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顏朵兒不像劉虹那麽多的心眼,尚未發覺阿伊古麗是女兒身的事,繼續向殷其雷說道:“殷大哥,你就跟我回古北口吧,這樣咱們就能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了!”說著,臉就紅得像隻熟透的番茄,“真正的夫妻”自然指的是那一檔子的事,這都是劉虹教她說的話。


    殷其雷猶豫不決:“我的兄弟都在這邊,我怎麽能跟你走呢!”這些日子,耶律李胡的所作所為,他都看在眼裏,曾經不止一次感到心寒。但是,漢軍有他的兄弟,難道叫他日後與他們為敵嗎?


    他不能與兄弟為敵,難道又能與老婆為敵嗎?


    殷其雷左右為難,他從21世紀而來,沒有所謂的忠君思想。他知,不論站在哪個陣營,耶律李胡抑或耶律阮,他都不過是為統治者賣命的棋子,乃至炮灰。唯一讓他覺得可貴的是,情和義,這才是他能夠深切感受得到的東西。


    但是,如今他要在情和義之間做個抉擇。


    “你可以帶著你的兄弟跟你一起走!”


    殷其雷忽然明白,劉虹和兀顏朵兒此番前來,不僅是勸降他一個人的事情,她們是要有大動作的,說道:“萬一他們不肯,那又如何?”


    “跟你知心的兄弟,必定會跟你走,比如那天在梭子林救咱們的那位兄弟!”


    殷其雷點了點頭:“董渾自然是會跟我走的,但是其他兄弟呢!”


    “你可以勸說他們跟你一起走,耶律李胡如此對待你們漢軍,想來眾人心中早有反意。”


    殷其雷看到阿伊古麗愁眉不展,問道:“阿伊古麗,你怎麽看?”


    阿伊古麗心想,這些人害死蕭哥哥,殷大哥怎麽能跟她們一起走呢?但是心裏的話卻沒有說出來,隻說:“我都聽殷大哥的。”


    兀顏朵兒笑道:“這位兄弟深明大義,那是再好不過了。”


    殷其雷囑咐阿伊古麗在營帳裏等候消息,與劉虹、兀顏朵兒走出帳去,卻見兩個守衛已被打昏,靠在營帳旁邊。漢軍素來散漫,耶律李胡隻拿他們當炮灰使,對他們的要求也不嚴格。如今蕭冠一死,更加不成樣子,各大崗位往往玩忽職守,是以兩個打昏的守衛,被巡夜的士兵看到,也隻當偷懶睡覺,無人去管。何況,巡夜的士兵也不是真正的巡夜,隻是例行公事地走上一圈,除非大事,平常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會去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本來按照漢製,夜間士兵是不得隨意走動的,漢軍雖然大部分按照漢製,但畢竟又是契丹治下。契丹軍規比較粗放,沒有漢人政權的軍隊那麽細致,是以漢軍之中的軍規可以權衡而定。此刻,劉虹和兀顏朵兒換上漢軍士兵服飾,就算遇到巡夜的士兵,也不會惹人懷疑。


    路上,殷其雷已聽劉虹透出風聲,她在漢軍之中早已和千夫長金不換達成協議,等到時機成熟,就叫他的本部人馬一起投奔耶律阮。金不換又說服他的結拜大哥海霸天,也是一個千夫長,兩人都是漢人。接著,他們又聯合幾個百夫長,隻待劉虹一聲令下,反出漢軍。


    殷其雷暗暗心驚,劉虹不過一個弱質女流,竟有如此的手段和魄力,倒是令人好生佩服。


    殷其雷第一個要拜訪的是謝王孫,謝王孫是他們這幫兄弟的老大哥,要是能夠說服此人,其他兄弟定然望風而降。


    謝王孫看到殷其雷夤夜來訪,又見他的身後跟著兩個陌生的士兵,仔細一看,其中一個還是和他交過手的兀顏朵兒,心中就有計較,笑道:“殷兄弟,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殷其雷單刀直入:“謝大哥,我也不瞞你了,我要反出漢軍,來問問你的想法。”


    “我都是一隻腳踏入棺材的人了,能有什麽想法?”謝王孫似乎並不感到意外,填了一鍋返魂香,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是時,謝王孫是百夫長,與他同帳的副百夫長是範鴻,隻見他從床上翻了起來:“殷大哥,你瘋了嗎?”


    “範兄弟,耶律李胡是怎麽對待漢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難道願意留在這裏像牛馬一樣讓人驅使嗎?”殷其雷慷慨激昂。


    範鴻冷哼一聲:“要反你反,別拖我們下水!我弟弟屍骨未寒,大仇未報,我如果在這個時候投靠敵軍,日後我哪有臉麵在九泉之下見他?”


    劉虹怒道:“兩軍交戰,若有傷亡,也是難免之事!你敢說你的手上沒有沾過別人的鮮血嗎?”


