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忽然移至羅離身旁,羅離心中暗自警惕。


    “你是左莫的師兄?”素決定自己幹了,那個軟飯僵屍居然到現在還沒有半點反應。軟飯僵屍對勝利可以無所謂,但是她卻不能。


    “嗯。”羅離有些意外地嗯了一聲。


    “一人一個。”素的語速極快:“我挑鬼風。”


    羅離更加意外,難道是左莫的朋友?是真還是假?他腦子轉得飛快,權衡得失。


    他暗自防備,嘴裏卻毫不猶豫道:“好,我挑黃臉那人。”雖然無法判斷真假,但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對他都沒有害處。


    雙方一觸即開。


    兩人之間的對話,其他三人亦聽得清楚。


    常橫無動於衷,黃臉漢子笑了笑,鬼風直接在原地消失。


    大家心中很有默契,各自尋找地方捉對火拚,唯獨常橫留在原地,抬頭看著頭頂的那些光環陷入思索之中。


    左莫沒有去理會陣裏正在發生什麽,打定主意之後,他便毫不動搖。


    身體內的傷勢對他影響很大,體內靈力運轉時多了幾分滯澀,從修煉《胎息煉神》之後,他很久沒有嚐到神識受傷的痛苦。但之前的兩戰,連他最擅長的神識,都無法幸免。


    這便是跨越境界戰鬥的結果,哪怕借助符陣之力,他依然不可避免地受傷。


    可若隻是單從表麵來看,沒有人會想到他已經傷及經脈內腑。他的目光專注平和,清澈寧靜,沒有一絲雜念,指法雖然沒有之前那麽快若閃電,但也有如行雲流水,給人另一種美感。


    天空中,五陵散人忍不住感慨:“此子必成大器!”


    魏飛亦露出讚賞之色:“能以築基修為,擋下南門陽全力三劍,重傷宗銘雁,足以自傲!老天實在厚愛無空劍門,一韋勝,一左莫,百年無憂!”


    不知為何,五陵散人突然歎息一聲:“隻可惜,生不逢時啊!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如此天賦,若夭折,委實可惜!”


    魏飛哈哈大笑:“我卻與散人意見相左。正因他們天賦出眾,才更需磨煉。亂世出英豪!沒有亂世,也難見英豪!”


    五陵散人聞言,嗬嗬自嘲道:“魏老弟說得在理,老了,我果然老了。”


    心中無雜念,無勝負之心,平和如一,左莫布陣的速度竟然不知不覺中大為提高。幾乎不用思考,材料便從指間滑過,法訣自然成形,圓融自如。


    不多時,七十二子陣的天環月鳴陣竟然完成!


    他怔怔地看著麵前全部完成的大陣,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若有所思。


    苦戰重傷,昏迷醒轉,心緒從激蕩到平和。一開始充滿期待,強烈求勝,到希望破滅隻求傷敵,轉而再到眼下專注無他物,無勝負之念,短短時間內,他卻仿佛經曆了許久。


    他呆呆地立在陣中,有如泥塑,一動不動。


    主峰之顛,韋勝和古容平之間的戰鬥依然在持續。


    韋勝視野中一片血色,模糊不清。他渾身數不清的劍傷,流淌出的鮮血浸濕了衣裳,模糊麵容,儼然成為一個血人!


    許多觀看比試的觀眾此時都不忍心看下去,就連天鬆子都忍不住跑過來,問要不要停止比試。裴元然沒有停止比試,但他緊握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而不自知。


    古容平也不好過,他身上有三道劍痕,三道劍痕並不深,但鮮血還在他胸口洇濕一大片。他的劍意依然和之前那般天馬行空,無跡可循,但是旁觀的眾人還是能夠輕易地察覺他的疲軟。


    沒有人會覺得古容平實力不行,苦戰這麽長的時間,疲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古容平也知道自己的情況越來越不好,但是他沒辦法。在一個時辰之前,韋勝便已經遍體鱗傷,搖搖欲墜,可是一個時辰過去了,韋勝還是苦苦支撐。他仿佛隨時可能倒下,卻硬是沒有倒下。每次古容平覺得再加把力,就能打倒對方,可當他發力之後,發現除了在對方身留下一道劍傷,沒有任何收獲,對方依然能擋住。


    沒等到韋勝倒下,古容平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陷入困境。


    他身上的三道劍傷,便是佐證。


    他的劍訣就仿若抽絲剝繭,布一張大網把對手困住,然後慢慢消磨對方力量,讓對手失去所有的空間窒息而死。他成功困住了對手,但是,對手卻沒有停止掙紮。


    雙方陷入了僵持。對方的頑強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他的靈力迅速地流失,他的劍芒也漸漸失去鋒銳,他的動作開始變得遲緩,對手抓住了他的破綻反擊!


