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與三人本將各自離去。王二心頭想起今日種種,不覺有些荒謬。救人卻救出了仇人,這叫什麽事啊!不由感歎一聲:“世事無常,生而存之,果然大不易啊!”


    範思聽得此言,想起自己和項雄相交多年,而今陰陽相離,不也是因為生存不易嗎?隨後驀然轉醒!


    大道如弱水三千,取一瓢飲之可以成道。然而所取不同,所得也不同。這份生存之意,便是以他此刻的眼光也能看出高妙,以後成就定然不凡。


    此子修為不過八品,卻能在憤怒之餘生出這份感悟,這份悟性果真難得。以己度人,更是覺得二人如今已經結下生死之仇。既然不能化解,那何不防患未然?


    此念一起,再也不能遏製。


    王二走到樓梯口,忽覺後心一陣惡風襲來,想躲閃卻再也來不及。隻能閉目等死,卻發現惡風忽然化作一股平和的推力,將他送到樓梯口。


    背後聽得“噗”的一聲,跟著又是一聲擔憂的呼喚。


    “範哥哥!你沒事吧!”


    身後的情景用腳後跟都能想到,王二也懶得回頭,隻是詫異地朝側麵樓梯上望去。


    隻見酒家掌櫃恭敬地站在一人後麵,那人依稀有些熟悉。仔細看來,卻是那日佐水釣坊的掌櫃!


    王二站起身,緩緩抖了抖身上的塵土,向那掌櫃恭敬一禮。那掌櫃一聲歎息:


    “想當年,你出生那會兒,我還在,恩,還在貴府上。得知雙生之喜,令尊喜不自勝。令尊慕恩師之名,特命餘取個好生養的小名。餘見壁上《論語》‘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隨口說了個‘罔兒’‘殆兒’,不想如今而飄零至此,竟真用上了。南禺茲事體大,不便相敘。而今又在此遇上,世事何其妙哉!”


    王二心中略感錯愕,瞟了一眼拉住雲鳳桐肩膀的蚩雷,迤然問道:“還不知先生台甫?”


    那掌櫃恍然一笑:“我也就在你出生時見過一麵,認得才叫奇怪。不才姓馬,名從政,草字君則。如今


    在外,叫一聲馬叔吧。”


    蚩雷見對方兩人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心頭略有憤懣,道:“這位馬兄在我麵前如此傷人,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


    馬從政轉頭看向蚩雷,沒什麽好氣地說道:“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麽?南荒雲雷城主,這可不是你那一畝三分地!”


    蚩雷聞得此言,頓時緊張了起來。一品高手,得知他的身份還敢如此,定是不懼。這隨便抓來的小子,究竟是什麽來頭?


    一邊的雲鳳桐卻是不幹了:“這也不是你那一畝三分地!來到此處,傷我魔道門世家子弟,你意欲何為?”


    未等馬從政開口,王二先說道:“貴門報恩的方式,王某領教了!附帶說一句,今日偷襲之恩,來日必有所報!馬叔,此子暫且放過,此仇我必親手報之!”


    “居草莽而有大誌,有乃祖之風!”馬從政身後,那個釣魚老叟已然一身漁夫打扮,笑著走出來,“蚩雷,如若此子在魔道門境內遭高手滅殺,你就準備埋骨在此吧!”


    原本一臉緊張的蚩雷,此刻臉色陰沉地如同昨日南禺城上的雷雲,嘴上卻不敢還一句。雲鳳桐見此,心中有愧,也不再說話,隻是竭力幫範思穩定著岌岌可危的六品境界。


    王二見此,回頭一笑,輕輕說道:“範思,你可知剛剛為何說你害了這位小姐?”


    “不要說!”雲鳳桐大急,急忙喊道。


    “你害得她……”王二依舊壞壞地笑著,緩緩說道。


    “不要!”


    “失去了……”


    “不要……”雲鳳桐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


    “突破三品境界的機會!”王二不為所動,依舊緩緩地說道。


    “隻是一次沒有突破成功而已,別聽那小子胡說!”


    雲鳳桐急忙說道,卻為時已晚。


    原本心力交瘁的範思,尚有堅定的意誌支撐,苦苦撐著境界不致跌落。而這股意誌,在被王二這句帶著歧義的話弄得心旌動搖之下完


    全崩潰!老套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如紙。


    “予自出生至今,修道近三十載,蒙祖宗庇佑,一路順風順水。不想今日卻在你這浮躁小子手下遭此重創!你很好!非常好!”


    “予自修為盡廢,修道不過三月,知人心不古,多見利忘義者。不想今日卻在你這狹隘小人手中知何謂恩將仇報!說起來我倒要謝謝你,讓我更深知,生而存之,果然大不易!”王二模仿著範思的語氣說道。


    一邊的雲鳳桐本想說什麽,卻被王二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幾度張口,卻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長歎了一口氣,說道:“如若前輩無他事,我與範哥哥就告退了。王兄,雲鳳桐雖是女子,卻不做那等恩將仇報之事。今日雖我等有錯在先,但既然你傷了我範哥哥,從此便是仇讎。欠你的,必會在殺你之前還清!”


    說著,扶起範思,跟著蚩雷轉身便走。


    王二也不阻攔,卻轉頭向馬從政和漁翁施了一禮,問道:“請問馬叔和這位前輩,小子可有浮躁之處?“


    馬從政略帶詫異地看向王二:“仇讎當前,為何想到此事?“


    “小子隻是想到,想來所見他人突破,隻要一段感悟便可。而如今我對這生而存之,自謂頗有所得,為何尚摸不到瓶頸?莫非就是所謂浮躁?“


    “便是,也不是!”馬從政看老叟看著他,想來是不願多言,便出言道。“說是,是因為你積累不足。境界境界,所謂境,道之境,便是你所說的體悟;所謂界,力之界,便是我所說的積累。你的積累,能突破到望水初的境界,已是僥幸。如今卻倒了望水潤境,想來不乏奇遇,但又怎能不浮躁?”


    “說不是,是因為力界到達之前,體悟越多,根基越厚。如此根基,又怎能說是不厚呢?世傳功法有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等,不過是修出力界,也就是內力含量的八品。境也有八品,隻在個人緣法,與功法無關了。”


    這是老叟忽然抬頭,看向王二,眼中略帶詫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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