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便過了七天,離臘月初八還有兩天了。君鼎越倒是如各位太醫診斷那般,醒了過來,隻是全身動彈不了,還說不出話來。


    安然頂著太醫的身份,雖然進宮也沒她什麽事,但是每日還是得像其他太醫一般,進宮為君鼎越請脈。


    君鼎越躺在龍榻上,蓋著一層明黃色的厚錦,蓋到了脖子處。寢宮之內放了好幾個暖爐,烘烤的屋裏暖洋洋的,與外麵天寒地凍的景象截然相反。


    君鼎越睜著渾濁的眼睛,動了動嘴皮子,隻能“啊啊”的發出不成詞的音兒來。花白的頭發,鬢發雪白,一張老臉溝壑縱橫,一時間憔悴了不好,這倒是符合了他這般年歲的形象。不能再做他最愛做的事情,賀太醫為他診脈時,他的一雙蒙著濁氣的目光便盯著安然。


    安然也是靜靜的看著他,沉默不語。她知道君鼎越的目光飽含的是什麽意思,但是,她不可能救他,更不會救他。他和陸安榮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戲碼,她絕對不會讓他再有機會做第二次!


    “唉!”


    賀太醫請了脈,退到一旁重重的歎了口氣。而副院首大人便上前替君鼎越紮針,每日重複著同樣的戲碼。


    眾太醫心中都是了然,皇上除了不能隨意動彈,不能說話外,估摸著活不了多久了。天子崩,天下亂,一朝天子一朝臣。


    副院首紮針時,君鼎越的兒子們一個不落的站在一旁靜候,等他紮完針清醒一些便給他請安。動動嘴皮子表達孝心的事兒,他們也是不願意落人後的。是以,一個個各揣著心思,麵無表情的等候著。


    安然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寢宮裏的布置,希望通過肉眼查看到一些特別的存在出來。她已經將陸安榮的地盤兒掘地三尺的翻了一遍,但是,依舊沒有找到那些所謂的證據,能夠在新君即位之時,昭告天下,替冷氏一族平反。


    既然那些東西不在陸安榮那兒,那便一定在君鼎越這裏。或者,這兩人都為了保險起見,把東西給燒了。但是,這種可能性又很低。兩個如狼似虎的偽君子,私下裏都肯定防著對方如陷害冷府謀反那樣陷害自己,尤其是陸安榮,所以能夠證明君鼎越是個昏君、也能證明他是“清白”的東西,肯定還在存於這個世上。隻是,東西究竟在哪兒呢?


    安然不知,她的小心翼翼和不動聲色還是落入了君子傲的眼睛裏,君子傲如鷹隼般淩厲的眸子將她的舉動全然納進了眼底。手裏依舊把玩著一對包漿很完美、色澤亮麗,大小一般的核桃,冷著臉,心裏迅速的思考著。


    君莫離依舊如一塊璞玉一般,站在一個毫不起眼的角落,憔悴而蒼白的臉,淡紫色的唇,眉心微蹙,像是風一吹,便會倒地再也醒不過來一般。隻是,那雙墨黑深邃的眸子,如同夜裏最明亮的星辰,像黑曜石般閃爍,盯著君子傲迸發出兩道寒芒。


    他君莫離此時最容忍不得的,便是別人動他的人!


    “各位王爺,微臣已經替皇上紮完針了。原諒微臣舊話重提,皇上需要靜養,請各位王爺迅速一些!”


    副院首命藥童收拾好銀針瑣事,站起來、轉身,對著幾位大神王爺拱了拱手,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道。看得出來,這副院首大人,他很緊張。


    “有勞方太醫了!”


    君子傲微微頷首,表達他對方太醫的感謝。方太醫受到如此禮遇,雙腿嚇得差點直接跪地上去。這乾王,果真是個不好相與的,他這般對他,不是故意挑撥他與院首大人之間的關係麽?


    “微臣不敢,各位王爺請!”


