣好的西洋奶粉給我的小子。真是托少奶奶的福,我那個小子長得胖墩墩的,一點也不像是沒奶吃的,比村子裏有奶吃的孩子還長得壯實呢。我們村子出來做奶娘的不少,為了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餓死的不少,就是遇見不錯的東家,也不過是多加點錢。但是像少奶奶這樣,還想著下人的孩子的,真是少有。我沒別的本事,隻有盡自己的所能報答您吧。”徐來媳婦的那個村子做奶娘的不少,比較起來徐來媳婦頓時覺得自己太幸運了。


    “你做事安分,我自然不能虧待你。你也是做母親的,我不能因為自己的孩子就把別人的孩子的口糧奪走。奶粉我哪裏還有,你回家我叫人給你帶上些。”清秋抱著元元,孩子緊緊地偎依在她懷裏,元元軟軟的身體,淡淡的乳香孩子無條件的依賴,都叫清秋有種前所未有的滿足。


    “對了,昨天夫人說叫預備元元出去的衣裳,明天舅老爺家端午宴席,少奶奶要帶著元元去。我想著天氣熱,不如多帶上幾身衣裳,還有水也要帶上。奶奶看給元元預備淺藍色的還是淺粉色的那一身好?”徐來媳婦想起來白夫人的交代和清秋商量著給孩子的穿戴和帶的東西。


    “就穿淺藍色的,咱們是做客人的,他們家薇薇薔薔才是正主呢。打扮的太過了就喧賓奪主了,小孩子穿戴幹淨整齊才要緊。弄得太花哨了就俗豔了。”金銓給兩個孫女起名金薇,金薔。


    “金家的那兩個姑娘,我看著都不如元元好。他們家也是頂尖的人家了,怎麽孩子養出來都是瘦瘦弱弱的。”徐來媳婦忍不住拿著自己喂養的孩子和金家的孩子比較起來。


    “這話別胡說,孩子和孩子不一樣――”“少奶奶不好了,金家那邊出事了,夫人叫你立刻跟她過去。”桂花大驚失色的撞進來,上氣不接下氣。


    “到底是怎麽了?”一陣不祥之感襲上心頭,清秋心裏一縮。


    “金總理不好了!他好像中風不能動了!”桂花的表情和語氣把元元嚇住了,哇的一聲孩子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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