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少卿說:“好了,我已經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必再說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無論有什麽結果,都是我自己承擔。我先放一句話在這裏,希望你不要摻在這件事裏,我不想傷了和你的關係。”


    顧尚賓把這件事再次考慮一遍,感覺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能和右少卿保持一種特殊的關係,對他今後的工作是有利的,甚至還有可能是他手裏的籌碼。所以,他此時雖然嘴上什麽也沒說,但心裏已經拿定了主意,和這件危險的事,保持距離。


    於是,他平和地說:“右少,我已經知道你的想法了。我呢,該說的話也已經說過了。可能你也累了,就好好休息吧。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再和你聯係。”


    右少卿笑著說:“顧先生,等有時間了,再和你一起去吃魚丸吧。”


    顧尚賓苦笑一下,向她揮揮手,起身離開了病房。


    幾乎與此同時,右少卿的姐姐左少卿,在潮海大廈樓下的大廳裏,也遇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梅斯。


    她從監視點裏和馮頓分了手,直接回到潮海大廈的房間裏。她吃了簡單的午飯,給自己也給妹妹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就準備去聖瑪麗醫院。


    當她乘電梯到了樓下時,正看見梅斯從窗邊的沙發上站起來,微笑看著她。她明白,所有人都是為了她們姐妹的事,在暗地裏活動起來了。


    他們去了大廳旁邊的茶室裏,坐在一張小圓桌旁喝茶。左少卿猜想,梅斯一定已經知道發生在昨天下午的事了。


    果然,梅斯喝著茶,直截了當地說:“左少,昨天下午發生的那件可怕的事,我已經聽說了。首先,我為你妹妹受傷感到難過,我真心希望她盡快恢複健康。其次,我不希望再發生什麽意外的事,影響了我和你曾經商量過的那件更大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左少卿冷靜地看著他,說:“梅斯先生,你的消息很快呀。”


    梅斯靜靜地說:“凡是涉及到我們的利益的事,我們都要盡快了解。如果可能,也盡快采取適當的措施。這是我現在最關切的地方。其次,我想多嘴問一句,我們商量過的那件事,有消息了嗎?”


    左少卿一搖頭,“我不想瞞你,估計也瞞不住。我沒有任何消息,你還要等。”


    梅斯點點頭,靜靜地喝著茶,他隻是很隨意地說:“希望盡快有消息。”


    左少卿低頭拿起自己的茶杯,借此藏起自己的目光。


    一個人的目光總是會暴露他的想法的。她低頭看著茶杯,就是不想讓梅斯看見她的眼睛。她隱約地意識到,梅斯要求中國政府釋放被捕美軍飛行員的事,一定有特別重要之處。但她也想不出來,一個被俘的美軍飛行員會有什麽重要性,需要梅斯如此關注。她隻是想隱藏自己眼睛裏的疑惑。


    這時,梅斯卻笑了起來,說:“左少,我發現,我確實有些迂腐,非常可笑的迂腐,不是嗎?當年在南京,我一直想通過‘槐樹’先生,和貴黨建立一個可以保持聯係的管道。卻沒有建立起來。我很迂腐,我一直在騎著馬找馬。其實,你就是我最好的管道呀!是不是?”他笑得滿臉生花。


    左少卿冷靜地看著他,輕聲說:“我們這條管道有用嗎?我聽說,中美之間在波蘭就有大使級的會談,而且會談還很頻繁。”


    梅斯卻向她一揮手,“那些官僚們,一無用處。”他一看左少卿的臉色,急忙改口說:“我指的是美國政府方麵,不是指貴國外交部。(.無彈窗廣告)”


    冷靜地說,梅斯和左少卿的這條管道,確實發揮了非同一般的作用。


    再冷靜地說,中美兩國在波蘭舉行的大使級會談,是由兩國外交部門主持的。從一九五五年八月,到一九七〇年二月,共計會談一百三十六次,卻正如梅斯所說,沒有取得任何說得過去的成果,到一九六八年一月,已經事實上停止了。


    一九六九年一月,尼克鬆當選美國總統。當時中、美、蘇三大國之間的關係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在這期間,中、美雙方都有了互相走近的意圖,甚至互相釋放了許多和解的信號。從中國這方麵來說,開展乒乓外交,毛一主席會見斯諾,主動釋放被捕美國人等等,都表明了這個意圖。美國方麵也同樣有所表示,他們先後放寬對華經濟封鎖,撤走遊弋在台灣海峽的美國軍艦,移走在日本的核武器等等。但是,在這個期間,中美之間雖有願望,卻沒有一個可以互相交談的平台。


