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霜本就是個美人胚子,水靈靈的杏眼,柳彎彎的眉,更勝在那股嬌羞柔弱的氣質,如雨中的小白花一樣很能引起男人的保護欲。


    醉花樓的老板娘很滿意這個自請在醉花樓彈琴的女孩子,這一看就是個走投無路的姑娘。聽她那歌喉,嗚嗚咽咽,宛宛轉轉,簡直能唱到男人們的心裏去,這樣的女人,天生就是個媚骨頭。雖她說是“賣藝不賣身”,可是老鴇子知道,這種話就是這樣的女孩子騙騙自己的,上了煙花路的女人,還有哪個是幹淨的?哪怕今天的幹淨的,明天也就不定幹淨了,哪怕這個月還幹淨,來月也已學會在床上亂叫了。京城妓/院營業幾百年,當中出現過多多少少“賣藝不賣身”?大半的不賣,那都是為了以後能賣得個大價錢!


    老鴇子心裏打著如意算盤,臉上笑得更歡了。


    可惜她不知道,唐眠本就是看中了醉花樓的“不幹淨”。


    她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在這個世上生活是很不容易的,哪怕扮了男裝,最多的出路不是幫人家做佃農,就是像當初一樣賣雞蛋餅。可是這兒沒一個大雜院做她的天然後勤,她一個好吃懶做的大懶人,若是一個人,寧可餓死繼續穿,哪裏肯勤勤懇懇地幹活隻能得個飽腹。


    她被皓禎養在四合院裏,平時得的錢不多,基本上隻夠寬鬆的小家吃穿,略有冗餘而已。若是一下子問皓禎拿許多錢,他怕是不肯給。


    她的錢袋子,還是在碩親王府福晉那裏。她知道白吟霜才是碩親王福晉的親女兒,不憑著這個身份去騙一筆撫養費,簡直不符合她的作風。想起她以前敲乾隆和永琪等人的竹杠,那時薪五百兩可是賺得很爽的。


    可是她要和福晉搭上線,就得留在京城,而留在京城,就不免被皓禎找見。想來想去,和這男人隻能夠快刀斬亂麻一了百了。而方法嘛,就得從醉花樓找了。


    於是當皓禎和蘭馨成了親,應付了幾天的賓客,興衝衝地來看白吟霜的時候,發現四處都找不見。他驚訝傷心,幾乎斷腸,忙派了小寇子和阿克丹去打聽。


    小寇子和阿克丹在外忙活了數日,才打聽到有個長得很像白吟霜的女子天天在郊外的寺廟裏拜佛,跟著便找到了這姑娘的居處——京城第一銷魂窟,醉花樓。


    “醉花樓?”皓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揪起小寇子的衣領,幾乎咆哮起來,“吟霜這樣潔身自好的女子,怎麽會在醉花樓?你長不長眼睛?她就是不在了,你也不能這麽侮辱她!”


    “少爺您息怒……”小寇子很無辜,“我也沒說就是白姑娘,隻是長得像而已。若這個不是,咱們再找找?”


    嘴上這麽說,其實他也看得分明,那醉花樓的姑娘若不是白姑娘,還能是誰?


    當晚,皓禎去了醉花樓,卻看到了他永遠不想看到的一幕。在一片嬌嗲做作的鶯聲燕語中,在一片男人赤裸裸的色/欲目光中,他心目中的聖女白吟霜,就在大廳裏談著一把琵琶。唱的再不是他熟悉的《西江月》,而是嬌聲陣陣的《歌女吟》。


    那一刻,他恨不得立刻奔到白吟霜的身前,將她狠狠地拉起來質問她。


    但是他忍住了,他要了一個房間,讓老鴇把白吟霜叫了過來。


    “拜見公子。”白吟霜拜倒在他麵前,聲音甜膩得可以擠出糖來,竟和這醉花樓的姑娘一模一樣。


    “吟霜!你這又是何苦這麽作踐自己!”皓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痛苦道,“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唐眠抬起眼,嘴角掛一絲輕蔑的笑直視皓禎。


    “你跟我談人生,談思想,在表麵上,我們雖然貧富有別,但是在內心上,你是豐富而美麗的!我知道你不是自己願意的,你是不是痛恨我娶了蘭馨公主?但是我同樣痛苦!這不是我自己願意的,你知道嗎?我眼裏隻有你一個,就是在新婚之夜,我的心裏也隻有你一個,我、我連她的手指都沒有碰!”


    “你不碰她的手指,和我有關係嗎?”唐眠歎了口氣,道,“蘭馨公主是你的正妻,你連她的手都不碰,你為何要娶她?你是準備一輩子都不碰她嗎?”