    方太醫顫抖著退到一旁,抹了抹額頭上的虛汗,微微側頭,眼角的眼光看向不遠處的賀太醫,果然見他一副惡狠狠的模樣盯著他,猶如兩把刮刀,恨不得將他削了。


    安然將這一幕看盡眼底,心裏讚歎這君子傲果真是個玩得一手陰謀的政治家,就連來請安也能隨意一句話,一個動作,挑起太醫間的爭鬥。兩個太醫爭鬥的結果便是君鼎越倒黴!


    這乾王爺,安的可真不是什麽好心呐!


    一群人從君鼎越的寢宮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安然故意落在了人後。寢宮內瞬間安靜了下來,除了兩個貼身服侍的宮婢,連福公公都跟著一道走了出去。


    大臣們為了為自己的主子爭得大權,不惜撕破臉,兩派的局勢明顯白熱化起來。唯有中立派和厲王爺君莫離,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別說君莫離了,連一向拽的二五八萬的君一泓都沒了蹤跡,天天宅在府裏和他的側妃親熱,整個人都被那女人給迷住了!


    “安太醫,你這是...”


    一個宮婢見安然沒有離開,反倒坐在了君鼎越榻前的凳子上,微微皺了皺眉,不解的問道。


    安然清冷的臉上微微緩和了一些,折身回了宮婢一個淡笑,輕聲道:“我想再為皇上檢查一番,隻是怕依舊沒有什麽進展,也怕觸怒了院首大人,所以...”


    安然的意思很明顯,官高一級壓死人!


    兩個宮婢在宮中過的還不是這種日子,雖說身為皇上的貼身侍婢那是體麵的,但是仍舊逃不過太監的壓榨。她們能理解安然的行為,兩人對視了一眼,便退到一旁候著去了。


    君鼎越聽見安然的話,心裏又蕩漾的厲害,隻要安然有法子救他,他就一定不會這般如同一個廢人,吃喝拉撒睡都得任人擺布。而且,還不能有女人!


    他朝著安然眨了眨眼睛,示意安然。而安然卻是伸出了手,沒有動。她壓根兒就不是為君鼎越診脈的,而且,她早就知道君鼎越是中了毒,她也有解藥,但是,她不會治!


    “皇上,你的病呢,安然確實會治。”安然說道這裏,君鼎越眼神突然一亮,安然冷笑,接著道:“不過,我想要陸安榮當年陷害冷將軍謀反的證據。隻要你交出來,我便治好你的病,如何?”


    君鼎越聽到這裏,滿懷希望的眸光暗淡下去,騰起一股激動和憤怒,兩眼像是噴火一般,死死的盯著安然。她究竟是誰?為什麽事事針對丞相府,現在又要當年陸安榮偽造的那份證據?陸安榮的命都給她了,她還要那份證據做什麽?


    世人的秉性皆是如此,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安然要陸安榮的命之時,君鼎越正好要除掉陸安榮,殺了陸安榮一舉兩得之事,當然求之不得。而現在,安然要的那份證據不僅僅是關係陸安榮了,還關心他當年做出的決定。隻要冷氏一族被平反,他的政績上便會留下汙點,被言官記上重重的一筆。流芳千古不成,必定遺臭萬年!


    “皇上,別激動,你這病若是再激動,真的沒法治了!”


    安然一根銀針嵌進君鼎越的腰部,痛的君鼎越哇哇叫,可是就是說不出完整的一個詞來。而安然冷笑著看著君鼎越,紅唇皓齒,全是關心和擔心的話語。


    兩個宮婢在安然正背後站著,看不見安然的動作,聽見安然的話,誰都沒有動。莫說皇帝癱了難受,換成普通人也一樣。所以,他們對君鼎越的“激動”,倒是有些體會的!


    君鼎越現在是恨不得殺了安然,之前對她的感激和好感一瞬間蕩然無存。她就是個妖女,心狠手辣的妖女!


    安然紮的不是別處,破壞他某個功能的地方而已。碎了他的“美人夢”,比一刀殺了君鼎越更來的痛快。


    “皇上,你還是不肯說麽?”


