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推開他的手掌:“老板,我沒事。”


    “你要跟白知秋,我幫你。”他又道。


    我一愣,抬頭看著他,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他靜靜地說:“安吉莉娜朱莉,也有家。女人獨身,不行。”


    易道居然知道安吉莉娜朱莉!


    腦海中無數個驚歎號像野牛群般,轟隆隆飛奔而過。


    震驚之餘,聽他繼續說:“我帶你,找他去。”


    心頭溫溫地一暖。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因為白知秋的事想替我出頭。


    可白知秋什麽人,他決定的事絕對沒有回轉的餘地。一旦他打定主意和我分手,不管我做什麽都是徒勞。


    正想開口拒絕,反鎖的“哐當”一聲被人推開。


    “主動找白知秋,犧牲自己成全他人麽?真感動。”門外飄來一句笑盈盈的話語,隨後一道淡藍色的身影從外頭走了進來。拈起牆壁上一個桃木葫蘆掛件,繞在指上一邊轉,一邊衝易道說道,“橫豎想死,死之前把帳清了。老化石,你欠我份大恩情,曾許我一諾。如今,我便要你兌現諾言。”


    墨九來做什麽?每次他出現準沒好事。


    “墨九,你打什麽主意?”我問。


    “未婚妻,這事跟你沒關係。”墨九笑得十分燦爛,豔若桃花,“是你家寶貝老板欠我的,善良的我是你家老板的大恩人。”


    我認識的這兩隻妖怪,墨九頂頂狡猾,易道卻老實得緊,所以易道總被墨九算計。這下見墨九又想打小算盤,怕易道吃虧,我笑道:“我沒聽錯?豹子你會做別人的恩人?”


    話音剛落,就聽易道說道:“白霖,去提貨。”


    我怔。


    似乎得意我臉上的驚訝,墨九替我拉開門,又朝我欠了欠身:“小平凡,提貨要趁早,快些出發。”


    平時提貨都是胖子去,易道分明是要支開我。


    出門沒走幾步,我折了回去。沒辦法,讓老實的易道和狡猾的墨九單獨呆在一起,我實在放心不下。


    客廳裏沒人,我躡手躡腳地上了二樓,輕輕地將耳朵貼在易道房門上。


    冷不丁裏頭響起一個人的說話聲:“五種離魂離魄之法,我隻試過二種。你不去,我就在她身上試第三種。”說話的是墨九,聲音同以前一樣笑嘻嘻的。


    “我幫你取定魂株,不準你動她。”易道回答。話音依然很平淡,卻和平常不太一樣,隱隱有些激動的樣子。


    “有諾言之縛在我手上,你有威脅我的本錢麽?老化石?”


    “別忘了,還有赤將子輿。”


    “哈,我殺了她兩次,赤將子能奈我何?戴罪之神,自身難保。”


    這話一出房間裏靜了靜,片刻易道的聲音再次淡淡響起:“倘若事成,不要再纏著她。”


    “有人活在過去,有人活在當下。老化石,我不管你活在什麽時間?我卻隻活在小玥的身邊。”繼而一陣腳步聲從房間裏響起,聽聲音似乎是直朝門的方向而來。我趕緊後退幾步跳到樓梯口,扶著欄杆,裝模作樣地看著樓下。


    推開門出來,墨九輕笑一聲:“小平凡,偷聽可不是個好習慣。”


    扭頭白了他一眼,沒回答。


    雖然他略顯輕浮的表情和平常沒什麽兩樣,但見我不想理他,他這次居然隻是笑了笑就邁步離開。


    見他下了樓,我跑去找易道,想想問易道是不是墨九又找他什麽麻煩。可推開門,看到易道房中空空如也。又急忙跑回樓梯邊,問:“我家老板去哪了?”


    墨九已走到客廳門口,聞言抬頭對我嫣然一笑:“我怎麽知道?”


    易道一消失就是兩天,連個口信都沒留下。我打電話給胖子,他說妖怪之間的恩恩怨怨不是人類能管的,易道和墨九之間早就不和,易道突然消失也不是一次兩次。讓我不要擔心,正常上班。還告訴我兩天之後去靈水觀出勤做法事,地點是目前c城的焦點靈水觀。


    這是一個矛盾的世界,雖然人人都在喊“沒有鬼神”,但不管企業還是個人,幾乎所有工程開工前都會請風水師和尚道士“打點”一番。胖子和靈水觀的守門大爺認識,居然要到了靈水觀鎖骨井修繕工程的開工祭祀法事承辦權,酬金八千塊呢。


    那天正好發生日食,去靈水觀的話看日食的計劃就耽擱了,這讓我有些沮喪。


    不過方怡聽到我的安排倒是很興奮。


    從澳門回來後她請人出麵和楊老板談判,還了楊老板一百三十萬,終於了結了楊老板威脅她的事。之後她到周莊狠狠玩了好幾天,才剛回城。給我打電話本來是邀我一起看日食,聽我說要去做法事,她當即提出那天到易道堂免費打零工,同我一起去靈水觀。


    “有意思嗎?”我問她。


    她在電話裏大呼小叫:“怎麽沒意思?井下麵到底鎖著什麽,你不感興趣?”


