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裏往外看,路邊隻歪著一些焦黃的枯枝敗葉,沒有活著的樹,沒有活著的草。遠處幾座輸電塔東倒西歪並遭到嚴重腐蝕,上麵的電線早已經不複存在。


    隨著卡車靠近市區,眼前漸漸出現了一座荒蕪淒涼的城市。


    厚厚的灰塵下,千瘡百孔的樓房搖搖欲墜。各種招牌鏽跡斑斑。放眼看去,隻看到黑色與焦黃色的基調。路道上散落著不少汽車殘骸,直升飛機殘骸,甚至有一艘灰蒙蒙的百米大輪船搖搖晃晃地橫在一幢二十多層高的大樓上。


    斷牆殘垣中,不時能看到灰色喪屍的身影。見路上有車路過,喪屍們便興奮地朝卡車衝過來。但他們基本追不上卡車的速度,偶爾有幾隻衝上路道也被卡車無情地撞開。


    因為路上的障礙實在太多,車速很慢,開了兩個小時才進入市二環。而亦詞公館在城市的另一端,這樣下去趕到公館時肯定得天黑。


    白知秋望著窗外沉思了片刻,忽然說道:“老李,右轉,前方歐亞賣場前停。”


    “不走了?”我問。


    “黑暗馬上要來了,我們需要光和食物。”


    黑暗很可怕嗎?


    我納悶。


    不一會兒,車在破落的歐亞賣場前停下。


    老李從褲腿裏抽出兩把匕首,一把扔給白知秋,兩人推門下車。警惕地環顧四周,見一切安全,白知秋對我道:“下來。”


    我下了車,腳一沾地,忍不住咧了咧嘴。地上覆著一層厚厚的灰,一腳踩上去沒過了腳背。我穿的又是sergiorossi水晶鏤空露趾高跟,細碎的灰塵立刻將腳染成了牛蹄色,要多髒有多髒。


    兩人將我護在中間,其他人也跟在我們身後,小心地往賣場裏麵走。


    推開賣場的玻璃門,立刻有兩個喪屍咆哮著走了過來。白知秋和老李迎上去,一人一個利落地用匕首刺穿了喪屍的頭顱。


    和現實世界中的歐亞賣場一樣,賣場很大,上下兩層,分abcd幾個大區。透過灰蒙蒙的玻璃,可以看得周圍商鋪裏擺放著的花花綠綠貨物。中間的透明天蓬已經破裂,一艘古代帆船一頭紮在廣場中央,另一頭搭在天蓬外。


    白知秋道:“天蓬破了,這個區不安全。老李關好大門,在原地保護霖霖。”他用手指點了點人群中的男人,“你你你,男人們跟我尋找安全地帶。”


    那些男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個畏畏縮縮的,誰也沒動。


    白知秋看著他們,手上的匕首優雅地轉了兩圈:“什麽都不做,我是你們的保姆嗎?或者你們想自力求生?”


    幾人這才猶猶豫豫地走到了他身邊。


    拍拍我的頭:“跟緊老李,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白知秋帶著幾個男人從內部通道進了黑洞洞的b區,我和老李還有其他人在原地等。


    忽然,有個女孩大驚小怪地說道:“大叔,你怎麽不去巡查?”


    扭頭一看,剛才差點被白知秋掐死的中年男人抱著他的公文包,蹲在一塊廣告牌後麵。見女孩發現他,他麵紅耳赤,嘿嘿幹笑:“我有高血壓,不適合做激烈運動,嘿嘿。”


    “膽小鬼,哼。”另一個女孩一聲嗤笑。


    男人立刻變了臉色,從廣告牌後麵鑽出來,大聲吼道:“臭婊、子,你管得著嗎?老子的命比你們金貴多了。”


    女孩不甘示弱,擼袖子就要上前打人:“死肥豬,你再說一遍!”


    “婊\子……”


    “懂不懂尊重女性……”


    ……


    不知是不是因為持續驚恐的關係,眾人變得特別焦躁。中年男人同兩個女孩吵得麵紅耳赤,雙方嘴裏髒話亂飆。一個女人蹲在牆邊嗚嗚的哭。帶孩子的中年女人則抱著孩子躲得遠遠的。刺耳的聲音在賣場裏不斷回蕩,聽得人十分難受。


    我正想勸架,老李攬住我的肩膀:“小姐,別管他們。”


    於是幾人越吵越凶……


    “吵什麽?!”一道洪亮的聲音傳來,嚇得那三個已經開始廝打的人頓時停住了動作。


    “再吵把你們都扔出去。”通道口的白知秋靜靜地掃了他們一眼,然後對我和老李做了個ok的手勢,“b區安全。”


    b區是生活賣場區,天蓬保存完好,裏麵沒積多少灰塵。隻是透明的天蓬外積了一層厚厚的灰,所以賣場裏的光線黑壓壓的。


    關上通道門,白知秋對眾人道:“趕緊收集食物和水,以及所有照明設備。”


    聞言我也要跟幾個女人奔向超市,被白知秋拉住:“到哪去?”


    “收集東西啊。”


    “你歇著。”


    我忙道:“可我一點都不累,讓我幫你忙。”


    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我不想做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主。


    他笑道:“乖,不聽話後果很嚴重哦。”


    領著我進了二樓一家家紡店,他在樣品床上鋪上厚厚的被褥,命令我:“呆在這,我去找東西。”


    從來都是這樣,他說做什麽我就得做什麽,顯得我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似的。還經常說我笨手笨腳,我要是真笨手笨腳,離開他這幾年不是早餓死啦?


