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建在一個村子裏,在對麵山上看時距離很近,但從那邊山下開下來再進村子卻用了十多分鍾。


    村子很荒涼,進村的土道幾乎已被雜草完全覆蓋。房屋式樣都差不多,多是90年代建的那種老舊紅磚房,有的房子外牆上還長滿了藤蔓。房子中間零零星星地立著幾根東倒西歪的電線杆。


    沿著土路往裏開,沒多久就看到路邊停著一輛白色豐田霸道。一個老大爺手持蒲扇坐在車邊的石桌旁,石桌上放著一個錫茶壺和一個玻璃杯子。


    胖子停住車,探出頭問他:“大爺,吳老板家的別墅怎麽走?”


    “去那沒車道,得走過去。”


    “那村裏有沒有飯店?”胖子又問。


    大爺用蒲扇指了指旁邊的小樓:“就這,吃飯住宿賣零食。”


    胖子回頭對我道:“下車,先吃飯。”


    這家飯店很小,紅磚外牆,大門兩側掛著兩串紅辣椒。招牌是一塊木板,釘在門口的橙子樹上,上麵用斑駁的黃油漆寫著“胡家餐館”。店裏隻有三張桌子,所有桌上都擺著一個竹匾,竹匾裏裝著晾曬的土豆幹。店老板是個中年男人,他給我和胖子搬來一張矮小的竹桌,然後給我們一人煮了一碗雞蛋麵。


    胖子一邊吃飯一邊和店主人閑談。店主人說年輕人都打工去了,村裏隻剩幾個行動不便老人,他也是農忙時才回家幫老父親的忙。聊了一會兒,胖子扯到了吳老板的別墅,問店主人那別墅有沒有奇怪的地方。店主人說吳老板是村裏出去的人,因為“吳”是異姓,吳老板同村裏人不怎麽親厚,所以沒人去他的別墅參觀過。要不是前陣子別墅裏死了個人,平時誰也不會聊起那,在大家眼裏那就是所普通房子。


    胖子放心了,悄悄對我說:“沒危險,十萬塊輕鬆到手。”


    吃完飯我們就沿店主人指的方向,踩著支離破碎的田埂到了村子最東邊的吳家別墅。看到別墅的第一眼我很失望,別墅很大,外形四四方方。房子的正麵不寬,但是很長,像一個長方體。屋頂四周蓋著一圈鍍金琉璃瓦,牆上則貼著小塊小塊的白色瓷磚。窗框上刷滿了金黃塗料,窗戶上鑲著深藍色磨砂玻璃。朱紅仿古大鐵門,門上掛著幾個銅釘。門前院子裏種著幾排整齊的鬆樹和綠油油的萬年青,空地上則鋪著硬邦邦的水泥,院子四周用鐵柵欄圍著。


    總的來說,這房子一點美感都沒有,俗不可耐,充滿了銅臭味,白白浪費了周圍的青山秀水。


    院門口掛著大鎖,但胖子的拿著鑰匙剛剛碰到門門鎖就自己掉了下來,原來鎖已經鏽爛了。


    再往裏走,推開別墅的大門,一幅幅色彩斑斕的壁畫跳入了眼簾。那些壁畫的內容十分奇怪,用的是油畫的技法,很寫實,但講的都是東方故事。有人死後在仙童的迎接下羽化登仙,有一群人在行祭拜大禮,有老翁駕鶴西去……


    據吳富商說,他請了個畫師幫他在別墅裏畫幾十幅壁畫。到完工時間他去驗收成果,沒想到推開門一看,他為自己日後準備的楠木棺材放在大廳中央,畫師躺在裏麵早已經斷了氣。屋角四周還放著四盞熄滅了的長眠燈。


    結合壁畫的內容和長眠燈來開,那畫師分明是把大廳布置成了一間墓室。吳富商嚇得屁滾尿流,報了警。jc來了之後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一致認定是服毒自殺。


    雖然胖子說這房子很幹淨,但牆上這些畫看上去實在奇怪,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我仰著頭正看得冷汗直冒,腳下突然踩到了什麽,餘光一瞥竟然是一盞長明燈,燈油灑了一地。


    因為沒提防,再聯想起發生在房子裏的詭異故事,身體本能地一哆嗦,兀地失了平衡朝後麵倒去。慌亂中雙手在旁邊一抓,抓住了一雙溫暖的手才不至於摔倒。


    定住身體扭頭一瞧,看到了一張笑臉。很燦爛的笑臉,讓人看著都不由自主想跟著一起笑,這個陽光的笑臉屬於一個年輕的男人。


    一件黑白格子襯衫,墨黑色的牛仔褲。清秀的臉頰上掛著一副金色邊框眼鏡,一雙笑得彎彎的眼睛,一頭柔軟的酒紅色碎發。


    我愣了愣,胸口隨即被驚喜淹沒:“田野。”


    田野,我的前男友,n大美術學院油畫係學生。早我兩年畢業,分手後我們就斷了聯係。


    他笑著將我攙了起來:“白霖,好久不見。”


    和三年前初見時一樣,我的臉騰地一燙:“你怎麽會在這?”