    “我……”皓禎詞窮,他也知道一輩子不碰蘭馨,那是不可能的。這幾天來,他每每喝得爛醉如泥,卻也清楚地看到蘭馨公主臉上的陰雲。他拖一日不碰她,她可以不計較,但若是再多一天再多一天,他也知道她絕不會善罷甘休。


    “而且,眼下我可以告訴你,你現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我。我從小失母,和父親一起浪跡天涯相依為命,在酒樓裏彈唱維生,我見慣了那些富家子弟的樣子,所以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你必然出生在大富大貴之家;你從那多隆的手裏把我救了下來,我便更加知道,你是一個簡單天真很是好騙的富家子弟,而且很會假正經。你每次來聽我唱曲子,我就故意給你唱些你喜歡聽的,裝著一副溫柔嫻靜的樣子,好讓你憐惜我。後來多隆失手殺了我爹,我賣身葬父,見是你幫我付了喪葬費,我便死心塌地要給你做丫鬟,大戶人家的丫鬟,日子總比天涯歌女要好過得多。可惜那時我才知道你是碩親王府的少爺,我就是當丫鬟都不夠格。


    “幸虧你已經喜歡上了我,給我買了院子和丫鬟把我養起來。可惜你給我的錢卻連我想買件漂亮衣裳都買不起。我滿心想著等你把我接進府裏做姨太太,日子也會好過不少,可是我後來才知道,你竟然是皇帝的額駙,你的正妻是當今最受寵的公主,名頭大得很,我不僅進你的府是不可能,還得提防著她要是知道有我這號人的存在,帶著自己的侍衛隊就來把我賜死了。這樣的生活和我原先期待的全不一樣,你說我幹嘛還要待在你身邊?——你說我能和你談人生談思想,須知你從小生活在富貴人家,我卻受盡貧苦之患,我們兩個生活的環境大不相同,話題也不通,又有什麽可以聊的?不過是我順著你的意思安慰你幾句,你還真當我是你的知己了?”


    唐眠攤了攤手。信口雌黃那是她的拿手好戲,她說的事實半真半假,讓皓禎也分辨不清楚,看向她的眼裏多了幾分懷疑。


    “吟霜,難到你真的……”


    “對,我在龍源樓呆不下去,就到了這裏來,準備著看看有沒有人能把我帶回家做正經小妾,好吃好喝地把我供起來呢。媽媽都跟我說了,醉花樓裏哪怕是尋常的妓/女,隻要恩客真心,還真有不少會偷偷帶了出去換個名頭做妾去的。”


    “你……”皓禎看著眼前的白吟霜說得歡快,晶亮的眸子裏閃著算計,和其他的姑娘一樣俗不可耐。


    “是我錯看了你!”皓禎大喊一聲,拂袖離去。


    “哎呀這位大爺,您還沒給錢呢。”唐眠跟在後頭笑眯眯地送他出了門,隻覺得擺脫了這自以為情聖的大少爺,還給他添了堵,心裏頭一片舒坦。


    沒過兩天,唐眠就在老鴇的殺人目光中揮揮手離開了醉花樓。


    她依稀知道碩親王福晉有禮佛的習慣,觀察了半月,大概知道了大體的路徑。


    她本想弄一張和福晉長相極相似的臉,這樣不用費許多口舌就能說明問題,然而不說人皮麵具帶著難受,她現在的處境也不比以前,不在峨眉山上,采不到許多好藥,去藥鋪裏買,卻又貴得很。


    想想也沒什麽必要,這天上頭,她就花了一個雞腿的錢,買通了街頭一個愣頭愣腦的小乞丐。


    “記得拉我這邊的肩,不把衣服拉破了回頭就別想吃雞腿!”


    “明白了!”小乞丐眼睛看著她手裏的油紙包,涎水下淌,點頭如搗蒜。


    這天,雪如福晉依舊去了廟裏拜佛。


    這兩天她的心裏亂的很。從公主房裏的流言傳過來,兒子皓禎一直沒有跟蘭馨公主圓房,再看皓禎,全無新婚之喜,滿臉都是痛苦無奈。她實在擔心,昨晚就找來皓禎談了談,也就到那時,皓禎才跪著哭著告訴她,他心裏已經有了一個姑娘。


    “額娘,你救救我!”皓禎嚷著:“我找不見她了,可我實在忘不了她!原是我遷怒了她,她必是為了讓我安心才想出那種法子來把我趕走,這……這讓我如何能安心?!”


    想著皓禎臉上的痛苦和愧意,雪如隻深深歎氣。


    為何這世上之事,就從來要這般陰差陽錯,如不了人的意?她似乎又想起了十幾年前的夜晚了。


    轎子快到了寺院門口了,卻突然猛烈地震了震。


    雪如心慌地抓住了身下的塌,急問:“出了什麽事?!”


    小廝怕怪罪,忙高聲道:“回福晉的話,並不打緊,隻是一個街頭混混惹事。”


    她自幼的奶媽秦姥姥也在外安慰道:“福晉且寬心,不礙事。”


    雪如已聽轎子外頭一個隨行的侍衛正在大聲斥責恐嚇驅趕,還有些刀劍出鞘之聲。


    “仔細些,莫太咄咄逼人。”她隔著窗子囑咐。


    這種比較暴力的事她向來不愛看,所以也就靜了心,繼續數手上的念珠。


    等了一會兒,轎子卻依舊不見動,倒是秦姥姥似突然被嚇了一跳,發出一陣“嚇”聲,好像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發生了。


    “怎麽了?”雪如問。


    “不、不……沒事。”秦姥姥說著沒事,然而雪如受她侍奉多年,兩人常在一處,她如何不了解她?


    當下,雪如就有些心急,想知道是什麽讓秦姥姥心驚,她放下佛珠,伸手拉開了簾子探出頭去。


    她看到了一個背對著她上的姑娘,露著一片雪白的肩,那肩上有個凸起的疤痕,透著粉紅色,赫然是一朵圓圓的梅花!


    那一朵梅花,她隻見過一次,卻從沒忘掉過!


    “天哪!”雪如仰麵癱倒,感到五雷轟頂,在一片昏亂緊張忐忑欣喜的強烈情緒支配中,她完全手足無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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