    範鴻憤憤不語,他雖殺人不多,但是雙手卻也不是幹幹淨淨的,當日兀顏兄妹劫營,他就親手殺了兩個女真人。


    劉虹望向謝王孫:“謝大哥,我知你素有才能,當日兀顏兄妹劫營,就是你識破他們的聲東擊西之計。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你留在耶律李胡這個草包底下,能有什麽作為?”


    謝王孫哂然一笑:“我都這麽年紀了,作不作為又有什麽關係?”


    劉虹冷笑一聲:“想當年謝安、謝玄何等豪傑,想不到他的子孫竟然如此不肖,不以重振家門為己任,反倒願意默默無籍,埋沒此生,簡直枉為烏衣子弟!”


    謝王孫麵色一變:“你怎知我是烏衣子弟?”


    “我曾到過烏衣巷,見過你們謝家那位妙僧‘名劍榜’排名第一的謝傾城,聽他說起有你這麽一位叔叔。”


    “回想起來,我也有二十年沒回烏衣巷了。”思及往事,謝王孫不禁一聲長歎。


    “謝大哥,是英雄就該趁勢而起,豈能甘心埋沒才能?”


    範鴻看到謝王孫表情,似乎有些被說動了,急道:“謝大叔,你不會答應她吧?”


    鏗的一響,劉虹拔劍而出,指向範鴻:“範兄弟,今日你若不反,就要死在這裏!”


    殷其雷忙道:“不可傷他!”


    謝王孫思慮片刻,歎了一聲:“範鴻,咱們就隨殷兄弟一起反了吧,我見耶律李胡行事如此,早晚是要敗的。”


    範家兄弟素以謝王孫馬首是瞻,謝王孫已經答應,他能有什麽指望?如今範熊已死,範家就他一條血脈,看今天的形勢,他若不答應,隻怕就要身死當場了。


    範鴻隻得含恨點了點頭。


    接著,謝王孫又去遊說蒜頭,謝王孫與蒜頭的時候烈裘風故交,蒜頭生性單純,又以謝王孫為前輩,隻要依著他的孩子心性,哄了兩句,事情就成了。


    殷其雷遊說董渾、癩痢阿三也是十分順利,殷其雷隻說一句話,他們也不問什麽,一口答應。


    隻是要去遊說典章的時候,謝王孫搖了搖頭:“典兄弟忠義之輩,性情剛烈,咱們是說不動他的。”


    董渾不滿地說:“謝大哥,按你的意思,咱們就不是忠義之輩了?說到性情剛烈,哼哼,我董渾自然也是挺剛烈的嘛!咱們當初一起的十人,如今隻剩八人,既然要反,自然一起反,怎麽可以少了典兄弟?我去把他叫來!”


    劉虹急忙攔住:“且慢!既然沒有把握,就不要輕舉妄動,免得走漏風聲。等到咱們回到城內,明日再來勸降,典兄弟若真深明大義,自然來投,不必急於一時!”


    耶律李胡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稟告,大營西側二十裏外沒有異動,至於為何忽然升起兩盞紅燈,委實說不明白。耶律李胡聽說沒有異動,也就罷了,準備就寢,他是那種無勇無謀,卻又自負到沒有一絲危機感的人。


    剛剛躺下不久,又聽來報:“漢軍嘩變了!”


    耶律李胡側耳聽去,漢軍方向果然殺聲隱隱,急傳耶律牙裏果來見,喝問:“怎麽回事?”


    “三哥,漢軍的兩個千夫長海霸天和金不換反叛,鼓動四五千人往東殺去,糧草和攻城器械被燒,守糧官耶律達魯被海霸天一錘砸死。”


    耶律李胡大怒:“我早知這些漢狗信不過,還不給我追?!”


    “遵命!”


    按照連坐製度,長官反叛,底下的士兵都要被問死罪。本來此舉是為約束和監督之用,士兵若發現長官有反叛行為,立即揭發,不但可免一死,而且還有重賞。但是漢軍久受契丹人壓迫,早有反意,隻是無人帶頭。如今尋到機會,自然一呼百應,士兵紛紛跟著長官殺出重圍,不然難道留下來等待耶律李胡問罪嗎?


    耶律牙裏果帶領兩萬人馬往東追去,忽地兩麵各自撲出一彪騎兵,齊齊衝殺過來,隊伍登時大亂。原來沙漠王在此等候多時,他命人去耶律李胡大營西側放燈,是給劉虹送去信號,自己卻埋兵東側。


    耶律牙裏果早聽沙漠王威名,不敢戀戰,急忙下令撤退,沙漠王下令背後放箭,耶律牙裏果逃得更急了。


    劉虹帶出的五千漢軍,與沙漠王的一萬人馬合在一處,急忙趕往古北口城下。査墉站在城頭,問道:“城下可是劉姑娘嗎?”


    劉虹回答:“正是!”


    査墉大喜,急忙下令打開城門,迎接眾將士進城。他聽劉虹說起今晚計劃的時候,心中仍是有些打鼓,畢竟此事風險太大。但是她是軍師的使者,他雖是古北口的守將,卻也不敢拗她的意。不料,此事竟然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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