    時間越長,古容平心中的恐懼越重。


    韋勝就像一隻不知疲倦的野獸,更像沒有生命不知痛疼的符兵。劍芒從他身上掠過,除了能聽到他的悶哼,除了能看到飛濺的鮮血,再也看不到這對他有任何影響。


    獵人與野獸之間的戰爭,獵人漸漸失去優勢。


    左莫的符陣流,讓眾人感到華麗眩目,讓人感到意外。而韋勝與古容平的這場戰鬥,卻讓眾人感到震撼,來自靈魂深處的震撼!


    時間一點點流逝,議論聲越來越小,許多人眼中的不忍也越來越濃重。


    看著一位渾身都是鮮血的血人一聲不吭,狼狽地戰鬥著,苦苦掙紮著。飛在空中的身形搖搖欲墜,渾身流淌的鮮血滴嗒滴嗒從空中灑落。


    沒有人還有說話的心情。


    雖然韋勝還沒有勝利,但眾人眼中,隻有這個渾身鮮血的身影。


    鬆濤閣的戰鬥還在進行。天環月鳴陣吸引了絕大多數高手,讓許多人歡呼鼓舞,很多人以為,他們進入前十的戰鬥將大增。然而,事情的發展,和他們想象的完全相反。


    沒有了高手的震懾,許多原本打算隱匿身形的修者失去壓力也失去耐心,他們不再躲在角落,廝殺反而變得更加激烈。


    但是,沒有人敢靠近天環月鳴陣,也沒人敢靠近主峰。


    天環月鳴陣就像一隻神秘的妖獸,張著血盆大口,沒有人知道裏麵究竟是什麽情況。而主峰兩人那場慘烈的戰鬥,讓鬆濤閣內凡是目睹的修者,感到恐懼,深深的恐懼!


    就連鬆濤閣內的評師們,他們的注意力也全都在這兩處,恨不得其他所有的戰鬥全都立即結束。


    左莫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一個巨大的灰色氣泡裏,他上下左右,充斥著奇特的灰色物質。


    雖然穿著靈甲,但是靈甲卻沒給他任何隔離的感覺,他仿佛赤身**地浸泡在灰色物質之中。說不上溫暖,也說不上冰冷,很奇怪的感覺,唯一他能準確描述的,便是熟悉。他好像對這種灰色物質十分熟悉,一點都不陌生。


    這灰色物質是什麽?他好像什麽都明白,又好像什麽都不明白。


    他伸手抓了抓,什麽也沒撈到。


    這是哪裏?這是什麽?


    他覺得自己應該知道,可是無論他怎麽想,也想不起來。他有些茫然,周圍的一切沒能給他任何提示,他唯一的線索便是那種熟悉感。


    這到底是什麽?左莫不由皺起眉頭苦苦思索,他覺得自己要找出這個答案。


    他下意識地伸手又在灰色物質裏抓了一把,同樣什麽都沒撈動。


    這東西就像空氣一樣,無形無質,左莫心中暗想。


    等等,無形無質……


    左莫陡然一振,他知道這是什麽!


    神識!這是神識!


    就在他告訴自己這是神識的一刹那,體內的那種熟悉感陡然強烈無比,而與此同時,周圍的景物陡然變化。


    腳下很遠處有一個類似小島的地方,小島上一片火海,無數鮮紅的火焰舞動。一座墓碑,上麵坐著一位穿著黑衣的男子。還有一條筆直的河,河裏很渾濁,隻能隱約可見有兩不同的顏色。


    識海!這是識海!


    左莫能看到墓碑上蒲妖神情很吃驚,他不由開口喊,然而卻無論他怎麽用力喊,蒲妖都聽不到。


    他不得不放棄,開始打量起周圍。


    整個識海,都被這種灰色物質包裹著,這和左莫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他記得在識海中,看周圍全都是一片黑寂的虛空,除了天空的星辰。


    對了!


    他記得虛空之上,掛著四顆星辰!


    果然,當他抬頭向上看時,果然看到星辰。


    天空總共有四顆星辰,其中一顆最亮,其他三顆稍黯。


    以前每次進識海,他都覺得四顆星辰十分遙遠,此時才發現,原來四顆星就四隻小船,飄浮在神識的外壁。


    他若有所悟。


    就在此時,四顆星辰突然開始灑落點點星光。星光有如銀砂,緩緩落入灰色神識之中,隻是灰色神識太大,那點點星光,少得可憐。但是四顆星辰,源源不斷地噴灑出星光,速度並不快。


    左莫不知道這有如銀砂的點點星光突然有何用途,但是很顯然,他的神識似乎開始發生變化。


    魏飛和五陵散人入神地看著韋勝和古容平的戰鬥,不光是他們,整個鬆濤閣的評師全都在關注這場慘烈的戰鬥。忽然,五陵散人似乎察覺到什麽,不由轉過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腳下的大陣。就這一眼,他的目光定住。


    符陣中,左莫張開雙臂,像要擁抱什麽,木偶般呆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抽離。


    在他周圍,空氣像燃燒的材薪,不時發出輕微劈啪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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