    安然用僅僅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雙眼淩厲,話音如同鬼魅......


    ******


    君莫離和君一泓一道告辭了幾個皇兄,兄弟二人結伴朝著福安宮而去。


    寒冬臘月,野外一片蕭條,皇宮內也不例外。小道旁的樹木已經掉光了枯葉,光禿禿的樹幹像是張牙舞爪的魔鬼,地上的綠草早就不見了蹤跡。唯有空氣中飄來的臘梅香,才能讓這冬季充滿一點生氣。


    北方的冬天很冷、很幹燥,凍手凍腳。可是,今年很特別,到進臘月了,第一場雪竟然還未下來。天空中灰蒙蒙的,室外的溫度更低了。今年的初雪,應該快來了!


    “七哥,你最近身體還好嗎?”


    君一泓像是腦袋開竅了,一點不似從前。問話的水準拿捏的恰到好處,兄弟二人間的談論也成了君莫離的病。世人皆知,厲王爺身中奇毒,命不久矣。隻是,他一直還很頑強的活著而已。


    君莫離淡笑著搖搖頭,像是雪地裏盛開的紅梅一般,淡雅、素淨,但卻讓人移不開眼,怎麽看都不夠。


    “七哥,安姑娘也沒法子麽?”君莫離不語,君一泓一臉擔憂的繼續問道。兄弟間情同手足的情分,被君一泓演繹的淋漓盡致。


    “若是有的救,七哥我這時候哪兒能去看望母妃?早就討好她去了!走吧,母妃可好一陣沒看到你了。”


    君莫離再次搖頭,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語氣中帶著調侃和無奈,把自己比作一心隻為利用安然的人。


    君一泓歎了口氣,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等二人一走,旁邊的枯樹叢裏走出一人,又盯著君莫離兄弟二人的背影看了半響,才折身往相反的方向離去。


    “七哥,你怎麽知道那樹後麵有人?”


    等樹後麵的人離開了,君莫離兄弟倆才從轉角處出來,看著那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君一泓看著那身太監服,滿是疑惑的問道。


    “猜的!”


    君莫離轉身離開,不作多的審視。他此刻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紅唇皓齒,容光煥發,精神奕奕,喜氣洋洋的樣子,絲毫不見病色。


    因為君鼎越忽然中風,君子傲連*都不去了,他都不舍得再去*呆著繼續裝了,怎麽還會置之不理或是袖手旁觀?再說了,他*裏夜夜伺候他歇息的女人是他乾王府裏最得**愛的侍妾,可不是那什麽頭牌花魁!


    況且,君鼎越中風實在是太過蹊蹺,很多情節都想不通,根本連不上。但是,現在沒人主持大局,很多人倒是鑽了空子。


    “陸雪傾怎麽樣了?”


    君一泓問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的看了君莫離兩眼。雖然陸雪傾是個過去式,但是,他心中還是有些牽掛。不為別的,隻為自己曾經真心的愛過她。


    本來眾人是不知道那晚與君鼎越苟合的女人是陸雪傾的,誰知,福公公一時不小心說漏了嘴,把陸雪傾所在的宮殿給道了出來。即使沒提陸雪傾三個字,但是,各位王爺可不是隻裝著豆渣的蠢貨。稍微一想,便能知道個大概來!


    “關著!等過了正月十五,送往夜月國和親!”


    君莫離答的不溫不火,聽的君一泓也不冷不淡的。他還想她做什麽?她想一朝成鳳,這是她選的路,與他何幹?君一泓自嘲的笑笑,腳下的步子走的更快了!


    “慧嫻公主”與君鼎越有染,不用猜也知道是君鼎越做的孽。隻是,慧嫻公主身體已非完璧,等送到夜城與夜月新皇同房時,當場被發現,禦驚瀾怎麽可能吞得下這口起?他定是將全部的怒氣撒到弦月的頭上,定會挑起兩國爭端!


