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幫我?”黑豹問。


    世上修行的妖精成千上萬,若是不能修成人形,等天命耗盡妖精也會死。而化成人形意味著天命延長,他日還可能登仙。所以化形之法是所有修行妖精夢寐以求的秘密,如今見慕容玥提起此法,黑豹怎能不激動?


    慕容玥微微一笑:“我碰巧知道一段化形心法。”


    “你要我做什麽?”黑豹又問。


    慕容玥先前救黑豹一命,黑豹又替慕容玥續命,已算還了這段因緣。如今慕容玥說能幫黑豹化成人形,分明是無事獻殷勤,這樣的買賣黑豹不得不謹慎。


    慕容玥笑容依舊:“暫時還沒想好,你先學著吧。怎麽,答應還是不答應?不答應我可找別的妖去了。”


    機會千載難逢,先探探此事的真假再說。黑豹咬咬牙:“答應。”


    “你的名字。”


    “墨九。”


    接下來幾天,一到傍晚墨九就按時鑽到慕容玥房中。來了也不和慕容玥多說話,隻蹲在角落裏埋頭按慕容玥說的心法修煉,一門心思全撲在化形心法上。


    可慕容玥總是在一旁捉弄他,想引他說話。不是問他些山野妖精的奇聞軼事,就是想同他聊聊民不聊生的時局。一次正修煉到緊要關頭,慕容玥拿了塊雞腿,湊到他鼻子下晃悠:“小貓貓,小貓貓,這是什麽,很香哦。”


    想到慕容玥將心法拆成若幹段,一次隻教他一點。每次他修煉的時候又不停地打擾,這次氣剛提起來就被雞腿的香味勾引走了,墨九怒火中燒。雙腿一蹬將慕容玥撲到在地,按住慕容玥的肩膀,露出了鋒利的牙齒:“你分明在戲耍我。”


    慕容玥一臉無辜,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冤枉,你練了這幾日,可曾覺得我授的心法有誤?”


    墨九眯了眯眼:“無誤。”


    “可想繼續學?”


    “想。”


    伸出手,五指穿過黑豹長長的毛,攬住了他暖暖和和的脖子:“剩下的可能不能白學,冬天山裏天寒,我要你幫我暖床。”


    人就是人,慕容玥雖是無所不知的神人,比常人多些心思與見識,修煉百年的黑豹卻也不是吃素的。山精妖怪要是沒點警惕心,早就被別的妖怪奪了道行。所以慕容玥並沒先提要求,等給墨九嚐了些甜頭才說出心中所想。那麽大的誘餌掛著,不怕墨九不上鉤。


    因為頭還保持著豹形,墨九做不出喜怒的表情,隻是眯了眯眼睛:“我是雄的。”


    “知道。”


    “你不僅是神官,還是女人。”


    慕容玥收回手,用支著腦袋:“知道。”


    “與我同滾一窩,不怕別人知道?”


    慕容玥笑意微斂,長長的睫毛下的眸光竟有些落寞:“我隻想找人聊聊天,等你化成人形便獲得自由。”


    墨九半真半假地威脅道:“如此條件甚是侮辱妖怪,我化成人形後想找你算賬,你又當如何?”


    右腳抬起,輕鬆將墨九整個身體踢到一邊。慕容玥坐起身,嘴唇一翹,說不盡地驕傲不屑:“那我便把你打回原形,再讓人剝了你的皮做成大衣,逢冬就穿著。”


    墨就站直身體,晃了晃皮毛:“最毒婦人心。”


    被墨九這麽形容,慕容玥並不在意,而是反問:“婦人心未必毒,妖精卻多害人呢。墨九,你是好妖還是壞妖?”


    墨九遲疑了一下,才緩緩道:“人待我好,我便是好妖。人待我不好,我便是壞妖。”


    慕容玥想了想:“那先對你好,再對你壞,再對你好……”


    墨九打斷了她的話:“如此,便先做好妖,再做壞妖,再做好妖。”


    慕容玥不再胡攪蠻纏,嘴角輕輕勾起,落出燦爛炫目的笑容,溫暖如春日陽光。


    人待我好,我便待人好。


    這種直爽的脾氣,不管是人是妖都簡單好相處,叫她怎能不喜歡?


    這年天冷得特別早,才進十一月就下了大雪。鋪天蓋地的大雪連下了七日,所有的路都被冰封住了,四周白茫茫一片。


    慕容玥不懼嚴寒,每天吃過飯便撐上一把米黃色油紙傘到處閑逛。欣賞微微結冰的湖麵,被雪覆蓋地竹林,遠處巍峨的雪山,偶爾掠起輕功踏雪無痕,藏身兔子窩外,看兔子用前爪抱著雪團嚼,倒也有趣。


    還想出個新花招,將雕花桌椅搬到院外,在凹凸的花紋中灑上水,等水凍結之後就變成了精致的冰雕,再將晶瑩剔透的冰雕掛在房內做裝飾。


    墨九雖答應為她暖床,但礙於妖怪的麵子,總是磨蹭等到夜深才來。在慕容玥的指點下急忙修煉一陣,再不情不願地鑽進被子。


    一天來得稍早,看見慕容玥正掂著腳將一塊鴛鴦戲水往窗戶上掛,手指和鼻尖凍得通紅,忍不住說道:“我真不知,你是不是人們口中的慕容神官。”


    慕容玥哈哈大笑,摟住他的脖子,將凍得發麻的手指插|進他溫暖的長毛中取暖:“你怎能不知?你最知。”