    “畫畫,吳老板覺得上一位畫師的壁畫創意不錯,雇我繼續完成它們,順便讓我接待訪客。你呢,來這幹嘛?”


    這麽詭異的畫,吳富商竟然覺得創意不錯?還雇人繼續畫?真是奇特的審美。


    田野有一雙非常好看的茶色眼睛,眼眸猶如秋水一般清澈見底,絲毫藏不住眼裏的情緒。這樣的視線認認真真落在我臉上,讓我很開心,又有些不好意思,隻得將眼光轉到那些壁畫上。


    “我來工作,嗯,就是研究生物磁場啊什麽的。”頭一次覺得介紹自己的工作是件很難的事情。


    他笑:“這工作倒新鮮,記得你以前就說要做份有意思的工作。”


    這時旁邊的胖子輕咳一聲:“白霖,符。”


    氣氛陡然變得尷尬起來,我應了一聲,從背包裏掏出一遝黃黃的鬼畫符遞給胖子,根本不敢細細揣摩田野的表情。


    “你先忙,我去調顏料,一會兒再聊。”田野說。


    我點點頭,看著他轉身進了大廳旁的房間。模特一樣的背影高高瘦瘦,十分帥氣。以前我就特喜歡擁著他結實的後背,現在依然有跑過去擁住他的衝動。


    “白霖,你朋友?”胖子望著田野的離開的方向,壓低了聲音問。


    “是啊。”


    “瞧你那花癡樣,他沒咱們易先生帥。”


    聽他的語調怪裏怪氣,我冷笑一聲:“人怎麽能跟妖怪比,他比你帥就行。”


    “嘁。”胖子一撇嘴,“吳老板沒說有人招呼我們,你的朋友別是賊。”


    “人家當然要找人看著我們。田野是畫家。”


    “你能做我秦大師的助手,你的畫家朋友為嘛不能做賊?還研究磁場,虛榮。”胖子一臉鄙夷。


    我白了他一眼:“關你什麽事?”


    除靈從二樓開始,胖子身穿黃色道袍,一手拿鈴鐺,一手扔紙錢,口裏念著不知所謂的經文走在前麵。我一手拿著一炷香,一手拿著dv跟在胖子身後錄像,以便拿回去做領報酬的憑證。


    到了田野的畫室門前,胖子抬起腳正想敲門,門忽然開了。田野拉著門把,對還抬著腳的胖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胖子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走進去,從布袋裏狠狠地掏了兩把紙錢往屋裏一灑,又掏出十幾張驅邪符貼得到處都是,然後回頭不懷好意地喊:“白霖,杵在外麵做什麽,進來熏安魂煙,做一行就要愛一行嘛。”


    死胖子,不就說田野比他帥,用得著這麽小氣,真是心眼比針尖還小。我隻好縮著脖子溜進去,在胖子的指示下用香左熏熏,右熏熏,臉燙得幾乎能烙餅。


    田野倚在門口抱著雙臂隻是笑,酒紅色的頭發在冷白的燈光的照耀下閃著暗紅的光。


    將所謂的除靈儀式進行完,我和胖子在二樓挑了兩間帶床的房間做休息的地方。房子裏除了家用電器,其他家居物品什麽都有,有一間屋子是專門存放棉被和被套的。被套的式樣都很難看,大紅大紫,有仙鶴圖案的,有壽字圖案的。


    我好不容易翻出一套還算入眼的仙鶴花紋被套,抱著被子正想回房間,胖子劈手將被套奪了去,遞給我一套純白被套。


    “用這個,其他都是吳老板給自己預留的老被。”


    我不解:“什麽是老被?”


    “就是陪葬的被子。”


    我吸了口冷氣,這吳老板真是個怪人,不僅提前預備好棺材,連陪葬的被子都備了一屋子。


    胖子又道:“我有朋友在附近鎮上,好不容易來一次我得陪他們搓兩圈。你自己鋪好床就睡,村裏黑,別出去亂跑。”


    “白天沒嚇夠,還要開夜車?”我真服了他。


    胖子頭一仰,做大義淩然狀:“寧願嚇死,也不悶死。”


    我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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