    暴君!


    沒多久人們陸續回來了。


    白知秋和老李扛回了幾大包戶外裝備:手搖野營燈,強力電筒,衣服,食物,水……


    在他的指揮下,眾人在家紡店的每堵牆上都掛了幾盞野營燈。心存疑惑的不止我一個,不斷有人問白知秋,入夜後是不是有什麽可怕的惡魔出現。


    白知秋敷衍道:“是的,黑暗很可怕。”


    掛好燈,白知秋又用雪紡帳在樣品床周圍隔出一個獨立的空間,然後鑽進來靠在床頭昏昏欲睡。


    人類的身體畢竟不是鐵打的,白知秋也會累……


    其他人墊著被褥,在雪紡紗帳外歪東倒西地睡著。


    我百無聊賴,坐在床邊拿著蒜香青豆的包裝紙胡思亂想。包裝紙很模糊,上麵的日期是2010年3月10日,同我們迷失在死域的時間相差無幾。這個世界與現實世界之間有關係嗎?兩個世界的時間是否重疊呢?


    窗外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最後終於變成墨黑色。四周沒有半點聲音,也沒有現實世界特有的電流雜音,一派末世般的安靜。


    許久,白知秋迷迷糊糊說了聲:“快睡覺。”


    我說:“你以後別把我當小孩,我能照顧自己。”


    “還照顧自己?髒得像頭小豬。”


    他翻身下床,蹲在我麵前,脫掉我腳上髒兮兮的高跟鞋。又拿過一瓶礦泉水,細心地衝掉我腳上的黑泥,連腳趾縫都仔細搓幹淨。


    冰涼的礦泉水激得我打了冷戰,故意用沾著水的腳在他手裏踩了一下,濺起無數小水花:“在死域還講究這麽多幹什麽?”


    他柔聲道:“作為一個淑女,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失禮。”


    用棉布將我亂動的腳丫子擦幹,然後坐到床邊,掀開外套將我的腳拉進去捂好。


    溫暖的感覺透過他的襯衫傳到我的腳底心,癢癢的。


    想縮回來卻被他卻牢牢抓住腳腕:“腳受涼容易感冒,這地方沒有藥。要是感冒隻能讓你做做某種劇烈運動,發發汗。”


    用腳趾磨蹭著他結實的側腰,我挑了挑眉:“我不虧啊,某人物大活好,做的全是頂級服務呐。”


    “騷女人……”


    旁邊傳來一道憤憤然的聲音。


    聞言我大窘。


    一時得意,忘了不遠處還有陌生人,說話說過頭了。


    白知秋用棉被將我的腳蓋好,撩開雪紡帳望著眾人,笑著問:“誰罵的?”


    大夥默不作聲。


    “誰罵的?”他又問了一遍。


    “我罵的。”一個身穿露臍裝的女孩謔的站起身,對使勁拉扯她的男朋友說道,“怕什麽,大不了殺了我啊。憑什麽我們女人睡地上,他一個大男人睡床,還跟他的騷、貨談情說愛,他是皇帝嗎?我呆夠了,我在這鬼地方呆夠了,我要回家!都怪你,特麽的非要去麗江,不是你我能困在這個鬼地方嗎!我要回家,你必須讓我回家!”


    她的男朋友也站起身,大聲吼道:“王思思,你發什麽瘋,安靜點行不行?!”


    “什麽“我家小姐聞不慣煙味,不準在室內抽煙”。特麽的剝削階級啊?解放多少年了,憑什麽聽他們的?老娘不伺候了!b區的家紡店又不是隻有這一家!”女孩甩開男友,氣哄哄地走過去推開堵在門口收銀台,解栓在把門把手上的鐵鏈。


    她的男朋友想勸阻她,卻數次被她推到一邊。


    “先生……”老李問。


    “隨她去。”白知秋笑道。


    終於,女孩解開了鐵鏈,抓住門把手使勁一拉。


    就在她拉開玻璃門的瞬間,門外黑暗的光線中突然像水一樣動了起來,從中間伸出無數隻手臂形狀的黑色觸須,密密麻麻地纏住她的身體就往外拖。


    她眼疾手快死死扣住玻璃門兩邊,嘴巴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似的,艱難地發出模糊的呼救聲:“救……命……”


    她的男朋友愣了愣,忙操起登山杖衝過去往門外亂捅。一邊捅一邊喊:“到底是什麽東西,我怎麽捅不到?”他回過頭望著白知秋,一臉哀求,“救救她!”


    我也趕緊抓住白知秋的手:“快想辦法!”


    可白知秋把我的手反握住,隻是笑:“早說過,黑暗很可怕。”


    慌亂中,女孩的男友扔掉登山杖,揪住了女孩亞麻色的馬尾。


    旁邊幾個人見狀,忙衝過去摟住他的腰,一起往裏拖。


    “唔……唔……”


    女孩的聲音越來越淒厲……


    僵持了大約半分鍾,忽然,女孩的頭發連著頭皮一起,生生從頭上整個脫落。


    鮮血飆出,濺的牆壁天花板到處都是。


    而她的身體瞬間被拉進了門外的黑暗中,那幾個試圖救她的人兀地失力,倒在地上成了一堆。


    作者有話要說:白氏兄妹很得瑟,我要是在現場可能也看他們來氣,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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