    墨九啞口不言。


    每夜對著他說個不停,無所不談。睡著後七仰八叉,有時腳搭在他的脖子上,有時腳踩在他的臉上,有時幹脆整個人壓在他身上。要是他身子骨硬些,早被折騰成軟乎乎的麵團子一般。麵對他時的神官,確實不是人們說的,冷血無情,就算從死人跨過也不會眨一下眼的慕容神官。


    門外一個侍女走過,聽到慕容玥笑聲趕緊低頭離開。


    入冬後慕容玥經常一個人在房間裏自言自語,床鋪上還經常發現一根根動物身上的黑毛。侍女們詢問了神宮中的侍女總管,總管說神官能與百獸對話,那些毛估計是在什麽野獸身上沾染的。讓侍女不得隨意打擾和議論,隻需用心服侍即可,小心多問被趕出神宮。


    如此一說,侍女們自然一一照辦。而且麵對無所不知的慕容玥,她們連偷聽偷看也不敢。


    很快春暖花開,神宮門口再次擠滿了請求慕容玥算命的人。侍女總管幾次三番到後山請慕容玥回神宮慕容玥都不理。直到有人前來請慕容玥占卜,問哪位皇子會登基,慕容玥才不得已準備回宮。


    臨離開這天晚上,春雷滾滾,電閃雷鳴。


    慕容玥倚在臥榻上,將一把龜背灑在麵前。隻見正卦反卦,如同千軍萬馬,殺意騰騰。幾股龍氣相互廝殺,叫人膽戰心驚。


    誰能登大統?


    這個問題太犀利,算對算錯都有可能丟掉性命。


    正仔細掐算,紗幔的一角微微掀起。


    慕容玥連頭都沒抬,隻是朝那個方向招了招手:“暖床的,你可來晚了。”


    全身抖落身上的水珠,墨九看著她,眼裏騰起了一絲寒氣:“要變天了。”


    “是。”


    “你說你已將所有心法教我,我卻未曾化得人形。”


    一代天子登基時要敲響洪鍾,這種聲音對妖怪們說無異於一場大劫。在此之前化成人形還好,要是化不成人形,內丹被鍾聲震動過大損修行,化形不知又要拖到哪一年。


    慕容玥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眼睛慵懶地看向墨九。她身上隻穿了件雪白的褻服,襯托著青絲黝黑發亮。領口鬆鬆垮垮,露著裏麵的淡粉抹胸,也不覺得失儀,沒有絲毫忸怩之態。


    隻聽她懶洋洋道:“許是你道行不足,過來,聽我替你念念心法。”


    見她臉色有異,墨九猶豫了一下,心想慕容玥是不是又想出什麽花招捉弄自己。可這麽多天都過來了,明知前麵有陷阱也隻能跳。他跳上臥榻,弓著腰,小心翼翼蹲下。


    就聽慕容玥貼到他耳邊,輕聲念起了心法。清涼的感覺被她的話順著耳朵瞬間竄遍全身,七經八脈中的氣風起雲湧。自己平常念得也是這些心法,可從慕容玥嘴裏念出來,威力豈可同言而語。


    忽然,他一怔,慕容玥所念的心法最後一個字,與她教自己的不一樣。


    “你教我的心法,最後一節是錯的。”他對慕容玥怒目而視。


    慕容玥輕輕扯扯嘴角:“我故意教的,不然你早化成人形走了。”


    “你個……狡猾的……”任墨九是兩百年大的妖精,也禁不住又氣又急。就在這當口,他經脈中的氣流動的速度陡然加快,身體燙得快要炸開。幾股妖風從他體內鑽出,在房間裏亂竄,吹得家具一陣叮咣亂響。


    燭火早已被風熄滅,慕容玥保持著斜倚的姿勢,在狂風中猶如雕像般一動不動。


    待風停下來,她彈指將燭火重新點燃。


    身旁多了個赤身男子。身材修長,皮膚柔嫩光滑,臉龐藏在冰涼似水的長發下。


    她輕手輕腳扒開了男子的頭發。


    一雙碧藍似海的雙瞳睜了開來,就那麽深深地凝望著她。熒黃的燭光搖曳,落在了男人的臉上,挺秀的鼻梁和濃密睫毛在皮膚上灑下了點點暗影。


    慕容玥向來冷靜自持,可在看到墨九容貌之時,心神不由一蕩。整顆心髒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勒著一樣,陣陣緊縮。一種心心念想要某種東西的陌生感覺,飛快地湧上了大腦,不知是該激動抑或其它。


    眼見著墨九微淡的嘴唇彎成了一個很好看的角度,身體猛地躍起,旋轉間已化皮為玄色錦衣披在身上,她才像被某人出其不意拍了一下後背,忽然換過氣來。


    “怎麽,慕容神官動凡心了?”墨九一邊係腰帶,一邊笑吟吟地說。盈盈燈光下,眉目波光流動之間妖嬈無比,勾得人呼吸急促,胸口隱隱生疼。


    妖怪貌美,古書上說的果然沒錯。慕容玥伸手支著太陽穴,眼睛肆無忌憚地在墨九身上打量,臉上的笑意微斂:“風華絕世,怎教我不動凡心?”


    盡管清楚慕容玥的臉皮很厚,沒料到自己化成人形多了男身的優勢,還是不能壓她一頭,墨九輕哼一聲。衣袖輕揮,窗戶朝兩邊打開,身形已掠了出去。


    如今他已化成人形,不用再給慕容玥暖床,兩人之間算是兩清,他自然迫不及待往人間趕,想去盡情享受前輩們說的花花凡間。


    作者有話要說:比起慕容大神,猥瑣喵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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