    尼克鬆不想重新啟用中美在波蘭的大使級會談。這個會談由美國政府外交部門主持,十幾年來沒有產生任何積極作用。他不相信外交部門的那些官僚能處理好中美之間的事。他迫切需要一條更有效也更秘密的管道。當時,美國國家安全顧問助理基辛格博士在遍尋之下,竟意外發現。中情局在香港,還與中共方麵保持著一個低級別的聯絡“管道”。


    一九六九年四月,即將退休的梅斯奉絕密使命前往香港,與左少卿見麵。


    那一天,梅斯與左少卿秘密見麵,沒有多敘舊,直接說:“我奉美國政府高層的指示,想通過你了解一下,能否在中美之間,一定高層的級別上,建立一個秘密的有效的聯係管道。我強調一下,不是中美在波蘭的那種大使級會談。”


    左少卿深知此事關係重大,當天夜裏,就通過龍錦雲將這個情況報回國內。


    事後據杜自遠查證,這個報告由中調部轉到外交部,但是,也從此石沉大海了。


    在此後的幾個月裏,梅斯幾次與左少卿見麵,卻沒有得到任何消息。他們默默地互相注視著。他們都明白,他們對這種情況毫無辦法。


    一九六九年九月,尼克鬆久久等不到梅斯給他帶來的好消息,不得不責成美國駐波蘭大使斯托塞樂,設法恢複中美在波蘭的大使級會談。但是,尼克鬆很快就發現,這個大使級會談毫無意義。他仍然需要一條更有效的管道。


    在中國國內,毛一主席和周總理也在為當前的國際形勢而焦慮。


    毛一主席和周恩來總理深知中國外交部的軟弱與無能,不可依靠。從一九六九年二月起,他們拋開外交部,指定陳毅、徐向前、聶榮臻、葉劍英四位元帥另組班子,深入研究國際問題,醞釀利用美蘇矛盾,改變中國對美政策的戰略轉變。


    一九六九年九月,四位元帥在《對目前局勢的看法》的報告中提出:“在中、美、蘇三大力量的鬥爭中,美對中、蘇,蘇對中、美,都要加以運用,謀求他們最大的戰略利益。”陳毅提出了從戰略上利用美、蘇矛盾,打開中美關係的設想。


    但是,仍然是那個問題,中美之間沒有一個可靠的有效的聯係“管道”。而雙方都不想利用早已名存實亡的中美在波蘭的大使級會談。


    這期間,中蘇之間已經到了爆發戰爭的邊緣。一九六九年三月,中蘇先後在珍寶島發生了三次規模較大的武裝衝突。蘇聯內部的強硬派主張對中國發動戰爭。西方媒體為此推波助瀾。《華盛頓明星報》發表消息:《蘇聯欲對中國做外科手術式核打擊》。文章中說:“據可靠消息,蘇聯欲動用中程彈道導彈,對中國的重要軍事基地——酒泉、西昌導彈發射基地,羅布泊核試驗基地,以及北京、長春、鞍山等重要工業城市進行外科手術式的核打擊。”


    一九六九年九月十一日,蘇聯部長會議主席柯西金在北京機場與中國總理周恩來進行了一次極為“坦率”的會談。這個“坦率”,意味著雙方已經到了戰爭的邊緣。


    周總理堅定地對柯西金說:“你們調了那麽多軍隊到遠東,到底是誰想打仗?你們說要用先發製人的手段摧毀我們的核基地。如果你們這樣做,我們就宣布,這是戰爭,這是侵略!我們堅決抵抗,抵抗到底!”


    九月十六日,倫敦《星期六郵報》登載明為蘇聯記者、實為克格勃特務的維克多•;路易斯的文章,稱“蘇聯可能會對中國新疆羅布泊基地進行空中襲擊”。


    九月二十三日,中國成功爆炸了一顆當量為二萬噸的地下原子武器。九月二十九日,中國又用轟炸機空投了一顆當量為三百萬噸的氫武器,同樣爆炸成功。這是中國對蘇聯最嚴厲的警告!


    但是,這一連串發生的瀕於戰爭的外交事件,把外交部那些軟蛋們嚇尿了。


    他們終於萬分恐懼地明白,現在必須借用美國人的力量了。他們想起來,當年的四月,由中調部轉來的有關美國方麵建議設立新的聯係管道的情況報告。他們不得不將這個報告找出來,交給周恩來總理。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遠在香港的左少卿終於收到國內來的指示,命令她與梅斯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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