    千年古井下麵到底鎖著什麽,我對這事也非常感興趣。


    過了兩天,方怡真的趕到易道堂要求胖子帶她一起去靈水觀。


    胖子對美女毫無免疫力,聽方怡說明來意,他色眯眯地笑著,毫不猶豫同意了方怡入夥的要求:“多一個人,多一份力。”


    然後我們三人直奔靈水觀。


    天上有些陰雲,不時地遮住了太陽。這是個出遊的好天氣,卻不是個看日食的好天氣,不過我還是把護目鏡帶在身邊,希望發生日食的時候運氣好,能抽空看一眼。


    到達目的地,一下車,我便得了一驚。


    離山門十幾米遠的地方排出了一條長龍,進出口附近隻看到人來人往,壓根就看不到山門在什麽地方。路邊擺著不少小吃攤,首飾攤。賣氣球的,賣小寵物的,玩小遊戲的,雜耍的應有盡有,儼然比趕集還熱鬧。沿著山門的台階往上,不少人拿著塑料的,木製的恐龍和蛇模型對著上上下下的人群叫賣。


    “龍骨龍骨,沾仙氣的龍骨。”


    “龍骨,鎖骨井水泡過的龍骨。”


    “請隻龍骨回去保家宅。”


    ……


    蛇和龍還有幾分相像,可恐龍和古代的龍有什麽聯係,這也能作為賣點?我真服了這些精到骨子裏的同胞。


    再往上走,石階兩旁插滿了香燭,不少人正在指定的位置燒紙燒香。青煙渺渺,熏得人幾乎看弄不清道路。還有人神秘兮兮用礦泉水瓶灌了水在賣,五塊錢一瓶。說七層寶塔常年鎖著,周圍還攔著柵欄,這些水是通過關係從鎖骨井裏打的水。


    先前我認為胖子已經是最精明的小生意人,此刻才發現自己沒見過世麵。比起這些把古井修繕生生變成廟會的偉大小攤販,胖子那點小算盤算啥?


    施工重地,為了民眾的安全,工作人員在靈水觀大門前置了一排鐵柵欄禁止進入。到了門口,一眼就看到幾個工人正在對靈水觀廣場中間的七層寶塔進行拆除工作。


    胖子亮明身份,工作人員讓我們進入了靈水觀院內。


    本以為進門後周圍人少會舒服很多,但進院一看,靈水觀四周立著好幾棟恒大高層。這些高層建得比小山還高,無數住戶正打開窗戶用望遠鏡朝靈水觀看,仿佛在圍觀羅馬角鬥場。我好像記得墨九家就恒大樓盤裏,依他愛湊趣的性格,此刻也肯定正居高臨下俯瞰著我。


    拆除工作即將完成,方怡拿著照相機屁顛屁顛地拍拆塔現場。胖子和我沒時間看熱鬧,到旁邊的小屋換衣服。敬業是最基本的職業道德,為了讓客戶滿意,胖子特地給我也弄了件道士服披上。


    換裝完畢,我背著做法用的工具走到廣場中央。


    看到我的工作服,方怡愣了一下,隨後捂著肚子放聲大笑。


    我白了她一眼。


    樂什麽樂,沒見過道姑嗎?


    就在這當口,七層寶塔被工人們從根部整個掀起搬到一邊,那口著名的鎖骨井露了出來。


    井口長滿了厚厚的墨綠色青苔。果真有一條胳膊粗,鏽跡斑斑的鐵鏈栓在旁邊的臥虎雕像上,另一頭沿著布滿青苔的井沿垂下去。


    我壯起膽子,走到井邊探頭往下一看。冰霜般的陰寒氣息從井中直衝上來,撲到我臉上,頓時覺得渾身一涼,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離井口兩米多深的地方就是水麵,井水綠幽幽的,還微微有些發藍,看得人本能地發怵。


    到了中午十點,陽氣最旺的時候,祭祀儀式開始。胖子手持經幡,繞著井口念念有詞地做著安魂法事,安撫被困在井下的怨魂。我拿著一筐紙錢跟在他身後,按照他的指示一邊走,一邊灑。念完經,胖子又點起一串鞭炮放了,表示法事完畢。


    工人們這才開始行動,把一台巨大的絞盤機搬到鎖骨井旁邊。然後四五個人一起用力,將鐵鏈的一頭係在絞盤機上,打開開關。絞盤機轟隆隆地運作起來,緩慢地卷起了鐵鏈。被拉上來的鐵鏈先是幹的,布滿了紅色鐵鏽。不久是濕漉漉的,變成了墨黑的顏色。


    靈水觀門口的人,周圍高樓上的人,廣場中的人,所有人都屏息靜氣,一動不動,目光死死地盯著井口。


    隻聽得到絞盤機勤勞工作的聲音。


    我也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等待著絞盤機將鐵鏈拉到盡頭,看看到時會不會出現一副濕淋淋的龍骨頭。


    作者有話要說:我也在客串,客串周圍高層上的一個拿著望遠鏡看熱鬧的住戶,是喵喵君的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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