    眾大臣心知肚明,各位王爺也心知肚明,尤其是君若寒。等陸雪傾被發現那一刻,那便是她的死期到了。


    君鼎越中風癱瘓的消息不脛而走,月城的百姓人心惶惶、惴惴不安。而這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躲在一個客棧裏養傷的禦驚瀾。這消息,絕對是對他萬般有利的。


    “吱嘎--”


    臥室的門被打開了,禦驚瀾被驚得回過神來,抬頭看向門邊。房門一開一合,又恢複了平靜,隻是有輕微的腳步聲傳進來。


    “氣色看上去還不錯,再養兩天,你就可以回夜城去了!”


    “然然,你為什麽就不肯跟朕走?”


    禦驚瀾雙眼直視的安然,眼神裏劃過一抹痛色。她那晚上出來尋找自己,把自己帶到客棧安置,又替自己療傷了,這一切,都證明她是在乎他的。但,為什麽她還是舍不得離開這裏?


    安然不語,放下手中的藥,臉上沒有一絲動容,依舊清冷無雙。


    “然然,君莫離到底有什麽好的?值得你為他留戀?就算他擁有絕世的容顏、尊貴的身份、響徹天下的名聲,難道朕沒有嗎?他能給你的,朕難道給不了嗎?”


    禦驚瀾心裏那種憤恨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一貫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他,怎麽在安然麵前一點都不好使了?君莫離的權勢,能大的過他這個一國之君嗎?


    “然然,君莫離在弦月的除菌爭奪中,注定會是失敗的一方。他曾經的屬下早另投他人了,他一個病秧子,即便武功蓋世,但雙拳難敵四手,一個厲王府,根本難以在奪嫡的旋渦中存活。趁弦月的幾個王爺還未撕破臉,你跟朕回去吧。等時機成熟,一舉攻下弦月,你我共享江山...”


    “瀾哥哥,他能給我的,你給不了我。況且,安然隻是認定了那個人,除此之外,與我不關。”


    安然淡淡的聲音打斷了禦驚瀾的慷慨陳詞,五彩的幻想,一盆冷水就這麽倒在了禦驚瀾的頭上,讓他徹底的清醒過來。


    “安然救你,隻是因為記得你的那份情誼,你是安然的瀾哥哥,這個身份,此生不變!”


    禦驚瀾眨巴著眼睛,滔天的怒火不知道該向誰發泄。安然明明是如同海綿一般柔軟的話,卻讓禦驚瀾生出更多的無名火。君莫離,君莫離,一切都是君莫離!


    “然然,朕把世人最羨慕、世間女子最向往的位置留給你,還是留不住你嗎?”


    他愛她,不顧眾議,將皇後的位置留給了安然,可是,她依舊不屑一顧。那萬千女子爭相踩踏而爭奪的位置,在她眼裏為何就一文不值?他不懂,更不明白!


    那個位置固然高高在上,令萬千的女人瘋狂,可是,那個位置獨獨不屬於她安然。她重活一世,求得不過是平平靜靜、安安穩穩,那種爾虞我詐、虛與委蛇的皇宮生活,不適合她!


    “瀾哥哥,這是三天的藥,交給小二煎了。三天後,你便可以離開了!”


    安然依舊不答,禦驚瀾的後位留給誰,她全然不在意。既然她接受了君莫離,認準了君莫離,那便是她這一世的牽絆。若是君莫離如陸安榮那般背叛她,她一定不會再心慈手軟,“死”便是她送給君莫離的唯一歸宿!


    禦驚瀾看著安然轉身離去的背影,冷漠依舊,決絕依舊,冷淡的如同對待一個陌生人。


    “啊--”


    禦驚瀾將榻上的陶瓷枕頭給砸到了地上,心裏又氣又怒。她怎麽可以這樣對他?怎麽可以?


    安然站在門外,深吸了兩口氣,平靜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有時候,直言斷絕某些存在感情抵不上留給他一個清冷而決絕的背影...


    ps:兔子很納悶兒,怎麽別的讀者求票那麽好使,兔子這兒千求萬求求點推薦都不好使了?難道真的要用字數加更在換取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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